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绞着布帕，不自觉跟着女子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被端着药的刘氏的招呼声拦下。


    “快来，趁着药汤热乎着，赶紧给老大喂了。”


    李氏这才快步走过去。


    吴秀月也在旁帮了一把，一起将躺在床上闭着眼的杨青石扶坐起来。


    刘氏此时情绪还未平静。


    看到自己儿子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酸涩。


    “儿啊，怎么就这么狠心？要去死了才好。”


    “娘就不值得你活着吗？”


    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哭，说着说着想起什么，抬头恶狠狠瞪了眼喂药的李氏。


    “还有你个糟心的！”


    “你怎么还是改不了你那毒嘴，还说那些捅我儿刀子的话！”


    自从杨青石断了腿，李氏挂在嘴上的话不少都是嫌弃、怨愤。


    累了、苦了、心情不好时，更是专拿断腿说事。


    最初时，杨青石闷头不吭声。


    但暗地里他拿拳头锤自己的腿，愤愤想着怎么再也站不起来。


    后来时间长了，李氏越发怨愤重语。


    杨青石忍耐不下去，也狠言相向，二人吵过不少架。


    刘氏看不得儿子作践自己，数落过不少次李氏。


    后来李氏就收敛了。


    没想到，那都是面子功夫。


    今日会酿成如此大错，都怨李氏那张刀子嘴！


    李氏听着刘氏的数落，一点没有哼声。


    舀起的汤药没有被送进口中，顺着男人的嘴滑下脖颈。


    李氏再次舀了一勺，还是喂不进去。


    终于有些气恼：“你是真想死吗？！快把嘴张开，喝药！”


    她恨不得再次掰开嘴直接灌进去。


    杨青石虽然虚弱，但没有晕睡过去。


    他胸口疼的要命，脑子也一抽一抽的疼。


    他知道自己没死成，喝了药就能继续活着。


    但是他不想喝了，也不想活了。


    这条瘫子的命，不仅没有什么用，还拖累人。


    活着有什么用？


    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时，李氏常年的大嗓门软了下来。


    “……当家的，你喝药吧。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她性子倔强又急躁，气性上来时，说话更是不过脑子。


    但她也没有法子不是。


    那都是天生的，她能怎么办？


    李氏很委屈：“我那是气你躺在床上，平日里也不理我……”


    “你好歹是我男人，我怎么可能会、会希望你死。”


    “你怎么也不想想，你死了，留下我和你儿子要怎么活……”


    话音间，已含哽咽。


    李氏碗都要拿不住。


    她垂着头埋到男人的胸口上，肩颈颤动不止。


    吴秀月在一旁看着，紧抿了唇，泪意朦胧。


    她插不上话，也不好插话。


    “……别哭了。”男人沙哑的话音响起，气息有些微弱。


    但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哭泣声戛然而止，李氏猛地抬头。


    似是不相信床上闭眼小半日的男人是真醒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


    人确实是醒了。


    李氏喜极而泣。


    “你个杀千刀的！你可算是醒了！”


    话未落，又埋头哭了起来。这会儿的嗓音都提了不少。


    男人虚虚睁着眼，眸中映着屋子里的人。


    有他娘，他的妻子，他二弟妹。


    都是他的亲人。


    都不愿他去死。


    如死灰般的眸底，渐渐浮起一抹细微的亮光。


    他指尖动了动，虚弱开口：“……喝药吧。”


    李氏欣喜，连忙将碗重新端起来。


    舀了一勺药汤，递到男人嘴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来，快喝。等会儿凉了。”


    药汤喂过后，杨青石就真的昏睡了过去。


    吴秀月擦了擦眼角。


    “娘，大嫂，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孩子等我回去做饭。”


    刘氏没什么力气，嗯了声。


    李氏在吴氏走到院中时，又追了上来。


    吴秀月听到声音，侧身回转，疑惑问道：“大嫂？是有什么事吗？”


    李氏上前，压声道：“弟妹……”


    她从没有如此犹犹豫豫，吴秀月看出异样，等着她后话。


    “弟妹，你回去之后，替嫂子在小晴面前说说好话吧。就算是……算是嫂子求你了。”


    吴秀月这才知道，李氏方才向薛晴借钱的事。


    -


    薛晴从杨家大房出来后，便去了谢瑾那里。


    谢瑾和杨小枣在院子里搭积木。


    那积木，是薛晴闲时同谢瑾一起做的。


    主要是谢瑾这里木头多，随意整出来一些，就能做很多东西。


    杨小枣在家除了兔子和狗，没什么玩具。


    薛晴便想给她做个积木堆着玩。


    只不过，她计划积木总共要做二十块。现在才做大半，还没有全部完工。


    看到薛晴时，杨小枣动作迅速，立即站起身跑了过来。


    “姐姐！”


    薛晴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走吧，咱们回去了。”


    “嗯。”


    杨小枣埋在薛晴怀里点点头，然后站好。


    谢瑾也站了起来，只是没有说话。


    他薄唇抿着，一双异瞳看向薛晴。


    须臾，他开口，似是问句：“婶婶，是有事了。”


    他说话还是简短，但是已然好于之前不少。虽然语气还是不太对。


    薛晴笑笑，理解了他的意思。


    “婶婶没事，是别的人有点事。不过别担心，已经解决了。我现在带小灶回去做饭。”


    谢瑾点点头，说“好。”


    薛晴微微偏头，想到他也没有吃饭。


    刘氏正在李氏那里，今日约莫也顾不上他。


    想了想，便道：“小瑾，你姨母今日事忙，要不你也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谢瑾听到这话，眸光瞬间一亮。


    方才还蔫哒哒的的脑袋瞬间支棱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吴氏院子里。


    杨小枣一脑袋就扎到了兔子窝里。


    薛晴准备做饭，谢瑾就很自觉的跟着她去了灶房，往灶台前一坐，乖乖等着生火。


    薛晴简单做了青菜粥和两个菜，最后又做了煎饼，可以卷菜吃。


    等吴氏回来时，恰好做好饭。


    -


    暮色渐起。


    谢瑾也没有多留。


    他现在离开时，已经会说告辞的话了：“婶婶，姐姐，我走了。”


    吴秀月笑着和他道别，薛晴和杨小枣也同他摆了摆手。


    谢瑾走后，薛晴同吴氏回了里屋。


    吴秀月想了许久，才开口。


    “小晴，我听大嫂说，她想向你借些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