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再一年。


    硝子在这个世界度过了第三次生日。


    每个生日的当天，中午都会被夏未拉着回家，而信一和叶月一定早早准备好午餐和礼物来为她庆贺，由于去过了太多次，那里已经存放了好些她的日常用品，就连碗筷都是专属于她的一份。晚上则是由华织女士组织的家庭宴会，内容不算丰富却很热闹，每个人都会认认真真为她祝福。


    想来，或许这样已经持续了三年的生日流程，不出意外便可以成为惯例了。


    另外几位小辈的生日也时间不错，除去夏未与硝子一样的11月，斑和五条悟都在12月，泉奈和夏油杰都在2月。正好都是天气渐冷，委托逐渐减少的时候，想凑齐人一起庆贺一下都方便许多。


    然而今年的委托来得比往常要早，也比往常更多。


    硝子敏锐地注意到，顺着自己——夏未——五条——斑——夏油——泉奈的庆贺顺序，午餐、晚餐、祝福、礼物，相似的场景在记忆里不断重合。每个人，从田岛开始，然后是华织，接下来是斑、泉奈、叶月、信一，或许只除了被排除在外的夏未，面含笑意的时间都少去了。


    似乎是大名们正筹划着战争，族地内的氛围在逐渐沉重。


    当积雪开始消融，人们呼出的气流不再泛白时，千手与宇智波的对抗号角又一次漫长地奏响。


    死伤者数量在逐日逐月地上升。


    每一回，斑为硝子送来伤员或是看望被硝子强行挽救回来的朋友时，其眼中对妹妹的感激与对现状的怅惘总是随时间变得愈发深重。


    泉奈也差不多，而除此之外，他对千手的愤怒更加外显决绝。


    在忙里偷闲的间隙，硝子注视这对难得在医疗所齐聚的兄弟俩。


    弟弟正相当直白地诉说对千手的深仇，而斑却回应得略显含糊。


    他是否发现了柱间的身份呢？又或许早有意识，只是不愿意去确认。


    毕竟无论如何，他们是正在交战的两方。在族人不断受伤死去的现在，倘若真的说得明明白白，或许也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刻。


    夏油狐和五条猫趴在咒灵身上。世界动荡起来，他们也不再适合随意跑出去拓展支线，便只能安静地注视这个实时变化的家族。


    “我倒是觉得，”夏油杰同样在观察着，以其在三人组中最具共情能力的身份做出权威推论，“斑或许连那种清晰的「意识」都未必有，更多的只是某种不详的「感觉」。”


    “这点上倒是柱间或许会猜测得更清晰些，不过基于和斑相似的立场和想法，他大概也是卡在某扇答案之门前，不再前进了。”


    “你对他俩的现状倒是很了解嘛。”硝子惊奇地看了眼夏油狐，“老实说，你俩是不是悄悄跟踪过他们好几回？”


    夏油杰心虚（并不）地撇开视线。


    五条悟振振有词：“教师的事能叫跟踪吗？那是关心学生家属的生命健康！”


    “而且，”白色小猫咪忽然双爪捂胸，泫然欲泣，“斑和柱间见面的时候会对练的哦！甚至其他时间还会和泉奈练。硝子你已经开始荒废了吧？还记得我和杰的实力都和你挂钩吗？”


    这下轮到硝子眼睛乱瞟了：“我可是要挽救一族人性命的超级奶妈。你们说说，都这么累了，偶尔偷个懒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这里甚至搞不到烟和酒，我唯一的放松时间就是偷懒了诶。”


    这倒是。


    莫名其妙被诡辩说服的两只下意识点头，而后陷入沉思。


    没用多久，远处的俩兄弟似乎话说得差不多了，斑便告别泉奈先行离开。


    泉奈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兄长的背影。


    “斑的不对劲态度是不是太明显了？”夏油杰也注意到泉奈的样子。


    硝子叹气：“记得他下午好像还要去找柱间来着？我也没时间帮他打掩护了，姑且还是祝愿他可以藏好吧。”


    “那有点难。”五条悟趴在咒灵身上懒洋洋地说，“最近战事频发，各种大小贵族都想分一杯羹，田岛已经快要处理不过来了。”


    “泉奈大概率会被叫回来常驻族地内辅助。”


    “噢。”硝子被提醒了，“那只好期望斑好运了。”


    当泉奈收回对兄长担忧的视线时，注意到妹妹和她的通灵兽们正看着自己这里疑似在蛐蛐什么。


    “……”男孩欲言又止。


    实话说，作为一个现在就已经有辅助父亲处理情报、未来不出意外也肯定会负责这方面内容的角色，自然是有一定掌控欲在的——然而倒也没有强到想知道所有事情。


    只是无论是谁，在发现有人可能在谈论自己的时候，都会有想知道内容的冲动吧？


    泉奈纠结地想着，谨慎地上前提问：“你们在说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吗……？”


    硝子张嘴就想说没什么，又突然灵机一动：“我们在说，这几天斑哥好几个朋友都被送到我这里来了——你也知道，能送我这里来的都挺严重的，所以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也是……”泉奈若有所思。


    眼见这位二哥似乎对斑的怀疑小了点，硝子再接再厉：“所以我们刚刚讨论，要不给斑哥送个小礼物什么的开心一下。”


    ……


    五条悟和夏油杰茫然了一下。


    什么，他们刚刚讨论到了吗？


    好在三个人满嘴跑火车已成常态，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突然说出点什么不存在约定、话题之类的。


    于是俩通灵兽脸色都没变一下，好像真的这么想了一样。


    泉奈的注意力好像被相当顺利地转移了，思考后表示赞同：“那我结束下午的任务以后，也去看看买些什么吧。”


    硝子挥手：“一路顺风哦。”


    注视着泉奈离开，余下三个对视了一下。


    硝子现在的工作算是暂告一段落，寻思着要不出门逛逛顺便买下礼物。


    听了同期的建议，夏油杰默不作声地指了一下门口的地面。


    于是硝子瞅了瞅，只见地面反射的阳光堪称热烈晃眼，估算着现在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


    “……”她沉默半秒。


    最后，想趁着闲暇时间离开工作场所摸鱼的心情终究战胜了一切。


    艳阳高悬，硝子半眯着眼看路。


    “给斑送个什么呢？”


    面对硝子的提问，夏油杰沉思片刻，说：“泉奈估计会送一些辅助猎鹰训练的道具，我们错开就行。”


    “那不是正好。”五条悟无聊地左看右看，“斑肯定会问泉奈为什么突然送礼物吧？既然总要回答的，不如买点零食什么的边聊边吃。”


    “也行。”硝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发丝扫过泪痣，“那就去买几粒豆皮寿司。”


    提起这种小甜食，硝子就想起夏未一家——放眼望去，除去夏油杰这个对甜品没什么特别偏好却也谈不上讨厌的，在宇智波族内居然只有他们和硝子自己是相当少见的非甜食派。


    这点上，五条悟作为同样拥有特殊眼睛且偏好甜品的家伙更像该生在宇智波的。


    “有酒就好了。”硝子喃喃。


    “不可能卖给八岁小孩的。”夏油杰无慈悲地打破硝子畅想。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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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闲聊着，五条猫甚至胆大包天地拉着夏油狐走在硝子的阴影下——上辈子硝子也这么干过。


    这下是天道好轮回了。


    硝子被晒得晕乎乎地想。


    一路来到贸易区。


    天上万里无云，高悬的光球毫无遮挡地投下炫目的光，令硝子一时间恍惚想起三年前被泉奈带着来购置生活用品的时候。


    然而画面的相互重合更显时移事迁——宇智波族内减少的人，体现在方方面面。


    硝子带着五条悟和夏油杰，慢慢地，一边辨认，一边向着甜食店走去。


    “这家卖布匹的，因为老板躺在医疗所关掉了……那家是卖清洁用品的，你们记得么，我三年前就是在这里买的东西，这家的长子在一个月前的战场上直接离世了，甚至没能带回来给我救……”


    硝子一个个数过去，令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每个摊子的人都给她留下了印象。


    尽管她自己再怎么对人际交往不感兴趣，然而宇智波族就这么大。每逢战事开始，每天都有人被送往她的手术台，每个被送到她那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亲朋好友，由此组成的关系网足以将全族都纳入其中。


    正在贩卖豆皮寿司的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


    ——原本是一对夫妻在经营，遗憾的是前不久在战场上受了重伤。


    幸运的是没有立刻死掉，正好卡在一个能轮的上让硝子救治的范畴，反而好得比一些伤势略轻的人更快。


    男孩立刻就认出了硝子，坚决将硝子选出的内容包装赠送了，一分钱也不愿意收。


    硝子的所有话语，在那双缓慢转动的一勾玉写轮眼中寂静地湮灭了。


    于是她说，好吧，我接受。


    完成【购物】后，在慢悠悠四处闲逛的路上，硝子突发奇想：“我现在，在宇智波族地内的信用值应该有很高。”


    “毕竟救了那么多人。”夏油杰微笑着应和。


    五条悟接话：“感觉已经差不多到了RPG游戏的那个阶段——随便白拿东西不还也不会触发信用值降低的程度了。”


    离开比往常少了一半热闹的贸易区，接近更加冷清的住宅区。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硝子原想直接回家，却听见身后传来急迫的跳跃跑动声。


    她循声望去，是一位宇智波的女性青年，来过她手下一次。


    “事态紧急，请让我带着你们一起立刻前往医疗所！”硝子见到眼前的人焦躁地说，“具体情况我路上说。”


    硝子不多废话，一只手捞上两只通灵兽，另一只伸手就揽住对方颈部，被托着跑起来。


    “这次战场离得远了些，尤其波及到了一个小贵族，对方做了很多……”忍者的素养令她无法对这位贵族的行为多说什么，最后只是转移了话题，“很多人伤得太严重了，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被带回来的这段路。”


    硝子看见女性抿着唇，似乎对什么东西欲言又止。


    然而还没等对方纠结完，地方就已经到了。


    硝子立刻跳到地上，向诊所门口奔去。


    诊所内已经放不下了。


    后来的伤员只能挤在门口，七零八落地铺开，血液晕染草席，浸湿被褥。


    伤势轻的，伤势重的，哀哀呻吟的，气息微弱的……


    连生息也无的。


    硝子迅速扫视，精准分类出了【需要立刻救援的】与【还能等的】。


    然后，挥别人世的。


    那是，那是——


    硝子思维卡了壳——


    ——宇智波信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