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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山野种田美食日常

    第191章 第191章相遇


    刘青青一刻也不能等,整理好行装,打算上路,王掌柜等人苦劝不住,唯能帮着准备更多的干粮行李,目送她架着雪橇飞快消失在山谷官道。


    她双手紧紧抓稳飞驰的雪橇扶手,黑炭领路,剩余的狗狗们带着嘴笼,配合默契,奔驰在雪地中。天明时分,气温下降,又开始飞起鹅毛大雪,她目光扫过两侧颤颤巍巍的雪峰,心不住的往下沉。


    这条官道是从两座山峰之间凿出一条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道路,夏日时还好,草长莺飞,溪水潺潺,最多碰到蛇虫野兔,冬日底部的积水冻成冰,雪橇能飞速滑行,但两侧山峰上的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滑落。


    她再次对大赵的将士产生了崇崇的敬意,就是这些名不经传的人,穿过这样的险路,用自己的生命,把强盗挡在天险之外。


    她也对从未相见过的金人,生起一股子怨恶,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抢夺别人的财产,真是坏种。


    阿云一直哄着她留在关内,是担心她害怕吧。不晓得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为何,她的心一直咚咚咚跳个不停,总是有一种心慌慌的感觉!


    她轻喝黑炭:“炭炭,再快些!”


    黑炭摇了下尾巴表示回应,跑越的步伐更紧凑了些。


    快了,她能看见前面缝隙里露出来的亮光,那是天空的颜色。


    突然,黑炭呜了一声,狗狗们连忙紧急掉头往后拉,刘青青眼疾手快拉动雪橇刹车,雪橇终于停了下来。


    许是积雪太重,前面倒了一颗大松树横在道中,她停歇的雪橇车和大松树仅一个拳头距离,要不是黑炭反应灵敏,已经发生了撞车事故。


    若在平时,她肯定要停下来清理大松树,避免其他路过人发生危险,今日,她一直有一种紧迫感,希望快些到达变成,总有一种,迟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感觉。


    她从车里的棉被里淘出些已经凉了软和的煮熟猪肉肉片,塞到狗狗们的嘴巴里,命狗狗们静悄悄的吃,顺便歇口气,她自己放下雪橇里的物件,一个人费了吃奶的力气,把雪橇抬过大松树,然后把准备的物件一包一包搬过大松树,重新捆扎固定在雪橇车架,这里好似才发生过一次雪崩,山峰上的积雪少了许多,即便弄出些声响也不碍事。


    累出了一身汗,她爬上雪橇坐好,招呼黑炭继续出发。得了肉块的狗狗们恢复了力气,跑得快多了。


    刘青青驾驭雪橇,终于来到边城下,看到南门两个大字,松了口气,看一眼紧闭的城门,她对着城楼上值守的兵士大喊:“劳烦上官放我进去,我从关内而来,来边城寻人!”


    半响,从城墙垛口伸出一个沧桑的脸,细细打量她,眉眼看着是典型的赵人,再扫过她身后高高堆起落满积雪的雪橇:“小子,你车上是什么?”


    刘青青为了方便,作男装打扮,连忙解释:“是我的行李,被子衣物,我哥哥是青华园雇佣的伙计,送粮来边城,还没回去,阿娘心忧哥哥受寒到,叫我送些被褥来!”


    还没等他回话,旁边的垛口又伸出另一个头来,这人看着年轻些,凶恶道:“赶紧走赶紧走,谁晓得你是不是投靠了金人的奸细,又来祸害我们边城!”


    说完拉弓搭箭,对准了刘青青:“十息内离开,不然我就射箭了!”


    年老些的士兵听说他哥哥是送粮食的伙计,心里发软,怜惜他一人冒着风雪而来,多劝了几句:“你快些回去,城门是万万不能开的,前日边城奸细作乱,抓走了给我们送粮的青华园东家,上头大人们命令紧闭城门,不许放走一人,也不许任何人进城。”


    转头按下弓箭,劝身边的军士:“他哥哥送粮来给我们,对我们有恩的,何苦吓唬他!”


    刘青青听到他的话,几乎从雪橇上栽了下来,满耳朵都是,被抓了,东家被抓走了,她的阿云被金人抓走了!


    城墙上年轻的军士还在争执:“左副将令我们射杀一切靠进城门的人,这些可能就是奸细,你放走了,我们如何交差?”


    年老些的汉子冷哼:“右副将还命我们把靠近城门的人绑了,送去他亲自审问,你听谁的?”


    “行了,适才那人明显是赵人的相貌,能穿过官道冒着风雪来给哥哥送被子衣物,不是偷奸耍滑之辈,不要妄造杀孽!


    再说,如果他真是奸细,行李里埋伏着贼人,你我两人打得过来么,何苦给自己找事,把人赶走就是了。”


    上头两个副将两个命令,我们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守着城门,只要不是金人进攻,我们糊弄过去就行,射杀了人也好,活捉也好,一级一级上报处理,都挺麻烦的。


    他恨恨的叹口气:“哎,都怪那些可恨的奸细,一群没骨头的杂种!”


    看到墙头的弓箭,黑炭嗷一声,早领着小弟们拉着雪橇飞快离开,刘青青浑浑噩噩坐在雪橇里,心脏像被挖空了,成了一副空壳子。


    到了一处背风的小坡后停了下来,黑炭爬上雪橇,挤在她面前,舌头舔了舔她脸颊上的泪痕,用脑袋拱了拱她。


    温热的舌头上全是口水,刘青青习惯性嫌弃的推开它,惊醒过来,擦干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泪,重新戴好口罩,紧紧抱住大黑狼狗:“炭炭,阿云被抓走了,说明还没死,我们去救他好不好?”


    黑炭:“嗷呜嗷呜……”


    刘青青第一次来草原,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原,哪里找得到。


    她把目光重新放到黑炭身上,解开行李,从棉被里掏出肉块投喂给狗狗们,拍拍它们的脑袋:“行,就靠你们了,只要找到救出阿云,肉块要多少有多少!”


    黑炭吃完肉块,鼻尖嗅了嗅,前爪在地上淘弄了几下,挖开雪白的积雪,下面是一坨马粪。


    刘青青围着看了半天,白欢喜一场,她重新驾驶雪橇,让黑炭在前面带路,踏上慢慢寻找之路。


    相比刘青青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郭志城和郭荣效率高多了,他们就着夜色骑着马直奔到金人营地两公里外,步行摸到金人的营帐中。


    两人里头是暖和的棉衣,外面罩上破破烂烂的的羊皮褂子,头戴羊皮小帽,脖子围着传了好几代的围脖,和金人牧民一模一样。


    金人粮食不多,有四个牲口圈,两个羊圈,一个牛圈,一个马圈,两人抱着牧草,装模作样的喂牲口,悄摸摸观察牲口棚,可惜的是,一连找了四个,都没找到郭守云的影子。


    郭志城心下


    一冷,难道郭守云被关押在帐篷里?


    退出营地的郭志城扯下满是羊膻味的围脖,透了口气:“金人这么重视阿云,把他关在帐篷里?”他实在不敢相信。


    郭荣从怀里掏出土豆泥饼,递给郭志城一个,自己也掰一块放在嘴里慢慢的抿着,天气太冷,吃的干粮都冻了起来。


    他劝说郭志城:“将军,我们召来线人问一下消息吧,不用他做什么!再询问一下金人的战略部署,也不算私事公用。”


    边城那边,不能离开太久,也没有其他方法了,郭志城无奈点点头。


    郭荣学着狼嚎,三长两短再一长一短。


    过了半响,便有一个金人武士过来巡逻。那人离得远远的,喝道:“谁在那边拉尿,冻僵叽叽还要不要?”


    郭荣弱弱:“叽叽掉下来给你做烧烤?”


    那人也不生气,听了回答,骑马奔到面前,四处看了一眼,小声询问道:“什么事?”


    郭荣快速询问:“卡西抓来的赵人俘虏呢?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攻城?”


    “俘虏不晓得从哪弄了锯子锯断牲口圈跑了,卡西怀疑营里有内鬼,到处抓人,我正想办法传信,三个时辰后,两个王子同时从北面东面进攻!”


    他穿好裤子,大声喝道:“低贱的牧民,拉完屎快回营,小心野狼把你们叼走!”一甩马鞭跑了。


    这人的娘亲是赵人,但爹是金人,长相看不出赵人的模样,郭志城作探子养大,弄进大王子卡西的营中。


    听到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郭守云已经逃出升天,愁的是,他受了重伤,寒风凛凛之下,不晓得他能不能熬过来。


    现在更重要的,金人准备大举进攻,他们要把消息带回去,作好迎战的准备。


    这一刻,两人无比庆幸亲自过来,不然线人的消息传不回去,等金人兵临城下他们没有准备贸然对敌,那多仓促。


    两人骑马绕开金人营地回城途中,看见一辆雪白的雪橇顶着风雪慢慢行走,两人对视一眼,围了上去。


    雪橇是他们为了运粮食才做出来的,尚未流传到金人手中,所以,这人,应该是赵人?


    郭志城询问:“前方是何人,到边城清野重地,是何居心?”


    黑炭领着雪橇小队一路循着棉花的踪迹而来,刘青青不期旷野中遇见人,强制镇定,右袖中悄悄竖起这世间唯一一把真理,粗声回答:“不许再靠近,我放箭了,在那边站着听我问话!”


    说完亮了亮左手上的箭弩盒。


    第192章 第192章尽力


    郭志城笑了,哟,小子个头较小,口气挺大,好久没看到这么嚣张朝气的小子了。


    听口音,是南安府人士,看他身上的袍子,和郭守云一个款式针脚,应该是阿云的同伴。


    两人放下戒备,互视一眼,柔声往前走:“小兄弟莫怕,我们是边城的守军,出城办事,金人大军快来了,你快随我们进城躲避,免得落在金人手中,被他们当羊吃了!”


    说完,两人继续靠近,打算帮他牵赶着雪橇。


    刘青青连声大喝站住,那边当做没听到,她咬咬牙,扣动箭弩上的扳机,精铁打造的小巧箭弩携破竹之势发射出去,重重扎在郭志城的马前,箭身已经深深扎进雪地里,剩下尾翼嗡嗡颤动,释放着剩余的力量。


    两人常年侵淫此道,自然看出对面之人力气普通,但把箭弩射出这样的力度,靠的不是手臂的力量,猜测是他袖子上那个盒子设置了机关。


    对方显然留了手,不然这只箭矢应该深深扎进他们身体里了。


    郭荣跳下马,拔出箭矢,箭头锋利带着倒钩,箭身做工光滑精良,天光下呈现幽暗玄色,散发着冰冷的光,两人对视一眼,原本只是想将人带回边城,救他一命,免得他被金人捉了去,如今,升起一定要将此人带回边城内仔细盘问,倘若能把这些箭矢换给城墙的弓箭手,无疑能有效的克制金人的进攻。


    有求于人,郭志城一向放得下身段,他一把扯掉自己脸上贴着的假胡须,再顺手撕掉郭荣的络腮胡,露出里面的棉衣,亮出腰间的虎符,温声解释:“小兄弟莫怕,我是边城主将郭志城,这是我的副将郭荣,你看,我的虎符在此!”


    说完,他扯下一块棉衣,将虎符包起来,重重一抛,丢到了刘青青雪橇前面。


    刘青青仔细盯着两人的脸庞,确实和阿云送来书信中的画像一致,示意黑炭叼来虎符查验,和温舅舅的官印一个款式,上面有郭志城印几个小篆,连包裹虎符的棉布,就是她亲自组织人手缝制的,放下戒备,示意对方靠进她说话。


    郭志城摆出一个自觉最温柔的声音:“你是阿云的同伴吧,我看你打扮和他一样,衣服针脚也一样,应该出自同一位绣娘。”


    是啊,两人的衣服是苏氏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布料款式一模一样,大小长短上有些许差异。


    刘青青依旧拿箭弩对着他们:“是,我来寻郭守云,南城门守军说他被金人抓走了,你们救出他来了么?”


    她清凌凌的眼直直的看过来,带着一丝疑惑:人好好的来给你们送粮,怎么会被金人抓走呢。


    既然被抓走了,为何不出兵相救?


    她什么都没询问,但好似什么都问了。


    这一刻,郭志城感觉,面前站着的才是郭守云的家人,来找他们兴师问罪,边城没护好人,尴尬的不吭声。


    郭荣咳嗽了一声:“小兄弟,他被抓走是有原因的,后面等他回来和你细说,我们此行出城去金人营地捞他的,不过,他很厉害,已经成功脱身,相信他已经自己回了边城,许是和我们遇岔了!”


    “我们得到消息,金人仅有三个时辰就要全军进攻,你快跟我们回去,边城一定能护住你的。”


    郭荣苦口婆心劝他。


    哦,阿云已经从金人手中逃了么?刘青青心下一动,按照阿云的习惯,既已经脱身,肯定会想方设法联络她,现在音讯全无,一定被其它事绊住了脚。


    “他受伤了!”刘青青用的是陈述句。她提着的心落回了肚子,但不多。


    郭志城惊讶的将视线从他袖子上的盒子移到她脸上,好聪慧敏锐的小子。


    郭荣点点头:“抓走的时候,被金人打断一条腿,后面,我们不知道了。”


    刘青青嗯了一声:“我不去边城,我要去草原找他,他在等着我。”


    她看着郭志城,感觉有些面善,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已经确定对方就是边城主将,刘青青忍不住提醒:“我去边城的时候,边城城墙上守军因我要进城,起了争执,听说两位副将战略不一,下面的人,不晓得该怎么办,要不,你们快回去看看?”


    大战在即,这种争权夺利的事,就不要再出现了。


    郭志城吓得冷汗直冒,好家伙,他才出来两天,那些野猴子就要翻天,既然对方不愿意跟随他们进城,也就罢了,指着右手边:“你沿着东边跑远些,绕路口半天后再往北边走,这里是金人必经之路!”


    他不舍的看了一眼她袖子上的盒子,打马扭身就走。


    两方错身跑了约摸一千步,身后突然传来砰一股巨响,郭荣的马屁股炸成血花,滑飞了出去,郭荣也摔下了马。


    郭志城愕然之极,脚尖用力,控马捞起郭荣,两人稳住身行后跳下马,背靠背执刀戒备,愕然后怕的寻找着,不晓得是哪来的攻击。


    过了半盏茶功夫,适才那个小子架着雪橇追了上来,离着他们五十步远停了下来:“你们没有觊觎我的袖箭,提醒我避开危险,我很感谢你们。我送你们另外一样武器。”


    “你的马,我打的!用这个。”


    刘青青亮了亮右手中一个还冒着刺鼻烟味的玄色铁管。


    “我不是有意射杀你的马,只有这样,你们才晓得它威力。”


    两个人震惊的看着她手中小小一直黑色铁管,再低头望望雪地里躺着的面目全非的马匹,鼻尖闻到了相同的硫磺味道,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害怕和火热。


    天下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机关。


    刘青青示意郭志城靠近,低声细致教他使用:“不用的时候要上栓,以防走火,还要防水防潮,免得哑蛋,用的时候,第一部打开栓,第二步,像这样,从这个小洞单眼瞄准对方脑袋,第三步,手指扣动扳机。”


    她目光真诚:“这是我真正防身的家伙,若目力好,能距千米射杀敌人,具有无穷的威力,现在送给你了。整个青华园十年来,耗费了无数的金银人力,只做出这一把,还可以发射三次,你谨慎使用!”


    “你们眼馋的袖箭是制造它时报废了的玄铁打造,也没几盒,大规模为军士装备不现实!”


    在两人目瞪口呆的脸庞下,刘青青悄然而去,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郭志城摸了摸还在冒烟的黑管,会烫,黑黝黝的洞口发出渗人的寒光。


    世间竟有如此利器,要是多来些,他们两人现在就能把金人打回老巢。


    可惜了,这样的宝贝,只有一把,而且,只能打三次。


    他按照适才那位小兄弟的教


    导,把栓塞扣上,再用油纸包包好藏在怀里。招呼还杵子在天上掉馅饼的惊喜中,发愣的郭荣,两人顾不得心疼,乱刀砍碎成了一滩血肉的坐骑,以免漏了行迹。


    血腥味浓郁散发,已经能听到不远处的狼嚎声,两人急忙退避,共乘郭志城马匹回城。


    两人行至最近的北城门,在城门下喊话,上头小兵敷衍推阻不肯开门,果然和那个小兄弟说的一样,郭志城火气冲到头顶心,示意郭荣撑着他,他往后退了一百步冲刺加速,踩着郭荣撑到头顶的手心,借力直接跳上两丈的墙头。


    他一脚踹翻上头看门的百户:“看清楚了么,老子边城主将郭志城,竟敢把本将拒之门外,谁给你的胆子!”


    百户委屈的缩在一边:“将军,副将命令有奸细扮成赵人模样,要等他亲来确认。”


    郭志城哼了一声,命人打开城门放郭荣进城,丢下一句话:“金人三个时辰后到,速速准备迎敌!”


    百户一愣,惊得连爬带滚去喊人。


    郭志城骑马往县衙奔去。


    不提郭志城以雷霆手段整顿边城,刘青青也晓得,若遇到金人大军,来个真理它祖宗也没招,按照郭志城指明的方向,避开金人途径之路,绕到了营帐后方。


    途中寻了个避风的小枯树林,解开行李,点燃携带的茶水炉子,烧了满满一锅热粥,招呼黑炭和狗狗们喝下去,自己也灌了一碗,温热的瘦肉粥顺着冰冷的食道流到胃里,淀粉分解带来了热量,暖着已经冻僵的脑子,人好像活了过来。


    就着炉子的余温,把冻成冰坨的肉块化冻,每只狗狗喂了一块肉,余下的用油纸包包好塞在怀里,收拾妥当,裹着棉被驾驶雪橇重新出发。


    天气冷,狗狗们体能消耗非常大,需要经常补充食物。


    她紧了紧漏风的棉被,心不住的往下沉,她充分准备,有吃有喝,尚且如此艰难,受伤的阿云,还能坚持吗?


    刘青青忍不住招来黑炭,又塞了一块肉片给它:“你多闻闻,一定要尽快找到棉花和阿云!”


    黑炭嗷呜一声,摇摇尾巴,吞下肉块,蹦着这里闻闻,跳到那边淘淘,领着雪橇队伍前行。


    天气太冷,又下着雪,阿云他们留下的气息会被覆盖,要找到他们真的很难。


    刘青青唯一能做的,便是利用茶炉子照顾好黑炭和狗狗们的饮食。


    他们这样不分昼夜的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两日后,黑炭在一处雪地上兴奋转圈圈,刘青青连忙用铲子铲开积雪,露出一堆冻硬的粑粑。


    粑粑有三段,呈现三角形分散在三点,好吧,这是棉花占地盘的臭毛病,之前打扫的时候有多讨厌,现在看到了便有多开心。


    数日的阴霾终于散开了些,找到了棉花的标记,离他们不会太远了。


    刘青青抱着黑炭在雪地里滚了两圈,把怀里软和的肉片一只狗狗奖励了两大片,重新上路。


    第193章 第193章昏迷


    有了线索,黑炭顺着踪迹,终于于一天后,领着雪橇队伍,寻到一个破旧的蒙古包,顶篷和围毡因岁月的书写,裂开了好多缝,又被人仔细的缝补了起来,摇摇欲坠,但又坚强的矗立在风雪中,好似艰难求生的人们。


    天窗的土烟囱里冒着缕缕黑烟,给单调的旷野雪地带来了一丝烟火气,如同普通白纸上撒了的淡墨水,瞬间鲜活起来。


    刘青青悚然一惊,不期在这里遇到金人,重新褡好袖箭,慢慢靠近:猫着身子轻手轻脚靠近蒙古包,绕到侧面顺着小窗的缝隙往里瞧。


    映入眼帘的就是正中的火炉,里头燃烧着一饼饼黑色的燃料,闪烁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为蒙古包里头带来了丝丝暖意。


    刘青青视线一转,顺着发黑的木条拼接的地板,看到了对面小床上盖着破毡昏睡的人,正是她辛辛苦苦寻找的郭守云,半月不见,原本正常的脸已经小了一圈,下巴尖得能戳人,皮肤泛着不正常嫣红,好似在发热,眉头紧紧皱着,不晓得受了多少苦,他露出的右腿被一些树枝紧紧的帮着,用一条打了几个结的牛皮绳掉在顶端的乌尼上。


    床边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大大的脑袋安在瘦薄的身体上,干枯发黄的头发齐齐的扎了两个辫子,坐在一边的小杌子,不时用手探探他的脑袋,然后从盆里拎起灰色的帕子,扭一扭水放在他头上。


    一只灰白色的母羊拴在门口,低头优哉游哉的嚼着草根,不时抬头咩一声。


    扫视一圈,这小小的蒙古包里再没有第三个活物,连形影不离的棉花也不见踪影。


    这个蒙古包里显然还住了成人,是他们救了郭守云,应该没有恶意吧。


    刘青青从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示意黑炭在外面放哨,准备好袖箭后,直接一脚踹开小木门。三两步跨到床边,扯着还在懵逼中女孩的手臂恶狠狠的审问:“你们家大人有几个,去哪里了?”


    女孩吓了一跳,手中的帕子扔了,瘪了嘴要喊,还未出声,嘴巴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舌头立马传来了甜滋滋的愉悦味道,哭喊声半途化作了口水,连着那丝甜,吸溜咽回去,下了肚,也不喊了,眼巴巴的盯着面前侵风润雪的人,老实回答:“还有姆妈,她去外面寻草根和牛粪了!”


    姆妈便是祖母的意思。


    刘青青眉眼一动,一老一小独立生活在这里,不太现实,这女孩撒谎。


    她手里捏着被小孩尝过一口味道的乳白色麦芽糖,在女孩面前晃了晃,恶狠狠道:“诺,甜吧,你爹娘呢?老实回答就给你糖吃!”


    女孩鼻尖嗅了嗅,那块叫糖的东西,散发出醉人的甜香,眼睛随着刘青青挥动的手左右转动,不自觉吞了口唾沫:“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我的小羊羔死了,小黑也死了,大人们愁眉不展,首领阿尔法叔叔召集阿爹,和很多族里的伯伯一起走了,说等雪化了的时候就回来,会给我和姆妈带回很多香香的饼,还有美味的糖。”


    她回味着刚才嘴里愉悦的味道,把知道的尽量说清楚,希望面前这个小哥哥能把糖送给她。


    “有一天,我跟着姆妈去找草根,回来的时候,阿娘也不见了,家也不见了,姆妈说阿娘和我们躲猫猫玩儿,她带着我寻宝,从这里挖出一块毡子,那边寻到一块木板,搭了新家,你看,我厉害吧?”


    小女孩指了指脚下长短不一,颜色新旧各异的木板,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自豪。


    刘青青为自己的鲁莽懊悔,把手中的麦芽糖放到了她手心:“我叫青青,你叫什么?”


    小女孩被风霜冻得皲裂的脸颊红彤彤的,接过麦芽糖,咬下一小块,满足的眯着眼睛。


    剩下的大块紧紧握在手心中,“青青哥哥,我是塔娜,我姆妈叫乌兰,我可以把这块大的糖留给我乌兰姆妈吗?姆妈带着我吃草根,草根味道淡极了,一点也不好吃,她也一定喜欢吃这个糖。”


    她掰着手指头数:“昨天的昨天的昨天,姆妈带回了这个哥哥,我还喝了他的羊羔下的奶,很香很浓,我用勺子喂他喝草根汤,喂他很浓很香的羊羔奶,他都不张嘴,姆妈说他生病了,可以给他尝一尝糖么?”


    有了糖的小女孩叭叭叭的说个不停,还没审问,刘青青已经弄清楚了大概。


    部落聚集而居,今年天气异常寒冷,冻死了很多牲口,部落的首领召集青壮去赵人那边打草谷,若她不是被打草谷的赵人,她都要说为了生存理应如此。


    青壮走了,留了微末粮食,剩下老幼妇弱在族群,可怜的部落又被其他族部乘虚而入,抢走了部落里的女人和余食,乌兰因带着塔娜外出捡牛粪逃出一劫。


    冬日寒冷漫长,没有粮食的一老一小,靠着从被毁坏了的蒙古包捡破烂,再挖点草根度日。


    也是可怜人。


    难怪这蒙古包看着如此敷衍。


    刘青青捡个破了口子的陶罐打发塔娜去挤羊奶,腾出手,仔细检查郭守云的伤势,只有腿伤,而且被人正


    了骨后重新包扎,看不出来,乌兰姆妈竟然有此手艺。但断口处有着明显的肿胀。


    郭守云一直发热昏迷不醒,想来是伤口处造成了感染,又疼痛难忍,引发身体的免疫机制。


    刘青青舒了口气,幸好,行李里准备了药物。


    她走到外面,招呼雪橇边的黑炭过来,把行李全都搬进了蒙古包,这里才被抢过一次,短时日内应该很安全,阿云那样,肯定是不能移动的,先在此地修养几日,等他好转一些再说。


    这些日子,狗狗们跟着她风吹雪冻的,刘青青心疼得紧,八只狗狗和黑炭全部唤进包里,至少能暖和些。


    塔娜眼睁睁看着刘青青蚂蚁搬家一般,将空旷的蒙古包瞬间填得满满当当,呆呆的和多出来的八只狗狗和黑黝黝的大狼瞪眼睛。


    大狼看到她,捉弄人般把眼瞪得更大,好似比赛一般。


    刘青青解释:“这人是我哥哥阿云,我专门来寻他的,多谢你们收留他,我们在这里打扰几日!”


    说完自顾的忙了起来,首先炉子里加了几块黑炭进去,不一会,里头烧得通红,蒙古包内的也变得暖和了一些。


    然后在烧旺的炉子口架上带来的大肚窄口铁锅,外面捡着干净的雪装了一盆进去,等雪化了,冷水放入一碗饱满晶莹的米粒,撒一把干牛肉粒,等它慢慢熬煮。


    一路上使用的茶炉也搬了进来,从一大包各种药材中挑出柴胡,放入温水熬煮,在等待的间隙里,刘青青从一包包分门别类的药纸包中,捡出一包粉末,这是从关内名医那求来的,专门治疗断骨,有止痛消炎帮助骨头愈合之效。


    又寻摸到一水囊烧酒,倒了一些在碗里,架在火炉边烤沸后,倒入粉末,调制成糊状,然后小心翼翼解开郭守云腿上的木棍,把糊状均匀的抹在断骨的皮肤上,用纱布过好,重新包扎起来。


    上完药后,刘青青把药碗藏在了行李深处,这个药三天一换,里头有附子,剧毒,莫要狗狗们嘴馋偷了去。


    待重新绑扎好木棍,茶炉子上小陶罐里的柴胡汤也好了,刘青青倒在碗里,换了一只小铁锅,装一锅积雪,熬煮一块块冻成冰块的肉块,这些是给狗狗们准备的。


    刘青青端着药,吹凉了些,舀了一勺喂给郭守云,可惜,昏迷的郭守云没有意识,黑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唇角流到了细长的脖颈里。


    她眼疾手快拿帕子擦干净泼洒的药汁,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眉头扭成个川字。


    这样的高烧,不喝药降不下来啊,莫要烧成了傻子。


    她搜寻一圈,没找到麦杆,扭头瞅一眼那边流着口水紧紧盯着铁锅的塔娜,转过身,灌了一大口药汁闷到嘴里,掰开郭守云的嘴巴,俯身度了进去。


    这次成了,药汁被他全部喝了进去。


    如此度了三次,堪堪把一碗药度完,第三次的时候,好似碰到了他的舌尖,软软的凉凉的,刘青青羞得退了一步,细看榻上的人,仍旧昏迷不醒。


    心虚的拍了拍胸口,做贼一般扭头去看塔娜和狗狗们。


    塔娜搬了个小杌子杵着下巴坐在炉子边,陶醉的闻着锅里散发出来的米肉香。母山羊瑟瑟发抖紧紧挤在塔娜身边,嚼两口干草,再担忧的看着黑炭等狗,忧郁可怜的咩一声,生怕成了这些怪物的盘中餐。


    狗狗们聚在茶炉边,流着哈喇子盯着茶炉上小铁锅内翻滚的肉块。


    黑炭前爪站立,后腿坐着,仰着个大脑袋,鬼精鬼精的看着她,歪了歪脑袋,迎着她的视线,大舌头顺着在嘴边转了一圈,尾巴摇得风火轮一般!


    总感觉它在内涵她。


    刘青青恼羞成怒,嗔了它一眼,扭身钻出矮门去外面用积雪洗碗。


    外头的风雪让她发热的脑子凉了些许,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羞死了羞死了,她竟然亲他了呢。


    虽说是为了喂药,但是,但是,他的唇好软好软,好凉好凉,舌头好滑好滑,咦,不能再想下去了。


    刘青青摇摇脑袋,将那点暧昧晃走。偷摸摸四处看了一眼,没关系,没人知道就是没发生过。狠狠吸了几口冷气,钻回了蒙古包里。


    锅里的肉粥已经熬得化了呢,她撒上些盐巴,添一碗给塔娜,怕她烫到,规定她每数到五十才可以喝一勺子,又添了一碗晾着,然后摆出狗狗们的铁餐盘,一狗发一块烫乎乎的没放盐的拳头大小的肉块。


    终于能好好吃顿热乎饭了!


    蒙古包里温馨安逸,捡草根回来的乌兰远远闻到飘散的肉香,惊得丢了篮子,一面哭一面跑:“我可怜的小塔娜!”


    第194章 第194章胡乳达


    乌兰滚下马,跌跌撞撞跑到蒙古包,没注意棉花早她一步跳进了门,亲昵的扑到刘青青的怀里,绕着黑炭转圈圈,表示重逢的欢喜。


    小塔娜乖巧的坐在一边,小手举着勺子,嘴巴呼呼的吹着冒着热气的肉粥,间或数着一二三……,等半响才把勺子抿到嘴巴里,享受的眯着眼,浑身毛孔都冒着满足,看到她进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姆妈,你回来了,快来喝肉粥!”


    乌兰滚满肚子的担心和泪水,僵在脸庞,换成了惊诧,家里多了陌生人,她以为家闯进了坏人,小塔娜遭遇了不测,草原上的人饿极了,什么都吃的,野外的狼狐、草根,其他部族的牲口,甚至孩子……


    亲眼看到她人生唯一的亮光,安然无恙,她撕裂的心再次回归了平静。


    她打量着炉子边忙碌的人影,小小的瓜子脸,眉眼清亮有神,戒备着挤出一丝友好:“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询问的间隙,她已经发现变了模样的家,门口多了埋头苦吃的大狼狗,带她寻草根的银白色狼狗也加入了大口吃肉的队伍,里头空地上多了一堆鼓鼓囊囊的麻袋,将家里变得拥挤热闹,天哪,炉子里翻滚的是什么,是首领老爷才吃得起的白色米粒。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扭过头不看香气扑鼻的铁锅,补充了一句:“我家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她漫长而苦难的人生中,长青天给了你什么,必然会拿走些你更在意的东西。她夺过小塔娜的碗推向刘青青,紧紧的搂着女孩。


    刘青青看着这个满是风雪雕琢痕迹的妇人,她身体上盖满毛色混杂的羊皮褂子,臃肿而苍老,怯懦的看着她,言语了都是对她的担忧和防备。


    刘青青指了指小床上的郭守云,尽量温声解释:“你救了他,还帮他正了骨,这便是感谢!”


    她把那碗粥塞回小塔娜的手里,示意她继续,又自盛一碗,优哉游哉的喝了起来。


    塔娜看看对面的刘青青,再看看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姆妈,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开姆妈的手指,从兜里掏出了那块甜到心坎里的麦芽糖,塞到了姆妈的嘴里,笑眯眯道:“姆妈,这个哥哥给的糖,甜吧?”


    麦芽的清甜在她唇齿件蔓开,顺着中枢神经,让人愉快起来,她回答:“真甜!”


    有了小塔娜的自来熟的插话,互相防备的两人放下了些戒备,刘青青也知道了乌兰苦难的一生。


    乌兰跟随爷娘生活在一个千人小部族,那年草原冬天特备的冷,也像今年一样,滴水成冰,卡卡部侵打了他们部落,年轻的男女和物资,都被带回了卡卡部落,年老的人和孩子们扔在部落废墟上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没有保暖的毡包,没有果腹的食物,那些被扔下的老幼结局可想而知。


    年轻的女人被抢到了塔塔部分配给塔塔部落里的单身男人,男子发配作干苦活的奴隶,干活卖力表现好的奴隶奖励成为牧民,可以拥有自己的羊羔。


    那年她就这样,和父母分离,来到了卡卡部落,很快,她便生下了三个儿子,每日除了喂养孩子,还要照看拥有的牲口,放牧、打水,挤奶,剪毛,一睁眼便是劳作,繁重的活计让她没有功夫去追悼分离的父母,也退去了她青春的靓丽,只剩下麻木。


    无论她愿不愿意,打她的丈夫,给她带烤肉的大儿子,喂她吃糖的二儿子,在侵打其他部族的过程中,再也没有回来,剩下三儿子娶了一同长大的姑娘,生下了小塔娜,可惜,三儿子也被首领召去打赵人,卡卡部族没了青壮年的守护,被其他部族乘虚而入,三媳妇被其他部族的人带走了,就好像当年的她一样。


    岁月是个轮回,她领着小塔娜,如同多年前父母那样,在片冰冷的雪地上,艰难的活了下来。


    她的脸上没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恨,没有委屈,有的只是平静,不对,是麻木,是死寂。


    这样的人生在草原上习以为常,只要哪一年气候过于寒冷,冻死里的牲口过多,他们就面临的这样的问题。


    一直对做出侵略之行的金人厌恶至极的刘青青沉默了。


    她一直以为,这个族群是恃强凌弱的,是贪得无厌的,是暴虐残忍的。


    其实,生活在这样恶劣环境下,大部分金人百姓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到底谁对谁错,在生死面前,哪里分得清楚?


    她安慰乌兰:


    “你放心,战争很快会过去,我们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刘青青转了话题,郑重的道谢:“你不仅救了阿云,还帮他正了骨,谢谢你!”


    “你很厉害,正骨正的非常好,不如跟我回赵国吧,我帮你开家医馆,照你的手艺,肯定能声名远播!”


    乌兰有些手足无措,她常年弯下的腰微微的立起来,带着点不确定,解释:“您说笑了,我哪里会正骨,草原上牲口到处乱跑,时常有腿受伤的,我这样掰一下,再捆上树枝,养些日子,它们便能动能跑了,不然死了一只牲口,我要被打的。


    我去挖草根,看到您兄长趴在马背上,耷拉的腿和我曾经养过断腿的小牛差不多,也弄了一样的法子,不晓得有效没效。”


    刘青青恍然,原来是用牲口练的手。看着打算喂郭守云喝的肉粥,她顺嘴询问:“他昏迷不醒,你有什么办法让他吃些东西?”


    十几双眼睛盯着,她实在拉不下脸嘴对嘴喂粥。


    乌兰点头,低头在篮子里扒拉,寻出一截小小木棍:“用小木棍撬开他的牙关,再小勺小勺的喂进去。”


    “我们部族里没有米粥,我们是煮些奶茶让受伤的牲口喝,对骨头恢复很有帮助的。”乌兰照顾受伤的牲口很有一套。


    刘青青眼前一亮,天天喝肉粥,她是真的烦,因为出门急促,只带了少许调料,油也没带,现在平稳下来,想弄点其他吃的也弄不出来,听她一说,拉着乌兰走到麻袋前,揭开麻袋口的绳子,指着米面:“我这里只有这些,你看着会做什么,尽管做出来,我们一起吃,就当是你收留我们的酬劳。”


    乌兰轻轻抚过米袋,任由一粒粒晶莹的大米从指间穿梭,紧张得不会呼吸,这便是部族首领才吃得起的珍珠米,还有散发着麦香的微微发黄的面粉,放一块能烧一天的黑黝黝煤炭,黑红色的茶砖,软乎乎的厚被子,洗干净冻成冰坨的肉块……”


    这些,全是部族首领家才用得起的珍贵物件,这个小兄弟知不知道,若是被其他部族的人知道了他这几个麻袋的东西,能引起一场部族之间的战争。


    她满足的摸着这些珍贵的粮食和物件,心里都是对赵国的向往,一直听说,那里的百姓住在温暖的屋子里,烤着火儿吃着瓜子儿,难熬的冬日对他们确实悠闲的时光,原来是真的。


    这一刻,乌兰决定跟着刘青青,有心使出全部的本领手段。即便刘青青不要她,嫌弃她累赘,也希望能带走塔娜。


    她的称呼也从小兄弟,变成了尊称:“大人,这么多食材能做很多了,您烤着火,等着尝尝我做的胡乳达还有焖面。”


    乌拉翻了一个小陶罐,洗干净走到母羊跟前,拖过一个小木桩凳子坐着,一边和她闲话一面挤奶,她手法很熟练,母羊乖乖的嚼着草根,一点也反抗,乌拉解释:“生产的母羊会下奶,不挤掉的话,它会撑的疼,若太严重,会生病的。”


    她的手轻轻握在一起,示意给刘青青看:“诺,像这样,很容易得,你要试一试么?”


    对突然热热络起来的乌兰,刘青青表示,并不是很想学挤奶,扭过身撬开郭守云的牙关,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他喝肉粥。


    许是之前喂的柴胡起了作用,郭守云的的脸恢复了平时的肤色,不再发红,喉咙也会无意识的吞咽肉粥。


    刘青青手忙脚乱喂好肉粥,乌兰挤完了羊奶,架在炉火上,不一会,雪白浓稠的羊奶冒了热气,翻出小小的气泡,乌兰端下锅,冷却约摸一炷香后,倒入一小酒杯白醋,拿个勺子不停搅动。


    在搅动的过程中,醋和羊奶充分接触,瞬间分离出凝乳和乳清。


    乌兰又寻来一块起毛边的纱布,洗干净后把乳清分离的羊乳倒在纱布上,使劲挤压水粉,不停地搓揉,直到凝乳有拉丝的现象。


    然后把凝乳倒入一个盒子中,上头压实放在外面雪地里冷却半盏茶的时间。


    趁着凝乳定型的功夫,乌兰重新架起铁锅,敲碎一小块茶砖放入锅,大火熬煮到茶汤变成酱油色,散发这浓郁的茶香,滤掉茶叶渣,倒入剩下的一半羊奶,文火慢慢熬煮,直至茶汤和羊奶充分的融合,再撒一点盐巴调味,使奶茶味道更加浓郁,然后盛入碗中。


    这么一会,外头的奶豆腐已经冷却,乌兰端了进来,切成小小的薄片后放在炉子上翻烤,直到表皮变成淡淡的金黄色装在盘子里。


    乌兰端起缺了一个腿的桌子放在炉边,请青青入座,刘青青推迟不过,拉过乌兰和塔娜坐在另外一边,三人开始了平静的下午茶时光。


    一人一碗米色的咸奶茶,有着细腻浓稠的质感,表面飘零的些许油脂那是羊奶中的脂肪成分,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刘青青学着乌兰的样子,捡起一块焦黄的奶豆腐放在奶茶中浸泡,入口感受到醇厚的奶香,随后便是淡淡的茶香和咸味,三者互补交融,让味蕾体会到一种丰富而独特的滋味,奶茶顺着喉咙滑入食道,嘴巴里依旧回味悠长。


    烤得焦黄的奶豆腐吸收了咸奶茶,外焦里嫩,入口满是奶香,又充满汁水,极为香醇。


    第195章 第195章手把肉


    刘青青眉眼舒展,这样醇香滑润的奶液,让人愉悦至极,比在赵境内喝过的任何一次山羊奶浓郁,不愧是在广阔草地上撒欢长大的羊羔。


    她由衷的希望郭将军能大胜金人,将这广阔的地界纳入赵国的版图,互通有无,草原金人百姓吃上赵人种植的稻米蔬菜,赵人也能喝到金人的浓郁奶茶汤。


    喝完下午茶,乌兰重新穿戴好重重叠叠的破羊皮袄子,再次出门去挖草根,每日从野外带回一篮子草根,仰或干燥可以作燃料的马粪,能使她心里得到安宁,刘青青劝她在毡包里保暖,行李里有足够的多的粮食,够她们吃上一阵子了,乌兰摇了摇头,老天爷偏爱勤劳的百姓,只有不停劳作的牧民,才能在这片土地上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刘青青尊重她人的习滚,唤棉花跟去照料一二。


    塔娜被乌兰教导得很好,眼里有活,一会给炉子添马粪,一会听到母羊咩咩的叫唤,取了个陶罐也开始轻手轻脚的挤奶,很有几分乌兰从容不迫的样子。


    刘青青自然没闲着,她视线落回了昏迷的郭守云身上,他面色恢复了正常,不再发热,许是喝了肉粥的缘故,面色看着不再那么苍白,有了一点点气血。


    刘青青也考虑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意识不清的人,能自主排便么?


    她摸到郭守小床边,做贼一般凑近洗了洗鼻子,嗯,除了一股汗酸,没有其他奇怪的味道。她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心又提了起来。


    记得末世疗养仓的重伤之人,需要静脉输送营养液,还需要定时给病人按摩腹部,促进肠胃蠕动消化,然后用吸便器为病人排便。


    所以,除了给他喂东西,她要给郭守云擦一擦身体,然后再按摩腹部?


    天气这样冷,擦洗很容易受寒,刘青青折中了一下,要不擦擦脸和手就可以了?


    她端来一盆温热的水,揭开郭守云身上的被子,最刺眼的便是他脖颈上耷拉着的铁项圈,因行李里没有合适的工具,这个铁锁她也弄不掉,一直还在他脖颈中挂着,只有等回到关内请铁匠毁了去。


    上头长长的链子拖到地上,另一端的木桩许是被乌兰放进炉子里烧掉,上面还沾了许多黑色的烟灰。


    弄不走铁链,至少让他舒服些,刘青青寻了两条毛巾,裹在项圈上,隔绝了铁项圈的冰凉。


    脖颈上有好几个地方被铁项圈磨破皮,已经轻微的结痂,刘青青用烧酒轻轻擦拭干净。


    他的手上有好多污渍,指甲里满是黑泥,掌心处还有些木刺,不晓得他受了多少苦,刘青青心口酸疼,在旁边点了亮亮的蜡烛,用从乌兰那借来的缝衣针,一颗颗把木刺挑了出来,然


    后把他指甲一个个修理整齐,再把手浸在热水中,清洗干净。


    还有他的脸,上头青一块黑一块,耳朵上还有冻伤,泛着不一样的嫣红,幸好在昏迷,不曾感觉到痒痛,她轻手轻脚擦拭干净,帮着抹上冻伤药。


    收拾干净好露在外面的肌肤,刘青青没碰郭守云衣裳里头的部分,在她擦拭脖颈的时候,发现他大大的喉结,让她意识到,阿云是个成年的男子了,她应该避嫌。


    在她忙碌的时候,乌兰也回来了,得了她的同意,挑了些食材开始做晚食。


    乌兰捡了一块羊排骨肉,带骨切成拳头大小的块状,在冷水中浸泡一刻钟,用瓢舀水清洗干净。


    羊肉与冷水同时入锅,添了满满一锅的冷水,她一边做,一面细声教导身边的塔娜:“这一步一定记住了,水要一次添够,直到把羊肉完全淹没,后面再加水,味道会变淡,二要用冷水,最好是清澈的溪水,热水让羊肉肉质紧缩,失去弹韧。”


    在等待熬煮的过程,她从刘青青带来的麻袋中,抓出一把干豆角,倒入些温水泡发,然后从带回来的篮子里,一样一样的指导小塔娜,哪些能吃,哪些喂羊。挑出能吃的野姜,野蒜,野葱根清洗干净。


    这时,锅里的水沸腾,飘起一些浮沫,她亲握着塔娜的小手,用个木勺子一点一点的打掉:“这些浮沫是血水,有腥味的,一定要打掉,才能保证汤色清澈。”


    约摸炖煮了一个时辰,她用筷子插了插,能轻易的完全对穿过肉块,才加入盐巴,又炖煮了一盏茶功夫,才起锅,用个木盘装着,端到了桌岸上。


    之前塔娜挤在罐子里的羊奶,在温暖的毡包内经过发酵,已经分离出乳脂来。


    乌兰包着罐子给刘青青看,一面解释:“上头的我们叫做奶嚼子,熬出来的酥油是最香的。”


    她手脚麻利的把上面一层析出的奶嚼子舀出来,放到热锅里,不停地翻搅,毡包充满了奶焦味香,刘青青盯着锅里看,白色的凝乳慢慢变黄,直到变黑,落在了锅底,泡在析出的清亮黄油里。


    乌兰用块布巾过滤掉奶渣子,只剩下坛底清亮香浓的酥黄油。


    锅不用洗,就着剩下的酥黄油,加入一点肥瘦相间的后腿肉片爆炒,加入洗干净的野葱,野蒜野姜爆香,再把泡发好的豆角,土豆加入,煸炒至表面微焦,然后加入冷水,大火煮沸,直到汁水收到恰恰能淹没土豆豆角,加入盐巴调味,再把揉制好的面团切成面条,平铺在菜上,盖上锅盖焖煮,直到汁水煮干。


    浓郁的面香就从锅盖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挠得人胃痒痒。


    此时天已经黑了,外面又呜呜的刮起风来,毡包里面却蒸汽腾腾,弥漫着美食的味道。乌兰请刘青青上座,将第一块肉递给刘青青:“大人,这是我们草原百姓的手把肉,您尝尝!”


    刘青青回笑:“乌兰姆妈,辛苦您了,您也请!”


    几人相视一笑,没有小刀,一起握着大大的手扒肉直接啃食。一入口,刘青青便呆住了,羊肉清炖也能这样美味,原汁原味。草饲的羊肉肉质鲜美,没有膻味,口感柔嫩,香气扑鼻,油脂适中,一嘴下去,汁水横流,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


    吃完一块手把羊肉,再尝一尝焖面,黄色的土豆入口沙软,草绿的豆角揉烂,带着春天的气息,把羊肉的油腻综合了去,再尝一口吸满酱汁的焖面,入口软糯有弹劲,充满了豆角的清香,油晶晶弹韧韧,好吃至极。


    最后,再来一杯发酵好的原味酸奶,带着微微的酸味,入口绵秘滑润,是最好的餐后甜点,清爽解腻。


    小塔娜也吃得眉开眼笑,嘴里塞得满满的焖面,两只鼓鼓的小脸颊,洋溢着欢快满足。


    嚯,还有棉花黑炭们呢。


    狗狗不可以吃盐,乌兰早在手把肉加盐前,就盛出来给他们啃着啦。


    因为身高太大不能进屋的马儿和母羊也加了多多的草根,满足的不停喷响鼻。


    吃完晚饭,刘青青看着小床上的郭守云,惆怅起来,依照喂肉粥的方法,给他喂酸奶。


    哎,这样睡着只能吃流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下地?


    第196章 第196章聒噪


    在棉花的帮助下,郭守云从金人营帐中走脱,担心被金人追击,他示意棉花赶着枣红马驮着他往草原深处走去。


    饿了渴了便喝一口生羊奶,没有遮风避雪的地方,腿也肿-胀得不能落地,已经疼得没了知觉,这样熬了三日,他栽倒在马背上。


    梦中是无尽的寒冷,冻得人好似成了冰雕,后来,有人牵了他的马,抱走了他怀里暖和的小羊,他想反抗,却抬不起手,睁不开眼,只能被锁在躯壳里焦急上火,左冲右撞。


    有人重新掰断了他的断腿,又紧紧的束缚起来,他看得龇牙咧嘴,却没有疼,只感觉越来越虚弱,静静地看着一切。


    刺骨的寒冷没了,炉子的火光驱散了冰冷,带来了温暖,冷热交替之下,他的身体好像失了控,燃起了一把火,要把所有的疼痛烧成灰烬,他被折磨得精疲力尽,感觉好累好累,悄悄的闭上了眼。


    在他快要永久睡着之际,一股苦涩的暖流顺着嘴唇流入食道,途径千千万万个毛细血管,浇活了那些几乎要干涸的细胞,也让他恢复了些许生气,从沉睡之中舒醒一点点。


    嘴唇上触感软软的,一股熟悉的果香从鼻尖钻了进来,已经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下,回忆着这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舒服,很温馨,有了它便有了家。


    他试着动了动舌头,去追寻那丝生机,却吓走了那片刻柔软的生机。


    不一会,嘴巴里有了味道,蛋白质和淀粉脂肪无机盐以最完美的比例交融在一起,搭配出最美的味道,他不自觉咽下了肚,去唤醒停罢的肠胃,他努力想让肠胃运作起来,可是肠胃休息了太久,已经睡着了。


    正当他着急的时候,感觉身体被搬动,他麻木的腿恢复了木木的疼,过了一会,又变成覆上草药的冰凉凉,头也被掰过来,转过去,手臂被温热的水包围着,哦,他好似恢复了知觉了呢。


    一双柔软又有力的手按在他肚腹上,缓慢坚定的按动,终唤醒了沉睡的肠胃,力量从食物中汲取,送到一个个饿极了的细胞处,还有声音在他耳边碎碎念叨抱怨:“哎,阿云,你看看,我给你挑木刺,手也被针扎到了,好疼!”


    “哼,等你好了,就罚你带着这个大项圈,跪趴在我面前,把我针扎的伤口巴扎好,不然甩你鞭子!”


    “啧,这大项圈还挺重,我都不怎么拿得动,脖子都快坠断了吧,我给你揉揉!”


    “这个酸奶很纯正,你尝尝呗!哦,你不吭声就是答应咯,我喂你!”


    “呀,乌兰姆妈做的手把肉太好吃了,你闻一闻,一点膻味都没有,又嫩又香,等山河平稳了,我们弄点去青华园卖呗!”


    “啧,原来草原的奶自然放一晚不会坏哦,会分层,上头淡黄色的就是奶嚼子,还可以熬煮出黄油,下头的是酸奶,好奇怪,为什么南安府的水牛奶就不行呢?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牛哦。”


    “乌兰姆妈家毡包有点小,我们挤挤一凑合一晚吧,放心,我不会撞到你的伤腿伤的!”


    “嗨,又一天过去了,早啊!”


    “你怎么还不醒呢,都说昏睡的人要手工排便的,你要是还不醒,我帮你哦?”


    他感觉被子被掀了起来,下半身立马感受到了一股凉意,郭守云积攒的全部力量,冲到了眼皮上,终于睁开了眼,吐出了多日来第一个声音:“不,不用,我自己来!”


    那样难堪不体面的样子,怎么能让她看见。


    刘青青惊喜的帮他盖好被子,扑到他面前,无比欣慰:“阿云,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乌兰也凑近看了看,由衷的感叹:“后生好样的,我寻到你


    的时候,你已经冻僵了,这么快就醒来,是老天的保佑啊!”


    醒来的郭守云脸色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对着刘青青道:“阿青,我,我想方便一下,你可以扶我出去么”


    他的腿不能动,没拐杖,实在憋不住了。


    刘青青尴尬了一下,轻微嗯了一声,扶着他起床,披上了厚厚的棉衣,到外面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受惊兔子般跳回毡包,站在门口捂着烧得通红的脸。


    乌兰语重心长:“阿青别吉,我救过很多冻伤的后生,他算是严重的,还受了腿伤,但是,他是醒得最快的,之前昏迷的时候,他嘴里挣扎着喊阿青,我想,阿青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让他牵挂放不下。”


    相处两日,她觉得阿青别吉人品贵重大气,也不喊大人了,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晚辈,希望她能得到世间一切的美好。


    循循絮叨:“自从他醒来,眼睛便一直粘在你的身上,莫要辜负了这个满心都是你的人!”


    眼前这对男女,让她看到了他的小儿子和儿媳,也是这样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命运多舛,小儿子生死不知,儿媳漂泊零落,只剩下塔娜是她唯一的慰藉。


    刘青青嗯了一声,阿云从未向她说吐露过这些,她也不知道啊,转过话题询问:“乌兰姆妈,我们今早吃些什么?”


    乌兰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托别吉的福,我今早做羊肉烧麦!”


    她舀出一碗面粉倒在盆里,加了半瓢底子沸水,用筷子搅拌成面絮,然后又加半瓢底冷水,洗干净手开始揉,嘴里解释:“孩子他爹,性格暴躁,人有些本事,以前天时好的时候,经常弄些野兔山鹰,或者硝制皮子,到边城里换些盐巴面粉茶砖白米,我也跟着去过几次,学来了小窍门。”


    “这样分两次加热水冷水,面团揉好后弹韧有嚼劲,擀成很薄很薄的面皮,也不会破。”


    确实,乌兰揉面很有美感,一下一下的捶打拉扯,乱糟糟粘连的面絮在她的手上变得听话老实,最后成了滑溜溜一团,盆里,或者她手上都没有一点白色的面皮。


    她把面团放回干净的盆里,盖上锅盖醒发,开始调制肉馅。


    依旧是羊肉,选的是羊里脊,菜刀剁得碎碎的,加入花椒面,干姜粉,盐巴,分多次加入清水成黏糊状,滴几滴麻油锁住水分,在拌入切得细细的沙葱。


    充满水分的肉馅做好后放在毡外冷藏一小会儿。


    面粉经过醒发,更劲道了些,揉成长条,切小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擀成大小一向的薄圆片,十个一起撒上面粉防止粘连,再继续擀薄,直到每一层薄如纸片。


    揭下一层面皮,手掌自然合拢,舀入一大勺调制好的肉馅,稍微握紧手掌,不用完全合封口,边皮弄成荷叶边一样的褶皱,放在蒸笼里,乌兰姆妈喊塔娜刘青青一起包,不一会,便包好满满一蒸笼的烧麦,锅里水已经沸腾,架上蒸笼,只用蒸半盏茶的时间便好了。


    乌兰已经为四人准备了咸奶茶,除了昨日的奶茶,还有几碟子配料,分别是奶酪,奶皮子,果条,奶条和炒米。


    母羊顿顿吃得饱饱的,羊乳充足,乌兰便做了奶酪,奶皮子,用昨日的酥油炸了果条,和奶条。


    揭开蒸笼,烧麦皮由于原来的白色,变成了玉色,顶上四周的面皮像荷叶一样伸肆意伸展着,像一只只盛开的雪莲花。


    夹一只烧麦放在碗里,淋一点点白醋,羊肉的鲜甜瞬间被激发出来,入口柔软有嚼劲,嫩香鲜甜,汁肥水美,好似把蓝色的天,带草的风网到了嘴里。


    吃完一只又一只,转瞬间,三蒸笼的烧麦就全部被吃完了,再悠悠的端起咸味的奶茶,按照自己的喜好放一些果条,奶皮子,咸香的奶茶瞬间综合了羊肉的油腻,留下满口的丝滑奶香。


    塔娜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的奶茶,打了个嗝,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洋溢着满足:“姆妈,明天还能吃这个肉花花吗?”


    乌兰嘴角扬起来一点,解释:“塔娜,这不叫肉花花,这叫烧卖!”


    在她充满岁月的嗓音里,刘青青听到了那段和平融洽的日子:“之前啊,草原金人和赵人都喜欢去边城里换东西,你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也带着你去过,还给你买了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我们喜欢赵人的茶砖,布料,盐巴,他们喜欢我们的皮子奶酪羊肉,每到边城集日,大家乘兴而去,满载而归,大家伙都能换到自己满意的东西。


    早些年边城里的茶水铺子里,只卖烫面的面皮,我们离得远,到边城换好物件,就是下午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找茶店买了面皮,裹上自带的羊肉交给店家,他们会帮我们蒸熟,还送些酱醋什么的给我们蘸着吃,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吃得饱饱的,再带着换来的茶叶布料欢欢喜喜的回草原。


    那些茶店本来只卖面皮,总有些忘记有带羊肉的人,找他们买羊肉,茶店便从我们这里定羊肉,他们捎带着卖羊肉,后来他们干脆提前做好蒸熟,我们交上几枚铜钱,就可以吃了,所以就把肉花花叫烧卖。”


    “主要是卖花儿一样的面皮,羊肉馅儿才是捎带着卖的。”


    “所以,下次去边城吃烧卖,你要点一两烧卖,指的是用了一两面皮,莫要点错了哦。”


    说完,她的声音暗淡了下来,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赵人就不愿意和他们换茶砖布匹了,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金人也不愿意去边城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这样昏暗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第197章 第197章安排


    郭志城和郭荣长驱直入到了大营,里头八个副将泾渭分明的两派,正吵得不可开交。一边是嫡系,严格执行闭门守护之策,另一面亲文派,要求开门主动出击,扬大国之威。


    看到郭志城回来,面上闪过欢喜,没看见后面跟着郭守云,对视一线,小心翼翼询问:“将军回来了,这一行可顺利!”


    “将军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郭守云大马金刀坐在上首主位,腰间跨刀随手丢在桌案上,哐当一声,吵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眼观鼻轻悄悄站好。


    郭志城冷哼一声:“你们能耐的,我才出去了两三日,还没死呢,便把边城弄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再这样下去,不等金人来打,边城自己就破了!”


    站在他后面的郭荣痛骂:“混账郭平,让你辅佐张文副将,你如何桀骜不驯,还不快向张副将等人陪个不是?”


    郭平,郭定,郭山,郭河四名副将


    对视一眼,心中委屈不已,他们严格执行将军的命令,怎么还有错了?


    迷茫了看了郭荣一眼,见他使劲挤挤眼睛,暗觉这小子又暼着后招,也不委屈了,及时低头,对着对面四名副将低头拱手致歉:“是我们狭隘谨慎了,张副将千万莫同我们一般见识!”


    这几人适才和他们吵得唾沫横飞,撩起袖子就要动手了,突然低头赔不是,四人一时发蒙,愣了一会,连忙拱手回礼:“郭副将言重了,大家都是为了平定边城之乱,各有策略,哪来的狭隘,是我们操之过急了!”


    “你们说得对,金人力气暴虐,我们是要谨慎小心!”


    ……


    两伙人也不吵了,找着对方的优点夸,屋子里和谐异常。


    上首的郭志城咳嗽了一声,说起正事:“你们不是盼着与金人一绝胜负么,金人三个时辰后便全军攻城,我们借着这个机会,将金人一举拿下,叫他们有来无回。”


    人心隔肚皮,张文等四人领人打仗的本事是有的,只是和朝廷里文人牵扯太过,大面上不出问题便是。


    他们四人的存在,利大于弊,很多时候,能从朝里要来许多需要的东西,后勤,粮草,荣誉,甚至皇帝的信任。


    郭志城领着人来到沙盘前,安排策略:“郭平等四人,你们分列四门城墙上,带着后勤士兵,发动边城里能动的百姓,在墙头抵挡金人的攻击,滚石、砖头、金汁都早早准备起来,张副将等人,执兵静候城门处,金人半途力竭时,立马领着甲乙丙丁四队士兵,冲出城门,势必一举将金人就地斩杀。”


    “郭荣领着暗队,带着干粮现在悄悄出城,藏身起来,等金人发动进攻后,你带人摸到卡西卡里的王帐,势必把两人格杀。”


    郭志城面容肃穆:“各位副官,今日一战,最为关键,胜了,以后数十年,边城平定安宁,我们也可以回家养老,朝看神京花,暮赏昆仑曲,所以,此战必胜!”


    郭荣戚眉:“将军,我们都走了,你可成孤家寡人了,不妥!”


    郭志城哂笑:“你是不是昏了头,我身边跟着传令兵的,再说,我坐镇边城中心,居中协调,能有什么危险,但凡金贼奸细敢摸来,管叫他有来无回。”


    副将们都领命去准备,只剩下郭荣一人不放心,期期艾艾磨磨蹭蹭不肯离去,说要分一半的暗队在县衙护佑郭志城。


    他没敢说,万一边城失陷,传令兵顶什么事,脱身伪装这事暗队才擅长。这话他不敢吐出来,说出来那是咒赵人战败,郭志城能立马翻脸,把他捶趴下。


    郭志城等人走完了,深深看了他一眼:“阿荣,你我不是父子,情胜父子,这个给你!”他虔诚掏出从不离身的油纸包。


    “你亲眼看过它的威力,此物定让你成功斩金人首脑,平安归来!”


    郭荣晓得郭志城说一不二的脾气,捧着油纸包鼻子有些堵:“将军,你把此物给我了,你身边再也没有能防身的了!”


    郭志城笑他痴:“奸细已被你们拔除,我在边城里躲着,身边都是我大赵百姓,要防身作甚!”


    郭荣欲言又止,若是金人攻进来了呢,将军可怎么办呢?


    郭志城手轻轻拂过坐了一辈子的大交椅,说出了他心底最怕的担忧:“痴儿,城若破了,我如何还有脸面存活与世,是与边城共存亡的。”


    他转过身,定定的看着郭荣:“阿荣,你还年轻,还没和女娃拉过手,还没养过孩儿,还没被淘气的孩子捉弄过,还有大把美好的人生要经历。


    若城,不幸陷落,你便远远走了吧,嗯,就去我们曾去过的南安府,那里山清水秀,天高地远,水娘是在那里不在的,你替我找到她的坟茔,把我也葬了去,帮我守一辈子的坟,莫要让别的东西来扰了我的亲近。”


    郭荣紧紧咬着牙关,他知道,将军决定了的事,是不会再改变的,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感谢郭志城对他的养育之恩,转头走了。


    他捏着怀里的油纸包,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卡里卡西就地暗杀。


    边城在郭志城的调节下,紧锣密鼓的转动起来,以最充分的准备,正面迎接最后一战。


    &


    金人营帐里,卡西面沉如水,他冷冷瞪了一眼身边的佟参议,质问:“自从采了你的建议,我们营帐就一直不顺利,先是为了活捉那个什么刘青青,牺牲了我三十英勇武士,好不容易抓来郭志城的儿子,人好好的关在羊圈里,你竟让他脱了,现在攻城之即,我三分之一的男儿竟然开始上吐下泻,神情恍惚!”


    他恨恨揪起佟新灶的领子,眼睛瞪得能喷火:“你莫不是赵人的奸细!”


    佟参议冷汗雨下,连连叫屈讨饶:“王子阿,我真冤枉,三十名武士不是白白牺牲的,我们带回来了郭志城的儿子,比那个郭青青更有价值,我亲用大铁链将他锁在羊圈,钥匙挂在脖间,怕被偷了去,也不晓得他如何走脱的,我知道了,定然是二王子那边,悄悄把人弄了过去,不然,你想想,他断了腿,身无长物,如何能不惊动人,从层层围绕的羊圈中走掉啊!”


    说完他从脖子上掏出一把铁钥匙晃了晃,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泡在泪水中。


    卡西嫌弃的甩开他:“咦,少恶心人,老子再信你一次,莫要做妇人姿态!”


    佟参议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差点就被掐死了,连忙深深吸了几口气,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低头禀告:“王子,郭守云走脱之事,没人知晓,祭旗的时候,我们随便弄个人穿上华贵的衣袍,把他头发打乱,就说他是郭守云,也能扰乱赵人军心!”


    “下头士兵上吐下泻,神情恍惚,二王子那边也有士兵有相同的症状,这是老天对他们的惩罚,这些人在营帐里散播谣言,说攻打边城有伤两族情谊,老天会降下雷罚什么的,一直在动摇军心。”


    “他们这些蠢人也不想想,大王子您为了部族殚精竭力,还不是为了让他们填饱肚子,情谊不情谊的,能当羊肉吃么?”


    佟参议欺上瞒下,其实这些拉肚子的都是最底层的士兵,最后一餐分发的粮食是带回来的土豆,有点身份的小头脑,发的食物都是羊肉。


    吃了土豆的士兵,都有不同层度的腹泻呕吐,恍惚发癫症状,他估摸着是中毒了,这么多的土豆,不晓得郭守云那厮是怎么舍得全部投毒的,而且如何投的,他也没想明白。


    眼前先把这事糊弄过去。


    卡西也没了办法,带着部族出来这么长时间,一点东西也没带回去,没法交代的,没有不打就退的道理。


    佟参议估摸着他听进去了,连忙献策:“干脆让他们做先锋,正好发狂力气大,消耗赵人主力,能为部族献上最后一点力量,他们也是愿意的!”


    卡西幽幽看了佟新灶一眼,眼皮合起一半:“行,你先去和卡里通个气,然后去安排!”


    佟新灶得了吩咐,急巴巴领着令牌出去了。


    等他走后半响,卡西招了招手示意身后最后一个亲卫近前:“跟上去,等他部署好,把他绑了祭旗,然后即刻护送几个夫人回草原,就回北边部族那,等我这边打完了,我会来寻你们。”


    低头的亲卫西胜抬头看了大王子一眼,见他面目隐在跳跃的烛光里,隐隐绰绰看不清,心下一沉,复低头诺了一声,退了出去。


    咚咚咚,嚣天的战鼓响了起来,金人携着冲天的杀气步步紧逼,停在了边城前五百米处,郭志城也爬上了城楼顶,和远处的旌旗飘荡的金人遥遥相望。


    金人跑出一骑,立与马上靠近城墙将人举了起来,被举之人看不清面目,看衣着竟然是郭守云被抓走时的打扮。


    那人高声大喊:“此人是你能将军之子郭守云,快快打开城门受降,如若不然,便用他祭旗!”


    城墙上之人面面相觑,窃窃


    私语,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郭志城。


    郭志城紧紧盯着被举着的人,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痛起来,难道那个孩儿没有走脱,被他们重重关押起来。


    含着泪默念:“对不起了,孩子,等此间事了,我来陪你和你娘!”


    他紧紧捏着手柄,举了起来,暴喝出声:“我何来儿子,无耻金人,竟敢动摇我军心,来呀,放箭!”


    第198章 第198章烤全羊


    佟新灶忙完大王子交代的事务,将头昏眼花精神恍惚的士兵,调到了第一线冲锋队,美名其曰发挥士兵们力大无穷的特点。


    有那只是上吐下泄的士兵,脑子清醒的,悲哀的同同伴感叹:“上头是不把我们的命当命啊,他们虽然力大无穷,但敌我不分,如何对敌。你我腿酸手软,骑马都费劲,哪里举得动刀剑!”


    不少人聚在一起抱怨,一时有些混乱。


    佟新灶摸回自己的毡包,收拾这些年积攒的细软藏在身上,弄了些干粮,借着营帐里的闹腾悄悄离开,打算寻个旮旯里藏起来,等大战过后再现身。


    才闪身出了营帐,后头便有大王子身边的亲卫西胜喊他:“佟参议,让我好找,大王子有事请你过去!”


    佟新灶愣了一下,转过身,视线落在西胜脸上细细打量,这人如平时那般,面上僵硬得像块石头。


    佟新灶凑近了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塞到西胜手里,试探道:“大王子,有什么吩咐?”


    西胜接过银子,扫一眼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好似关于几位夫人的,你块过去,莫要让王子久等了!”


    佟新灶得了准信,心下松了口气,估计大王子担心几位夫人的安危,让他护佑左右。谢了一声,转身便走。


    走不到三步,后脑勺重重挨了一下,顿时便昏了过去。


    昏迷前,他骂娘:“狗金贼西胜,竟敢暗算小爷!”


    等他再次醒来,他嘴里堵着西胜的裹脚布,手脚紧紧捆在一根原木上,被一个金人士兵高高的举起,如同糖葫芦那般,展示给所有人看。身前是边城高耸的城墙,身后是他亲自调动到一线的兵士们,他能听到身后杵着刀剑站立的士兵们蛐蛐讥讽:“大王子没骗我们,果然佟参议是第一先锋!”


    佟新灶徒然的挣扎了一会,牛皮筋绑扎的手脚越发紧凑,没有腾挪的余地,他绝望的笑了,老天也没亏待他,让他穿着华贵的绸衣,在万众瞩目中迎接数不清的箭矢,死得也算声势浩大。


    郭志城一声放,拉开了拼杀的序幕,金人后头长官高喊:一个赵人人头一只羊,一个百夫长人头十只羊,登上墙头打开城门千只羊,斩杀郭志成十万只羊,重金利益驱使下,金人士兵踏着擂鼓的节奏发起了冲锋,架着人梯,踩着肩膀,把同伴的尸体作为登上墙头,获得荣誉的踏脚石。


    墙头上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金汤、滚石,边城如同一个破旧但精密的机器,摇摇晃晃运作起来。


    墙头指挥的百夫长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金人,已经有金人从垛口中跳了进来,闪着寒光的长矛眼看就要扎在吓傻了的民夫身上,他三两步赶过去支援,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刀挑开长矛,哪知长矛轻飘飘就被格开,他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几乎没摔倒。


    那名金人士兵也被回神的农夫复又推下城墙。


    百夫长又惊又喜:“我们的策略出效果了,嘴里省下的口粮土豆,加了料后被金人吃啦!”


    他左右奔走,激动的告诉大家这个消息:“金人已经中毒,变得体软无力,大家鼓起精神,把金人打趴下!”


    一时间,赵人士气大胜,头次上墙对敌的民夫也敢壮着胆子用长木棍远远的去扎金人。一时间,金人先锋队像落水的饺子,掉下了墙头,唉嚎遍野,死伤无数。


    眼看第一轮冲锋不利,金人战鼓变得更加密集,发起了第二轮冲锋。


    这一次,墙头上的百夫长感觉,曾经力大无穷的金人士兵又回来了,眼看就要抵挡不住,边城城门突然大开,骑兵队发起有效冲锋,将正在攻城的金人士兵打了个对穿。


    大王子卡西,二王子卡里恨恨的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面上冻若冰霜,阿西吧,赵人竟敢从乌龟壳里出来,倒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眯着眼与墙头上的郭志成,隔着猎猎作响的旌旗遥遥相对。


    郭志城轻蔑的朝着他们勾了勾手指头,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


    被挑衅的卡西卡里一愣,对视一眼,不由得讥笑起来,赵人真是笑话,赢了几个活不久的炮灰,还真以为自己厉害了。


    两人示意骑兵举旗,发动总进攻,趁着城门大开,将边城一举拿下。


    金人所有兵种如蝗虫过境般黑压压扑了过来,赵军其余方队也迎了上去,两边拼撞到一起,成了无情的绞肉机,战场上一时间胶僵起来。


    卡里,卡西站起身,紧紧盯着战场,眼尖的他们发现,金人以体能优势,慢慢碾压赵人,战线渐渐靠着边城压下去,两人露出必得的把握,扬起下巴远远鄙视墙头上的郭志城。


    就在这时,变故突发。


    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砰砰两声雷暴声,高高站在王车上的卡西、卡里,胸口处炸开一个血洞,整个战车上肉末横飞,两人眼看是活不成了。


    身边护卫抹一把脸上被喷溅的血点,惊骇的看着彼此,赵人竟发明了如此厉害的武器,吓得抱头鼠窜,王车附近瞬间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旗兵也唬得旗子一丢,缩到了王车下,黏腻的液体又从头顶滴落,他摸了一把,是两位王子的血肉,瞬间吓得昏了过去。


    变故来得突然,边城墙头上却已经敲锣打鼓喊了起来:“卡里卡西已被射杀,金贼投降不杀!”


    卡里卡西已被射杀,金贼缴械受降!


    卡里卡西已被射杀,金贼缴械受降!


    卡里卡西已被射杀,金贼缴械受降!


    正在拼命的金人,扭头看向后方的高高的王车,王旗不见,只剩下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首!一瞬间没了主心骨,不晓得该何去何从,有迷茫间丢了冰刃举手不动的,被赵人卸了胳膊就地趴着,有咬着牙逃走的,有举着刀还要拼杀的,被赵军围困,剁成肉块。


    看着战场上只剩下的赵军,还有趴在地上不动的金人,大家留下了泪,欢呼起来:“胜了,大赵胜了!”


    战争结束了!


    边城百姓抱头痛哭!


    战争,终于,结束了!


    郭志城视线扫过身边的一切,下方的战场,张文几个副将抱在一起手舞足蹈,眼睛里都是兴奋,破损了的墙头上,老妪抱着不会醒来的儿子,呜呜的哭,城内关闭了的商铺,已经有


    人开始整理。


    战争,带走了无数的生命和财富,留下了无尽的创伤和悲痛。


    战争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所有人都裹挟其中,身不由己,权贵投入精力筹谋,商人燃烧了金钱,百姓送出了儿子。又不是公平的。大家都经历了战争,一同齐心协力赢得了战争,最后,权贵们收获了更大的权势,商人得到了数倍回报的钱财,还有百姓,收获了儿子的墓碑。


    是啊,他也收获了儿子的墓碑,是他亲口下的令。


    犹如万蚁啃食着心,郭志城跳下城楼,一步一步走到那个被万箭齐发的身影处,抖着手,含着泪,跪着去抠已经被踏平的绸衣。


    他紧紧抱着脏污不堪看不出本色的绸衣,哽咽着,


    儿啊,爹带你回家,爹带你,回家……!


    郭荣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满脸的兴奋围着他叽叽喳喳,一把将他手里的绸衣扯丢:“将军,你抱着个破烂作甚,哎,你还真信金人的话啊,这个不是守云的,这是佟新灶那走狗的,走走,快去看卡西,卡里!”


    “这东西太厉害了,只用瞄准轻轻一按,千部之外伤敌,卡西卡里胸口上碗大的洞,能看到对面去!”


    郭志城眨了眨眼,指着被丢弃的绸衣:“你确定?”


    郭荣扯着他往王车上跑,一面跑一面解释:“一万个确定,我躲着都看清了,这厮把吃了加料土豆中毒的金人弄到了第一先锋队,惹了金人士兵不满,差点炸营,卡西便把他绑了祭旗,平息金人士兵的愤怒。


    我们得在张文他们过来前,把卡西卡里尸首处理好,不然被他们发现我们手里的东西,不晓得又要生出多少乱子!”


    郭志城想到那匹坐骑的模样,也晓得厉害,命郭荣割下卡西卡里首级,到张文等人面前炫耀。


    张文等人看到郭荣手里的战利品,眼红得能喷火,扭头便往去追那些逃窜的金人高官。


    趁此空隙,郭志城和郭荣将两人尸身运走,寻了个偏僻的地界,挖了个坑深埋了事。


    等他们回城,已经打扫完战场,此战消灭金人七万,俘虏三万,赵人牺牲三万,伤四万,可谓大获全胜。


    边城里开始盛大的庆典。


    金人营帐羊圈里剩余的羊儿变成了一盘盘烤全羊,死了的坐骑变成了大块卤马肉,摆在了边城土地庙周围。


    人们沉默的站在土地庙前,追悼着逝世的英灵。


    郭志城梳洗干净,捧着名册,一个个念出牺牲了的士兵的名字:“牛小二,周盛,黄大升……”


    随着钟声的响起,郭志成将名册双手奉到了案上,所有人悲泣的跪下扣首。


    然后起身,在庙祝的带领下,随着鼓声跳了起来,那是对逝世英灵的送别,也是对战争的发泄。


    耗尽一身力气的人们,感觉满身戾气也随着汗水从身体里排出,好似获得了新生。


    郭荣跳累了,回到座位上,从大木盆里的全羊身上,撕下一块冒着热气的羊腿肉,狠狠咬了一大嘴,瞬间,辛辣香浓的烤肉味道便席卷了全身。


    第199章 第199章油脂滋滋作响


    两军交战的时候,西胜寻了个土坡远远的看着,眼看金人已经占据优势,王旗突然倒下,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兵败如同雪崩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他当机立断,领着三位夫人骑马往北方草原深处奔驰,将身后的血色绞肉场狠狠抛下。


    路上只敢用点干粮应付了事,就连一惯挑剔讲究的三夫人,晓得没了依靠,夹着尾巴做人,给什么吃什么,万事不敢抱怨。


    一路吃风饮雪,终于到了卡卡部族的聚集地,西胜目瞪口呆看着只有孤零零一个破毡包的聚集地,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汉子,终于忍不住,身影晃荡了两下,几乎从马上掉下来。


    报应不爽,卡卡部族聚集了周边部族的青壮,一起劫掠赵人,自家老巢却被一锅端了。


    他又摇摇头,不会的,是他想太多了,兴许大家嫌弃这里的草根被羊儿们啃完,搬走了。


    他连滚带爬到小木门前,一下一下扣着毡包的门。


    早在他们露出行迹,棉花黑炭发出预警,刘青青扶着郭守云,带着塔娜,领着狗狗们躲在了远处雪堆里,搭射好袖箭,紧紧注视着毡包。


    毡包内的乌兰颤抖着打开门,看见是西胜,大王子身边的武士,连忙看向他的身后,并没有小儿子的身影。


    她又把希冀的目光投向西胜:“大人,我们西滋呢?”西滋是她仅剩的小儿子。


    乌兰希冀的目光好似重若千斤的大石,狠狠压在他的舌头上,他嘴角嗫嚅了半响,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已经为部族尽忠!”默了半响又道:“除了我们,剩下的人,全都……”


    他抱着一丝热切,盯着乌兰:“乌兰阿婶,我爷娘呢,部族里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搬到其他避风处了?”


    爷娘妻儿,肯定嫌弃这里不好,搬家了呢!


    乍闻噩耗,乌兰面上爬上灰寂,几乎站立不稳,她悲喃:“你心里不是知道了么,还问我作甚!”


    “大家伙搬家,如何会撇下老婆子一人在这里!”


    她状若疯癫讥讽:“你们去欺辱赵人,其他部族自然能欺辱你们,这真是报应啊!”


    西胜眼里能喷火,他向前一步:“是谁?是哪个部?”连人带毡包抢走,是金人的习惯。


    瘫坐在地上的乌兰哀嚎:“我带着孩子去捡马粪,回来家就没了,我如何知道是谁!”


    “老天呐,就剩我和塔娜一老一小,叫我们如何活啊!”


    眼看问不出其他信息,他急于脱身,一来要去寻爷娘的踪迹,二来要护着几位夫人远避,免得被赵人捉了去,从腰囊里摸出一个包裹丢在地上:“我身负王命,还有要事,不能带着你们祖孙,这里有些细软,你去边城那边过活吧,你一个老婆子带着个小孩,他们不会为难与你们!”


    自己从炉上的瓦罐里倒些热水,转身上马,带着几位夫人飞速离去。


    等他走远了,刘青青扶着郭守云,几人才回到毡包。


    乌兰擦干面上的泪,仿佛老了十岁,她浑身充满死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阿青别吉,赵人胜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她打开西胜给的包裹,里头两个闪着黄光的十两金元宝,两枚十两银元宝,一些细碎银块,戒指四枚,一把长柄黑色钥匙。


    她把包裹往刘青青面前送了送,一双眼充满了哀泣渴求:“阿青别吉,我知道卡卡一族罪孽深重,我愿意以死赎罪,可塔娜仅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请你们回去的时候,把她带到边城,随便找户人家收养吧!”


    塔娜还小,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感受到乌拉的死气,吓得呜呜哭了起来,紧紧抱着乌兰:“姆妈,你不要丢下我!”


    刘青青叹了口气,把包裹推了回去:“两国较量,哪里是你我升斗小民可以左右的,过去的便过去吧,你莫要自责。这些财物你自己带着,亲自抚养塔娜长大,我会带着你和塔娜一起回去,你们想留在边城,仰或远离这里去南安府过活,都可以的!”


    乌兰感激不已,抱着塔娜连连道谢。


    一边坐着的郭守云急切喊道:“等一下!”


    乌兰收拾包袱的手顿住,复把包裹全都递了过去:“这些都是西胜抢来的不义之财,劳你们拿去,安葬牺牲的赵人吧!我可以把塔娜养大的,我会放牧,饲养牲口,熬奶……”


    郭守云指着包裹中那枚黄金镶蓝宝石戒指,呼吸急促了几分:“我在佟新灶手上见过这枚戒指。”


    两人对视一眼,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情,这些财物难道是那个西胜从佟新灶那儿抢来的。


    他们把目光复又放在了那把黑色长柄钥匙上。


    刘青青捡起钥匙,伸进郭守云脖颈间项圈的黑锁上,轻轻一扭,卡塔一声,黑锁弹开,架在郭守云身上的重重铁链掉了下来。


    身上轻了三十斤,郭守云兴奋的杵着棍子在毡包里走了好几圈。


    刘青青想了想,她没资格替那些牺牲的赵人说原谅,取出一枚十两的银元宝递给乌兰:“乌兰姆妈,你收着十两银,足够你们在边城凭个房子过活,剩下的钱财,便作抚恤银吧。”


    几人决定明日天一亮就启程回边城,今晚便把东西归拢,收拾准备。


    刘青青看了看麻袋了,羊肉还剩最后一只羊腿,还有半袋子面粉。


    乌兰有心显示自己的手艺,主动说会整治羊腿。


    只见乌兰首先把羊腿解冻,洗干净划了几刀,撒上盐巴野葱野姜,像揉面一般反复搓揉,直到把味道揉进肉里,上蒸笼蒸一盏茶的光景,取出放凉。


    另取一只小碗,加入酥油,孜然粉,盐,花椒粉,蒜粉等混合,调拌均匀,抹一层在凉透的羊腿上,把羊腿架在火上不停的翻烤,八成熟的时候,继续抹上蘸料翻烤,直到腿上的油脂冒出滋滋的声响,霸道的香味充满了毡包,再撒上辣椒面,芝麻,最后再烤一炷香,便成了。


    同时,埋在火里的土豆也熟透了,另外乌兰担心两人吃不惯,泡发了一碗干白菜,熬成菜汤。


    主食是焙子,狗子们的是熬熟的鸭肉块。


    几人围坐在小案桌前,撕一块冒着浓香热气的羊腿肉,塞到嘴里,入口羊


    肉充满了汁水,嫩滑软香,外皮微微焦脆,油脂的肥美,孜然回甘,混合在一起,层层在舌尖弹开,简直是美味炸弹。


    在吃一个外皮焦黄的土豆,内心软糯沙喧,绵绵不绝,抹一点带来的卤豆腐,啧,好吃。


    已经饱了的刘青青忍不住捡起一块微微焦黄的焙子,余温在手,一层层在嘴里碎裂开来,又脆又香。


    还有带着微微酸味道的餐后酸奶,好喜欢这样的日子。


    第200章 第200章相认


    郭荣奔进书房,寻到正在润色军报的郭志成。激动大喊:“将军,阿云回来了!”


    郭志成手里毛笔一丢,大步流星走到花厅,站在廊下,迎面的便是杵着拐走路的郭守云,他一步步靠近,郭志城奔下台阶,虎目已然湿润,迎上郭守云,紧紧握着他的肩膀:“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郭守云和刘青青对视一眼,对着异常热情的郭志成有些莫名。


    众人来到花厅坐定,郭志城殷殷上前:“阿云,我,我能看一下你背上的纹身么?”


    面对他不解的目光,郭荣在一旁喊开了:“你背上的刺字和将军走失的夫人,笔迹一模一样,你便是我们将军失散多年的亲子!”


    郭守云还未应答,一旁的刘青青心绪起伏,阿云一直介怀自己的身世不详,若能寻到出处,也算了解一段心愿。


    她走到郭守云身后,扒拉下他的外裳,露出精壮的后背。


    郭志城绕到后面,郭守云三字在他背上影影绰绰,“郭”字因他从稚龄长大成人,也早已经左右分家,但是笔迹的样式和水娘的书写习惯一模一样。


    合拢衣服,仔细打量郭守云的长相,眼睛和自己十分相似,鼻梁嘴巴和水娘几乎一样,几乎和他日思夜想的人重叠在一起。


    郭志城再也不能控制心神,双手按在郭守云肩膀上:“孩子,我找你们找得好苦,这么些年,你们娘两去哪了啊!”话语里满身对他们的关心,也含了一丝对水娘不辞而别的委屈和恼怒。


    郭守云抿着唇不说话。


    刘青青看一眼郭志城,解释:“我们家在南安府清水沟村,我爹他们进山打猎的时候,碰见了阿云,他当时八九岁模样,行为习惯和野狼无二。”


    “他从那时便成了我们家一员!”


    也就是说,他也不认得自己的身世。


    行为习惯和野狼无二几个字,一个一个像箭矢狠狠扎在了郭志成的神经上,让他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疼起来,他的儿子自小与野狼为伴,漫长的岁月里,他小小的一个人,没有父亲的教导,不受母亲的庇护,雨里蜷缩在树叶下,雪中躲在山洞内,时刻警惕野的袭击,在蛇口虫毒下求生……


    他在艰难求生的时候,可曾怨恨过将他丢弃的父母。


    郭志城浑身被惭愧填满,无力悔恨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他几乎要窒息过去,半响,只化为一声叹息:“孩子,你受苦了!”


    他迫切要补偿郭守云,要把字所拥有的一切捧到儿子面前。


    郭志城绘画着以后的生活:“这些日子你先养伤,我把边城事务安排下去,等官道清理出来,我们一并上京,此次大捷,边关至少有一二十年的平静,你若喜武,我便为你找陛下讨个御前侍卫之职,若志在文,上京无数的文豪名士,我豁出去老脸,也为你拜得名师,若喜欢做个富贵闲人,将军府的一切都是你的!”


    郭守云不为所动,什么御前侍卫,名师,他都不感兴趣,他只想和刘青青呆在一起。


    一旁枯坐的刘青青翻了个白眼,这郭将军挺会避重就轻,郭守云为何被丢弃,是半点不提。


    她咳嗽了一声,笑道:“将军恕罪,听说上京纨绔子弟遍地走,不知上京家中还有何人,阿云去了上京,可有兄弟姐妹帮扶?”


    郭志城扭头对着刘青青,言语间甚是客气:“多谢小友相赠之恩!”依依不舍的将油纸包还了回去。


    俱而回答:“放心放心,有我母亲在,就是阿云祖母在,还有表妹和守业帮着,定然不会叫阿云被欺负了去。”


    听到祖母,表妹,刘青青面上闪过一丝古怪:“谁是守业?”


    郭志城有些尴尬不吭声。


    一旁郭荣解释:“当年夫人失踪,老夫人担忧焦虑一病不起,将军公务在身,闲暇之余还要探寻夫人踪迹,没奈何,请了和离在家的金夫人来帮忙。金夫人便是老夫人的内侄女。”


    “老夫人好了后,做主让将军娶了金夫人,前些年金夫人前夫家犯了事,破败下去,老夫人舍不得侄孙受苦,使人接回了将军府照看一二。”


    明白了,郭将军已经另娶新欢,还替新欢养儿子。


    当年郭守云母子遇难一事,若不是今日提起来,只怕像掉落在路边的树叶,悄无声息遗忘在过往的岁月里。


    刘青青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金夫人和郭守业生出几分探究的心思,示意郭守云点头。


    上京,他们是要走一遭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