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作品:《嫁新贵

    瑜安一怔,看了眼林巧燕,却无开口之意。


    她只知晓纪景和十分敬重自己的那位老师,但是两家结亲之事,她这是第一次听说。


    至于她爹陷害徐家,那更是无稽之谈,她都不屑于回答。


    “听姨母说,表哥从未断过徐家案子的调查,只想为徐家还一个公道。”林巧燕不咸不淡补了一句。


    瑜安:“林小姐是何意思?”


    “我自知婚约是父母之命,可表哥已心系他人,怎会轻易将自己的鹿鸣琴主动送出去?莫不是姐姐腆着脸要走的?”


    面对她的故意挑衅,瑜安顿时冷脸,语气沾染上几分不耐。


    “自然是你表哥主动给的,倘若那琴那么珍贵,就算我开口,他怕也未必给我,至于徐家倒台,更是与我们褚家无关。因果循环,天道昭昭,纵有小人构陷,也必有圣上决断,何苦你来操心?”


    转眼间,游廊不知从哪儿窜出两个小儿,像两只脱了缰绳的野马猛冲过来。


    瑜安避之不及,被撞得趔趄了一下。


    人是没伤,可衣裳脏了。


    方才那两个小儿跑过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两碗杨梅汤,正好洒在月白色的衣裳上,迅速晕染成了一大片绛紫色斑渍,狼狈又刺眼。


    瑜安顾不上闯祸的孩子,连忙用手中帕子擦了两下,毫无改变,已然无救。


    这是她娘生前给她留下的东西很少,就这么一件当紧的衣物。蜀锦柔弱,不能水洗,再加上是杨梅汁,这衣裳算是废了。


    林巧燕见状,立马火上浇油:“这衣裳可是蜀锦,宫中赏赐,全京城都找不来的稀罕物,惹恼当朝首辅的女儿,小心你们脑袋不保。”


    她音量极高,生怕院中旁人听不见似的,站在旁边的那个孩子也听不懂,只是听见一个接着一个耳提面命的训斥,顿时吓得哭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怎么了?”


    纪母携带着众人姗姗前来,纪景和也从侧方缓步走入廊中。


    林巧燕瞧见纪景和来了,赶紧迎上前,“姨母,方才有两个调皮孩子端着碗到处跑,弄脏了褚姐姐的衣裳,褚姐姐正教训呢。”


    瑜安一心顾着自己的衣裳,并未顾及林巧燕,再一抬头时,便是看到了那张神情冷峻的脸。


    他换下了绯红的官服,身着一身清水蓝,就那般紧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她,眉眼间泛着刺骨的寒意和冰冷。


    纪母走近上下打量一番后,看着她脸上的泪:“没伤到吧?”


    瑜安摇头:“我没事,就是心疼我这衣裳……”


    衣裙上颇大一块污渍,算是见不了客了。


    旁边的孩子也不知是谁家的,不管不顾嚎啕大哭着,纪景和示意了下,叫下人把孩子带下去了,又吩咐:“去小姐院子,找来一件合身的给褚小姐换上。”


    “不必了。”


    下人还未来得及走,瑜安就出声拦下了。


    余光中的纪景和面无表情,语气中也带着着几分不情愿,她何必再厚脸皮麻烦他,保不准日后越嫌弃她了……


    “今日这席我怕是吃不了了,衣裳珍贵,我只想快快回家补救,还望伯母和小侯爷见谅,来日我必登门致歉。”


    “不碍事,过两日是城隍庙会,咱们娘俩再聚也是一样的。”


    纪母并不计较,安慰几句后,顺带叫纪景和去送瑜安离开。


    纪景和并未多言,遵从母命,率先抬步迈出游廊,瑜安紧随其后。


    飞檐连绵,青瓦密集,在一道道交错的游廊下,只能闻细微的脚步声。


    随着渐渐远离的嘈杂,瑜安安心打量起纪景和的背影。瞧他的肩膀,瞧他的衣裳,想从其中的点点细节猜想出他的喜好是何样,习惯又是何种。


    趁着跨出院门的时候,瑜安不禁加快步伐,妄图伸出脑袋多瞧他一眼,瞧他到底是如何神情,然后盘算自己又该如何开口。


    走来的一路,他没有慢下一个步子,好像生怕耽误,叫她多待一会儿。


    见已走到侧面,恐再没时间,瑜安赶紧开口:“小侯爷,上巳之后,我便派人往王家送去歉礼,已经和解了。”


    话语落下,四周只有她的声音回荡,久久不见回应,仿佛是她一人在自说自话。


    “小侯爷……”她又试探着开口,却冷不丁被打断。


    “既然蜀锦珍贵,就该好好穿在家中,没必要穿出来招摇过市,惹得你处处耍小姐威风,这里是纪府,不是旁处。”


    他语气清冷,无形中给瑜安施压了压力,叫她无所遁形。


    “我没招摇过市,比起衣裳料子有多贵重,瑜安更在乎的,是它出自谁手,其中又掺杂着多少真情。”


    那双深邃的眼睛将目光投来的那一瞬,瑜安只觉着周身的气流凝固起来,漠然,生硬,涵盖了他的所有态度,衬托之下,她的解释显得是那般苍白无力,仿佛她就是这样的人,仗着老爹的官位蛮横无理。


    “我真的没有……”


    “褚小姐既然明白因果循环,天道昭昭的道理,那还何须解释,大可交给时间,报应总会来的,不是么。”


    纪景和硬着声音,还带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叫她难以招架。


    她与林巧燕方才说的话他听见了,但借此要表明的弦外之音,她不懂。


    他眼皮轻掀,在对上那双澄澈到透明的水眸后,却又轻飘飘移开。


    “上次见面,原以为褚小姐能言善辩,今日看来,不仅娇蛮,还将官场那套事不关己学了七八分,可见褚大人的家风也不过如此。”


    “花无百日红,小心终有一日,也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他重新将目光垂下,嘴角时刻擒着的那一丝淡笑,也显出几分疏离来。


    瑜安滞在原地,原本该有的底气,此时也消减了许多,她不知该说什么,眼下,她似乎说什么都是错。


    “时辰不早了,褚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纪某不送。”


    纪景和象征性行别礼,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若再纠缠,那便是她没眼力了。


    瑜安收起心中疑惑,抑制着渐沉的心,认真向他还礼后,方上了车。


    车马摇晃间,车帘被风吹开掀开一角,那身水蓝只剩背影一具。


    明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却隔了千万里远。


    他几句满不在乎的言语,比弄脏衣裙还令她忧心。她看着身上的污渍,脑中却都是纪景和说的话。


    宝珠还在尝试用浸湿的帕子擦拭,可那污渍依旧纹丝不动。


    瑜安捉住她的手,“回家再弄吧,擦不掉的。”


    她揉了揉宝珠擦红的手,脸上愁容久久不消减。


    “姑娘可是发愁自己与小侯爷的事?”


    马车内寂静片刻后,瑜安才作反应。


    几年前,她曾有缘见过那位徐小姐。


    世人说,她有闭月羞花之容貌,班蔡遗风之绝学,瑜安见之前只觉世人夸张,见之后便信服了。


    那并不是假话。


    她与纪景和的婚约是出于父母之命,纪母视子如命,绝不会在不过问儿子的情况下,贸然应下婚约。


    他方才话中有话,怕不光是不满她对林巧燕的冷淡语气,肯定还有其它的。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没见过面时,便存在的误会。”


    可前后不过一月,到底有何可能叫他误会了她。她想不出来。


    莫约他真的喜欢徐家女儿?


    宝珠:“姑娘别愁,我也觉着小侯爷跟姑娘之间有误会,但既然想不到误会是什么,那便不要想了,只要叫小侯爷看见您的真心,知道您是真心喜欢他,这误会不就自然而然解了嘛。”


    “若他真的喜欢旁人,是被家中拆散的,该如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侯爷还能反抗不成?”宝珠笃定。


    瑜安狐疑,不应。


    “老爷说过,真心最要紧,所谓女追男隔层纱,谁会嫌弃向自己捧着一颗真心的人啊?况且姑娘长得这么水灵。”


    宝珠有意逗她开心,奈何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事情似乎是这样,既然她与纪景和订下婚约,那便是不能再更改得了。他虽现在割舍不下徐静书,但是以后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终有一日,她会叫他改变心意。


    “那这衣裳……”瑜安看着那块碍眼的颜色,又板下脸。


    “这个……这个交给宝珠呗。”宝珠粲然一笑,“我替姑娘想办法,姑娘别哭了。”


    宝珠用肩头撞了撞自家小姐的胳膊,主仆二人又开始挤挤搡搡,见宝珠换上一副特意逗她开心的笑脸,瑜安心头的阴霾就渐渐消散了,脸上重新挂起笑来。


    “我在后头听见侯爷夫人说的话了。三日后是城隍庙的庙会,侯爷夫人主动提出要带着姑娘前去,必定是重视喜欢姑娘,等姑娘和侯爷夫人愈加熟了,侯爷夫人一定会在小侯爷面前夸您的,这一来二去的,不就熟悉了吗。”


    瑜安点了点头,心中又鼓起了信心。


    *


    转眼到了庙会那日,褚琢安非嚷着要去,经由家中老爹的准许,瑜安也就把他带上了。


    七年前,于她金钗之年,母亲难产去世。自此,她的亲人就剩下了爹爹和弟弟二人。


    “姐,想什么呢?”褚琢安手里正捧着一只爊鸭啃,满车的肉香味。


    曾经的瘦弱婴儿,如今肩头快比得上她宽了,每次吃饭没个三四碗根本说不过去。


    瑜安笑道:“想你怎么这么能吃?我和爹两个加起来都没你一个能吃。”


    褚琢安咽下嘴里的肉,好整以暇道:“吃得多,才有力气读书习武,不然怎么保护你和爹?”


    瑜安连连笑着,点头应下。


    母亲为生下他而亡命,褚行简爱屋及乌,虽疼爱,但在功课上十分严苛。


    小时曾因不会背三字经而挨训,罚两日不许吃饭,即使瑜安上前求情,褚行简也绝不松口。


    较于亲爹来说,褚琢安还是稍显逊色,可对于整个国子监,并不算差,并且格外好武。


    就是性子跳脱,比不上其他家的孩子稳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若不好好照看着,恐怕又会闯祸。


    “姐姐,你说姐夫今日会来吗?”


    瑜安敲了一下他脑袋,“还不是你姐夫呢,不敢乱说。”


    褚琢安缩了缩脑袋,自顾自啃着爊鸭,猜不到他姐的心思。


    若不是他偶然发现瑜安书桌上,抄写纪景和诗篇的小笺,褚行简也不会得知她的心思,更不会一手促成此婚。


    在褚琢安看来,瑜安配那冷脸的纪景和简直绰绰有余,不懂她为何总在纪家的事情上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错。


    思虑间,车马渐近城隍庙。


    据说此庙已有百年历史,极具灵验,往日香火就十分旺盛,加上今日是庙会,周围更加人满为患。


    瑜安陪着纪母还愿上香结束后,纪母还要去后禅房请法,姐弟俩便在会场附近自行转悠了。


    褚琢安看见路边有射侯,立马便被吸住了眼睛,说什么也不肯走了,非要试两手,要给瑜安赢个彩头。


    “你这才学了几日弓箭,别偏靶伤着人。”瑜安愁道。


    箭头虽比不上正经习武时大,但弓是实打实的,为了能扎进靶子,必定是要用力气的。附近人多,可若是要脱靶了,难说伤不伤到人。


    褚琢安:“姐你放心,这箭头小,伤不到人的。”


    搭弦,推弓,勾弦,瞄准,放箭……


    一气呵成。


    可靶子上并不见箭矢。


    耳畔忽闻阵阵嘶鸣,瑜安定睛望向不远处,心漏一拍。


    辕马立作人状,叫声撕破街边喧闹,后面车厢犹如浮萍颠簸,恐有辔断车倾的势头,若不是车夫熟练,只怕又是祸事一桩。


    未等车厢内动乱后的余慌也未彻底散去,她便上前带着褚琢安上前行礼,过了许久,车内才有了动静。


    一个衣着朴素的侍女下车,接着,一身素净淡雅的荷花白裙角映入眼帘。


    瑜安抬眼看去,掩下心中意外,凝气道:“徐小姐,伏惟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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