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


    “吆西，我们的情谊，可远不止这点。”中岛良平顿了顿，“马奎已经投靠我了。我想将他安插进76号当值，劳烦你帮忙安排个职位！”


    3万美元可不是小数目，足以买下一个不低的职务。


    “好说好说！”万青沉默片刻，点点头，“那就让他去行动一处当个科长吧。”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却又能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他自然不会拒绝。


    嘎嘎，将马奎安排到曾经的叛徒小弟宁则手下当差，那画面——


    啧啧，想想都让人忍俊不禁。


    “那就多谢了！”中岛良平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将马奎安排了就行，他的目标是——利用马奎揪出上海站的刘雄。


    两人又寒暄几句，中岛良平起身告辞。


    万青亲自送他出门。


    等人走远，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该死的马奎，一定是交了什么投名状才能活下来。”他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兴冲冲离去的中岛良平，低声咒骂着。


    他心中隐隐不安。


    这时候，鬼子驻沪海军情报部并不缺钱，也不缺人，完全没必要往76号安塞人。


    他实在想不通，马奎手中到底还攥着什么牌？能让中岛良平如此大费周章的买官？


    他眉头紧锁，思索良久也把握不住危险所在，只能无奈暂时搁置。


    ......


    晚上6点。


    夜幕渐渐降临，笼罩着上海闸北的街巷。


    内交通员江辰挎着竹编菜篮，从湿漉漉的菜市场缓步而出。


    他肩头微沉，神情平静如常。


    可就在他路过街角那根锈迹斑斑的电灯杆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一张寻人启事贴在杆上——字迹潦草，内容寻常。


    但那歪斜的右下角，有一道极细的红笔划痕，像血丝般嵌入纸背。


    那是死信箱的紧急信号——立刻取信，情况紧急。


    他挎着菜篮子，不动声色，继续前行。


    转过两个巷口，一条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弄赫然在前。


    四顾无人，他蹲身探手，熟练地撬开墙脚一块松动的青砖，抽出藏在其间的纸条，迅速塞进内衣口袋。


    动作一气呵成，如同呼吸般自然。


    然而百米之外，一栋老旧阁楼的窗后，小岛枫叶放下望远镜，嘴角掀起一抹阴冷笑意。


    他轻轻挥手，六名伪装成摊贩与巡夫的鬼子海军特务悄然散开，像毒蛇般交替尾随而去。


    晚上6点半，江辰推开了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此前，他绕行了整整两圈——穿弄堂、过桥堍、折返三次，反复确认身后是否拖着“尾巴”。


    一切看似安然无恙。


    外边，小岛枫叶满脸兴奋的一挥手，跟着他来的5名手下连同原先跟踪的6人悄悄将房子团团围住。


    屋内，刘雄正坐在床沿擦拭一支老式勃朗宁，听见脚步声，抬眼望去。


    “站长，”江辰压低嗓音，“死信箱紧急来信。”


    刘雄接过纸条，立即取出一瓶无色药水，均匀涂抹其上。


    瞬间，几行淡紫色字迹浮现：三日后清风茶楼，有要事相谈——马奎。


    他只扫了一眼，瞳孔骤缩，脸色铁青。


    没有半分迟疑，他猛地掀开床板，取出深埋于下的密码本，又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枪。


    随即推开卧室地板暗格——一道通往地下密道的入口赫然开启。


    “快撤！”他只说了两个字，便率先跃下。


    江辰怔了一瞬，旋即冲向抽屉抓起手枪和弹匣，紧随其后。


    地道幽深潮湿，蜿蜒连接至隔壁废弃民宅。


    两人猫腰而出，借着月光窥视四周——


    黑影潜伏，12名特务呈扇形包围住他们的住所，枪口隐现，杀机四伏。


    他们只要再进一步，便可逃出生天。


    可眼前，横亘着两名守在巷口的敌人。


    江辰忽然伸手，轻轻拉了拉刘雄的衣袖。


    “站长......我出去引开敌人！”他声音压的极低，却带着赴死般的决绝。


    刚才在地下，刘雄跟他说了马奎约他见面的事，他就明白了一切。


    马奎已经被捕，如今竟主动约见站长？肯定是诱捕无疑。


    而自己竟未能察觉跟踪，致使据点暴露，罪责难逃。


    “你小心。”刘雄沉重的点点头，声音沙哑，“1号安全屋见。”


    一句话，重若千钧。


    两人一起潜伏这么久，江辰是他最重要的亲信，他自然不希望江辰就这么死去。


    可此刻，刘雄知道自己重任在肩，情义必须让位于使命。


    江辰深吸一口气，猛然推门而出！


    “砰——砰——”


    枪声撕裂寂静，两名特务应声倒地。


    他拔腿狂奔，向东疾驰，身影在巷道间闪掠如鬼魅。


    他这一疯狂举动，顿时吸引了所有鬼子特务的注意。


    “给我追！千万不能让人跑了！”小岛枫叶怒吼一声，立刻带着所有人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


    终于，刘雄听到一阵远去的脚步，这才猛的从门后冲出，转瞬没入黑夜深处。


    半小时后，1号安全屋。


    一间藏匿于老式石库门夹壁中的密室里，刘雄蜷身而坐，掌心满是冷汗。


    他等了两个小时，始终不见江辰归来。


    窗外风声呜咽，似有低泣。


    他缓缓起身，对着虚空深深一躬，声音哽咽：“江辰兄弟......一路走好。”


    他知道，江辰不是牺牲，就是已被俘。


    而这一处安全屋，江辰知晓地址——不能再留。


    他立即转移至2号安全屋，一处唯有他自己掌握位置的终极避难所。


    深夜十一点，终于抵达。


    他疲惫不堪，但不敢合眼。


    从墙洞取出备用小型电台，接线、调频、摩斯键在指间飞舞：


    滴滴滴滴......


    “马奎叛变，据点暴露。全体人员即刻转入静默状态，执行‘凤凰计划’，待唤醒指令。江辰失踪，生死不明。请示后续行动方案。”


    电波穿越千里，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抵达山城。


    ......


    山城。


    叮铃铃——


    电话铃刺破凌晨的寂静。


    毛人凤从梦中惊醒，披衣接听。


    片刻后，他神色大变，立刻拨通戴老板的专线。


    “老板，出事了！”他的声音发紧，“被捕的马奎......也投降了日本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声慵懒却不失锐利的冷笑：


    “就这？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戴春风语气淡漠，近乎冷酷，“你身为一名特工，从他被捕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他撑不了多久。”


    “老板，他把刘雄出卖了，差一点，整个上海站就被连根拔起！”毛人凤一听引起误会，连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