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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托孤谋士不想被推倒

    “就是前阵子……”姜洵人高马大,却格外恭顺地跪坐在季恒面前,娓娓道来道,“太傅启程去长安之前,又给我们加了儒学课程,请了一位新的先生。只是这先生十分古板!我向先生讨教问题,先生也从不正面回答。”


    由于这些年来,姜洵在课堂上有什么不好的表现,先生们都会找季恒告状。


    可季恒询问姜洵,又会发现姜洵也有自己的道理。


    他早习惯了夹在中间当法官,且他心里又有些疑问。


    太傅请来给姜洵授课的先生们,各个都是各自学派的领头人,思想深刻,善于思辨,很懂得变通,又怎么会古板呢?


    于是他尽量关切地问道:“所以阿洵都提了些什么样的问题呢?”


    姜洵想了想,说道:“大部分都是关于课业的问题,可先生认为我并没有深入思考,便轻易提问,只告诉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加上我们昭国一直信奉的都是黄老之学,我们之前的课程,学的也都是‘无为而治’的主张,与儒家的主张相悖。我便感到很矛盾,问先生究竟谁的观点才是对的?可先生叫我不要问,先学完,学完自己去体悟!”


    季恒一时也陷入了两难。


    他能够理解先生,毕竟学问越深,便越是无法轻易就某个问题给出答案。


    可姜洵身为学生,产生困惑也是理所当然。


    姜洵继续道:“加上当时,叔叔已昏迷了五日,不知何时能醒,能不能醒……”


    他坐在那学堂里,感觉再多坐一会儿就要疯了。


    于是顶撞了先生几句,便直接跑了出去。


    季恒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洵则又话锋一转道:“叔叔每次祭祀完回来,便总要大病一场,今年是这样,去年是这样,去去年也是这样!我听宫里的老人说,身弱之人不宜祭祀,容易沾上不好的东西,使人生病。”说着,抬头看向季恒,“叔叔,你以后不要再去祭祀了好不好?”


    ……季恒再度哑然。


    他垂眸半晌才开口道:“那是季家的祖庙,再是‘不好的东西’,也都是叔叔的祖先,怎么会害了叔叔呢?叔叔只是一入春,病情便加重,刚好和季太傅的忌日重叠了而已。加上祭祀也很辛苦,又要舟车劳顿,所以……”


    姜洵道:“可叔叔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也不会咳血,明明是从前两年开始……”


    季恒打断道:“之前每年入春,叔叔病情都会有所加重,只是没有太严重,所以大家都没有发现罢了。这两年兴许是有些辛劳,所以才会开始咳血,但过了春季也就没事了,不是吗?”


    “可是……”


    季恒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转而说道:“所以那日你跑出去,究竟是去了哪儿?”


    “哦。”姜洵想起这一茬,说道,“我跑出宫后,先在街上逗留了片刻,忽然想起那日恰是十五,便去了日月学宫听讲学。”


    “……”


    日月学宫是齐国学士们的清谈之所。


    先秦时期,百家争鸣,诞生了无数伟大思想的稷下学宫便位于临淄。


    季恒效仿之,去年拨款建了日月学宫,除了进行文书编撰、典籍借阅,并选拔齐国境内智力超群的儿童开办免费公学外,也请了诸子百家的学者们坐而论道。


    除了聊聊学术,写写书外,也可以对齐国时政自由发表见解,也算是广开言路、博采众长。


    每月初一十五,日月学宫还会进行各学派间的辩论会,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感兴趣的都可以前去听一听。


    季恒有空也会去听听,每次也都有新的感悟。


    这样听下来,除了顶撞先生,态度不好以外,姜洵倒也没做错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对不起,是叔叔误解你了,还没问清楚,便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打你。”


    姜洵享受着季恒的道歉,又说道:“我还给叔叔带了一束白玉兰,叔叔看到了吗?”


    季恒更加内疚了,说道:“嗯,叔叔看到了。”


    姜洵道:“日月学宫院子里的白玉兰,还是叔叔亲手栽种的。我以为叔叔看到了那束花,就会猜到我是去了日月学宫听讲学。”


    季恒温声道:“……是叔叔不好,叔叔这几日睡糊涂了。”又问道,“你用过饭了没有?”


    姜洵一五一十道:“我下午结束了骑射课刚回来,他们便告诉我叔叔找我,我就直接过来了。还未来得及用饭。”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姜洵眼下正是最能吃的时候,尤其每次骑射课一结束,回来总要狼吞虎咽。


    季恒起了身,拍拍姜洵头顶道:“饿了吧?快起来。”说着,叫小婧传饭。


    姜洵便“腾—”地起了身,而这一站,便比季恒高出了大半个头。


    季恒眼前光线都陡然一暗,连他打在地板上的阴影,都瞬间被姜洵的影子遮得严严实实,一时有些愣了愣。


    好像就在三年前,他看到阿洵心情不好,都还想顺手拿个拨浪鼓逗他,觉得阿洵和阿宝自己能一手揣一个……


    可不知何时,阿洵竟已这样高了,高到叫他无法平视。


    两人在各自的席位入座,宫人将一道道餐食端上来。


    等宫人摆好碗筷的空隙里,姜洵又问道:“叔叔给学宫取名为‘日月学宫’,是叫大家看着日月变幻,夜以继日用功读书的意思吗?”


    季恒一时失语,顿了顿又一本正经道:“是啊。叔叔原本还想把你那宫殿也改名为‘日月殿’,希望你、邓月、皓空,你们三个都能起早贪黑,看着日月变幻,夜以继日地奋发图强,将来都成为国之栋梁。”


    姜洵听出来不对劲,直忍不住发笑,问道:“不是吧?”


    季恒道:“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


    姜洵胸有成竹道:“我想,应该是伟大的思想与日月同辉的意思。”


    季恒有些意外,姜洵便解释道:“我听叔叔说过这话,当时便记住了。”


    正说话间,饭菜已经摆好。


    姜洵拿起了筷子又问道:“那诸子百家里,叔叔信奉的是哪一学派?季太傅信奉儒学,我父亲也信奉儒学,那叔叔也信奉儒学吗,还是信奉黄老之道?”


    季恒也认真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说道:“叔叔其实哪一学派都不信奉,若非要说一个,那叔叔信奉的……可能是‘人道’。”


    “人道?”姜洵闻所未闻,问他道,“何为人道?”


    “人道便是一切以人为本。”季恒道,“凡有利于民,则不论道家、儒家、法家、兵家,皆可取之用之。”


    姜洵提出这问题,想必最近的确是很有思想上的困惑,便也稍微展开了探讨。


    他当然没有标准答案,就当是随便聊聊。


    他道:“当年高皇帝南征北战,建下大昭时,国家已是满目疮痍。于是推崇黄老学说,主张无为而治、与民休息,因为这可以让国家在短时间内恢复生机。”


    “可若一直无为而治,便会让各行各业处于无序、野蛮的扩张之中,等扩张到一定程度,便会出现诸多问题。比如豪强兼并、比如商贾垄断、比如世家做大。此时便需要建立秩序,便更加需要儒学。”


    姜洵仿佛听懂了,又仿佛只是一知半解,说道:“可能先生所言也有道理,的确要书读百遍,才能其义自见,要先学,学完才能有更加深入的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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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则先生便是解答了,我也未必能听懂。”


    季恒道:“能这样想就很好。荣先生那边,叔叔明日亲自登门,先生会回来继续为你们授课的。”


    姜洵道:“麻烦叔叔了。”


    “没事。”季恒道,“用完饭回去做功课,功课要认真做。下次可不要再惹先生们生气了,先生们年纪也大了。”


    姜洵应道:“知道了。”


    送走了姜洵后,季恒便回了内室,坐到了书案前,又看起了姜洵这几日批复过的公文。


    他一卷卷地看,觉得没问题的便加盖国印发出去,觉得有问题的,便先摞到一旁,准备明日再与姜洵探讨探讨。


    而不知不觉间,殿外已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春季的晚风仍带着些许的凉意,小婧走进来关紧了门窗,又给季恒添上热茶,给白玉兰浇了水。


    白玉兰喝饱了水,便与两日前一样水灵。


    小婧跪坐在书案边,垂头闻了闻,说道:“公子,这白玉兰好香啊。殿下可真是有心,逃课跑出去,还不忘给公子带一束花回来。”


    季恒捧着竹简,笑得眉眼弯弯,说道:“是很香。”


    他坐在这儿看公文,那香气就一阵阵袭来。


    可提到这花,他便又想起一茬。


    日月学宫的讲学一般下午时分便结束了,那么那天夜里姜洵又是去哪儿了呢?还害得左廷玉带着郎卫跑了整整一夜……


    季恒道:“你叫廷玉去查一查。”


    小婧应道:“喏。”


    他又叫宫人把殿内油灯都熄了,只留下他书案上的这一盏,然后回去休息。


    油灯熄灭,光线渐暗,宫人们一个个离开,殿内逐渐静得落针可闻。


    他借着那豆形铜灯处理公文处理到了深夜,期间只有书案上那丝丝缕缕的花香在陪着他。


    直到后半夜,他实在困了,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颈,犹豫是继续还是休息,便听偏室里传来阿宝“咯咯咯咯”的哭声。


    有时阿宝这哭声,真是让他分不清阿宝是在哭还是在笑……


    阿宝半夜醒来有些闹觉,乳母便轻轻唱起了摇篮曲,阿宝又哭着说想找叔叔,乳母便小声说,公子在忙,不能打扰。


    季恒便道:“没关系,已经忙完了,把阿宝抱过来吧。”


    话音一落,便听一阵小脚丫飞快踏在地板上的声响。不等乳母抱来,阿宝便自己咕噜噜地跑来了,往他怀里一钻,奶声奶气道:“叔叔,我好想你……”


    季恒托着他屁股,把他抱到了床上,轻轻拍着他。


    阿宝本就半睡半醒,这一拍,很快便要入睡,却又忽然想起一事,迷迷糊糊地告状道:“哥哥下午凶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哥哥就叫我滚出去……”说着,嘴巴一瘪又要哭,“叔叔,你帮我凶回去好不好?”


    季恒哭笑不得道:“好,叔叔帮你凶回去。”


    不过他每次这样答应阿宝,却也从没兑现过承诺。反正阿宝还小,还很好骗,阿宝问他凶哥哥了没有,他就说已经凶过了。


    毕竟阿宝这哥哥是齐国大王,他轻易也不敢凶呢。


    隔日一早,季恒起床洗漱带阿宝用饭,而正吃着,左廷玉便走了进来,说道:“小婧叫我查的那件事我已经查过了。”


    季恒道:“所以殿下那晚是去哪儿了?”


    左廷玉道:“那天晁阳和殿下在一起。”


    晁阳是姜洵的陪射。


    “晁阳说……”左廷玉挠挠头,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道,“说那天晚上的月光格外疏朗,白玉兰开得格外繁盛,殿下就躺在日月学宫的廊下,枕着胳膊,看那白玉兰树看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