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打”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苏梦的心底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雨停了,但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过了两三天,播音员那字正腔圆、带着强烈鼓动性的声音猛地撞进耳朵:


    “……当前,全国范围内的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斗争,正在轰轰烈烈地深入开展!这是党和政府维护社会治安、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保障改革开放顺利进行的一项重大战略决策!对于流氓、强奸、抢劫等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必须坚决贯彻依法‘从重从快’的方针,坚决予以毁灭性打击!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毫不留情!……”


    播音员的声音高亢激昂,充满了战斗的号角意味。


    每一个“坚决”、“毁灭性打击”、“毫不留情”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苏梦的心上。


    法院,审判厅里,赵强被两个身材高大的法警死死地架着,短短十几天,他像变了个人。


    曾经那股嚣张跋扈的横肉不见了,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气的皮球,迅速瘪了下去,脸色是长期关押后的灰败。


    头发被剃得很短,露出青色的头皮,更显得那张脸浮肿而绝望。


    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肮脏的灰色囚服,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站在那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小幅度摇晃,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偶尔闪过一丝濒死野兽般的疯狂。


    审判长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戴着黑框眼镜,声音洪亮而缺乏感情,一字一句地宣读着冗长的判决书。


    那些关于“拦路强奸未遂”、“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危害极大”的指控,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死寂的法庭上。


    “……本院认为,被告人赵强,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其行为已构成强奸罪(未遂),且系累犯,在严打期间顶风作案,气焰嚣张,民愤极大,社会危害性极其严重……为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人身权利不受侵犯……依法判处被告人赵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死刑”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审判庭死寂的空气里!


    楚亭晚拿到这些资料后,才知道为了她的承诺,苏梦在深城经历了什么。


    心里是满满的心疼。


    可是苏梦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这孩子是她亲生。


    苏梦亲生便是楚亭晚亲生,楚亭晚把孩子留在家里,上了自家的户口,起名‘褚玉安’。


    愿他一生如玉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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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然头疼欲裂,脑子一片混沌,四周聒噪的声音不断,让她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这下楚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安安哥哥有什么不好,退婚就退了,还要跳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抱养的孩子果然基因不好,给点钱就算了,为什么非要继承家里的产业,还要让她跟安安结婚,这不是祸害我们家安安么。”


    “苏阿姨,冉然也是太过伤心,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声音在冉然的脑海中炸开,灵魂像是被桎梏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都别说了,人,你们已经看过了,可以离开了。”


    褚玉安温润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愤怒,把人往外轰。


    苏梦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呀,真不知道怎么就迷了心窍了,楚楚这么好的姑娘,又是你楚阿姨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就不好,你非得看上一个养女……”


    “妈,病人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褚玉安这次彻底生气了,直接把人赶出去,冉然听到‘砰’的一声,耳边顿时清静了。


    冉然挣扎了半天,终于睁开了眼睛,手脚也渐渐有了知觉。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跳楼,怎么会躺在医院。


    她的记忆最后留在给妈妈的新婚贺礼上,她把劝妈妈结婚的信放冰箱后,接着又把从前妈妈那边传来的一箱贵重首饰给放冰箱。


    这些首饰是当初他们有难,临时放冰箱里让她保管的。


    东西很贵重,也很好,可冉然觉得压根也用不上。


    不如还给妈妈,让她在年轻的时候用来创业。


    东西还回去,她站在冰箱门口很久很久。


    如今她已经完全改变了妈妈的命运,她也等着自己会消失。


    而这个时候褚玉安来了。


    本着过一日少一日,得过且过,不如快乐一日的想法,她直接把褚玉安摁到了床上。


    苏梦阿姨等了儿子很久,没有回来,也来敲门。


    冉然累的够呛,是褚玉安开的门,她隐约听到母子俩吵了几句后,便没了动静。


    等她一觉醒来,自己竟然在医院,还被人说跳楼。


    难不成,她的记忆又被改了吗?


    自从她改了妈妈的命运后,她的记忆也会随之改变,这是蝴蝶效应,她能接受。


    可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养女,还退婚,还跳楼,要知道她家的楼可是大平层,二十一楼,跳下来不就死了。


    到底闹哪样?


    冉然头痛,再次闭上了眼睛,果然,记忆又被重新定义了。


    她是楚亭晚捡来的养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亭晚对她宠爱至极,就连她和褚良的亲生女儿,楚楚都没有她受宠。


    因此楚楚从小就欺负她,嫉妒她。


    直到后来,楚楚该上小学了,就被楚亭晚送到了国外,外公外婆那里,期间除了放假,几乎很少回来。


    反而是冉然从小便生活在楚亭晚的身边,一直到十八岁的时候,她考上了大学,楚亭晚和褚良俩人才出国跟家人团聚。


    而在此期间,冉然就被托付给了在国内打拼的苏梦阿姨。


    刚开始苏梦阿姨对冉然还不错,像是亲闺女一样。


    直到苏梦的儿子褚玉安想要去冉然,一切都变了。


    苏梦喜欢的儿媳妇不是冉然,而是楚楚,她想让儿子娶楚楚,但是褚玉安执拗的性子跟她一样,非要娶冉然。


    俩人订婚后,便一起住在沪市东区的别墅里。


    苏梦没有跟他们一起住,而是一个人住在公司附近的大平层。


    楚楚从国外回来后,苏梦才和楚楚一起搬到了别墅里。


    也就在楚楚搬过去的第二天,冉然不知道为什么,闹着跟褚玉安退婚,还从二楼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