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谈恋爱这种事情江砚还没有细想过，过分亲密的关系会让他觉得恶心。


    江砚到店里面的时候还差十分钟才九点，早上他们店没有专门的早餐卖其实不忙，现在九点钟也没有什么单子，江砚把该洗的东西洗了之后就站在柜台那边看手机，早班的小姑娘在他来了之后就跑去上厕所了。


    手机弹出的推送是暑期的旅游推荐和攻略，江砚点进去看了，果然会有黄山。


    他和池井一起打工，想的就是攒点钱然后一起出去旅游。


    “喔，打工赚钱了是要出去玩吗？”早班的女生上厕所回来了，正好瞥见了江砚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早班的女生叫林芝，同事们都喊她小芝，江砚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嗯，想和好朋友一起去黄山。”


    这是他和池井在高考之前就定好的，为什么选黄山呢，一个是黄山离他们很近，还有就是这是江砚上了初中之后头一次出远门去玩，他们合计了一下至少去个有名的景点，有一点凑热闹的心理在。


    “黄山啊！”小芝来了兴致，“我前段时间刚去过，黄山脚下有一家徽菜馆子又便宜味道也很好，你等我找找，我把那家店推给你。”


    “谢谢。”他确实蛮需要的，网上能找到的信息真真假假很难辨别。


    小芝嘿嘿一笑：“不要那么客气嘛，是和女朋友一起去吗？”


    江砚一怔：“不是，是男生，从小玩到大的。”


    “欸，真好，有可以一起出去玩的好朋友，不像我，只有男朋友能一起出去玩，”小芝一脸羡慕的表情，“这样的朋友得好好珍惜啊。”


    说话间来了个客人，小芝转身去招呼了，她的性格很好，爱说爱笑的，招呼顾客点单热情又有礼貌，江砚觉得这是自己该跟她学习的地方。


    该好好珍惜啊，他觉得是应该的，但是他现在拿不准的是池井还愿不愿意了，如果说池井只是把他当成朋友，那江砚绝对一百个愿意，但是他知道池井对他有别的情感。


    这份情感江砚回应不了，即使池井说了他会努力，意思应该是会努力回到之前的关系。


    江砚没有什么感情方面的经验，更多的都是道听途说，或者看一些影视文学作品里的，即使这样贫瘠的经验他也明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是十分痛苦的。


    他不想看见池井痛苦。


    所以他想找池井出来好好聊聊。


    今天江砚上的中班，六点钟下班，而池井是早班下班得更早。


    【这家新开的砂锅看起来很好吃，下班了要一起去吃吗？】


    短短的一句话，江砚删了又改，半天才发出去。


    江砚觉得自己现在畏畏缩缩的有点好笑，以前发这种消息都不需要思考一下的。


    池井回的消息和以前一样迅速，几乎是秒回


    【好啊，我下班去你们店里面等你。】还附带了个“ok”的表情包。


    没有任何异常，和平常一样，江砚松了一口气。


    今天中午的时候格外的忙，有好几对家长带着孩子过来，现在是暑假，孩子又不爱吃正经饭爱吃这些快餐，所以他们的生意在寒暑假的时候就格外好一些。


    等江砚彻底忙完可以休息的时候，池井已经晃着腿坐在店里面看着他好一会儿了。


    表情如常，表现也如常，江砚怀疑自己苦恼了一天有些自作多情。


    “你这边好忙啊，小孩好吵。”池井把带的奶茶递给了江砚，他还给小芝和晚班的两个女生也带了一杯。


    小芝是早班，拿了奶茶欢欢喜喜地下班了，出去之前连祝你们百年好合这种胡话都说了。


    “其实还好啊，也有很懂礼貌的。”有的孩子会乖乖地端着餐走，还会说谢谢，当然如果能不叫叔叔他可能会更喜欢一点。


    “这还叫还好？刚刚有个一直在叫，叫得我脑瓜子都要炸掉了。”池井做出了一个脑袋爆炸的动作。


    江砚乐：“太夸张了吧，你在玩具店不应该有更多小孩吗。”


    “有啊，”池井懒懒地瘫在座椅里，他手长腿长，单人座椅还真不够他舒展的，“还有不少家长不给买就闹着不肯走的。”


    又有客人来了，江砚不能陪着池井在这里坐着了，他们店管得其实并不严，没有单子的时候店长是随他们休息的，但是有事情的话就不允许了。


    江砚忙的时候池井也没有事情干，眼神就跟着江砚，他走到哪儿池井的眼神就跟到哪儿，如果他看回去，池井就会冲他乐一下。


    好像真的和以前一样，江砚也放松了不少，也只有在池井的面前他才能如此放松。


    下班的时候，江砚匆匆收拾了一下，背上自己的书包，和晚班的女生招呼了一下就拉着池井出了门，上班的一整天只有下班那一刻是真的心情舒畅。


    那家砂锅店不算远，但是走过去也得十几分钟，江砚骑了车过来的，但是池井没有。


    “要不你骑车载我吧，反正又不远。”池井环顾了一周，没看到共享单车。


    “不行哦，骑车不能载人的。”江砚拒绝了。


    “我也不骑车，我陪你一起走过去就好了。”


    夏天的六点钟，完全没有一点要天黑的样子，今年暑气来得断断续续的，昨天热得不行，但是今天下午却下起了雨，把原本升起的那一点热意都冲散了。


    “好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啊，又小又没有什么好玩的。”池井手背在头上，走路走得漫不经心。


    现在这个点是下班的时间，是这个小城市一天里最繁忙的时间，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挤在一处，虽然没有走在在机动车道上，江砚也怕池井这样摇摇晃晃地撞到电动车，只能扶着他的肩膀尽量把他往路边带。


    “你不喜欢这里吗？”


    的确，这里城建也旧，也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地方，连唯一一家的肯德基还是去年才开起来的，别的就更没有什么了，城区骑着单车用不到半小时就能从头骑到尾。


    “小砚，我是同性恋。”池井偏过头看着江砚说。


    “在这里同性恋是不存在的哦。”


    江砚对于“同性恋”这三个字最早的认知是来自于班里面的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女生，她们看的小说还有漫画就是关于这些的，不过当时他对这个也没有什么兴趣。


    除此之外，还有一次是从小姨的嘴里面说出来的，她说新开的一家小理发店，那家店的老板有的时候会穿女人的衣服，她说他是同性恋。


    江砚还记得小姨说的时候的表情，只是当成个新奇的玩笑说来听，仿佛在说另一个奇形怪状的滑稽的物种。


    “好好的男人，三十多岁了不结婚，打扮得像个女人一样，不是变态是什么？”


    小姨口中的同性恋是“变态”，不过她对变态的定义一向十分宽泛，她总是说，人到了一个年龄段就有一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上学、结婚、生子，都是各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如果不做的话，那就是“变态”。


    可是现在从小玩到大的最好的朋友池井告诉他自己是同性恋，江砚一点都不了解同性恋，仅有的一点理解都是通过道听途说过来的，但是他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池井，他觉得池井不是“变态”。


    “不论小井你是什么，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都只是小井。”江砚说。


    如果一直被视为“变态”的话，池井一直都只能掩藏真实的自己，无法正视自己一直伪装是很痛苦的，江砚只觉得自己至少不应该加重这份痛苦。


    江砚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池井没有跟上来，他疑惑地回头，只见池井站在原地。


    “江砚。”


    “怎么了？”


    池井很少会叫他的全名，更何况还叫得这么郑重其事，好像是要说什么大事一样。


    “你这样说，我会很想亲你的。”


    江砚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毕竟这路上人声鸣笛声嘈杂到一块儿去了，路过的人也有疑惑他们为什么停在这的，时不时地回头打量。


    池井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江砚听清了，不过还不如没听见呢，他扭头就走不想理这个人了。


    “哎，不要这么冷淡嘛，我听你那么说感动可是都要溢满出来了。”


    “夸张。”


    吃完饭出来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这家新店宣传得不错，排队的人也很多，价格也不贵，就是味道实在一般，还很腻，江砚最后没吃完，是腻得不停喝水灌了个水饱，最后难吃到俩人在店里面哈哈大笑，引得店员和别的顾客都莫名其妙。


    “好难吃！果然网上的探店不能全信。”江砚出了店门走在回家的路上都还在感叹。


    “有吗？我觉得还好啦，”池井依然走得很散漫，路灯昏黄，他的影子也跟着他人晃来晃去，“其实我都没怎么尝出来味道，整顿饭我想的都是你啊。”


    江砚瞬间觉得更腻了。


    走过一条街之后两人回家的路便不同了，就要在此分别。


    “来，吃颗糖。”


    还没等江砚反应过来，嘴边就已经被递了一颗糖，他直接张嘴去接了，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池井的手指。


    是薄荷蜂蜜柠檬味的，是马来西亚的一个牌子的，江砚和池井都很喜欢吃。


    “谢……”


    还没等江砚说出第二个谢字，只见池井把刚刚他碰到的手指贴在自己的嘴边。


    “间接kiss，拜拜啦！明天见！”然后不等江砚给反应，扭头就跑，他腿长跑得快，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幼稚鬼……”


    柠檬糖的酸和薄荷的清凉在口腔蔓延开来，呼吸都清凉了不少，江砚也懒得骑车了，就这么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回家。


    小姨家住在老校区，九十年代建的，很多设施都已经老化了，比如小区里的路灯。


    一开始住到这边的时候晚上江砚还真不太敢走这样的夜路，黑漆漆的看不清拐角，那会儿他总会想象拐角会不会窜出来一个穷途末路的劫匪，其实一直都没有，但是人的想象力会把恐惧无限放大。


    小姨家住在四楼，没有电梯，这边的房子最高才五楼，二楼和三楼的间的声控灯是坏掉了的，可能是线路老化的原因，二三楼的住户一开始还经常修，但是每次修了不到几天就会再坏，久而久之也旧懒得修了。


    江砚轻车熟路地打开手机地手电筒，两级台阶作一步，很快来到了四楼，四楼的灯是好的，也是亮着的。


    但是此刻江砚却情愿这颗灯泡也是坏掉的。


    因为他看见了两个人在接吻，其中一个人他还认识，是他的堂哥。


    而另一个人怎么看怎么是一个男人，还比他堂哥要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