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然听大哥提过，京里的凝香膏是你的产业吧，当初是你帮了大哥。”


    谢昱问。


    谢长安点了点头：“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边关的战士都很感激你，大哥对你更是大加赞扬，若是没有你，大哥当时的处境恐怕堪忧。”


    谢长安有些出神，她当初做凝香膏只是想要有钱傍身，并没有想太多，更不知道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可如今看来，她阴差阳错的救了大哥和边关诸多将士。


    谢昱赞叹道：“想不到咱们莞儿如今产业做得这般大了，想不到小妹竟还有此等天赋，当真令哥哥高兴。”


    “可你为何不告诉哥哥们？”


    谢长安被谢昱夸得有些羞赧。


    “二哥谬赞了，如今这个世道女子经商本就令人指摘，况且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掌柜，生意那边一直是书信往来，就是当个甩手掌柜罢了。”


    “我都不知凝香膏已经卖到了无忧。”


    谢昱却不赞同的笑了笑。


    “话不是这样说的，用人和用兵一样重要，有人愿真心为你所用，这也是你的本事。”


    “无需谦虚。”


    兄妹两并肩而坐，一直到月亮变得朦胧，雾气笼罩这个边陲小城，远处的灯火弥漫成看不清的亮片。


    谢昱轻拍她的肩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该就寝了，明日就能抵达关城了。”


    “好。”


    见她应下，谢昱率先下了屋顶。


    谢长安独自又坐了会儿，才翻下房间卷着被褥睡觉。


    第二日一早准时出发，雁城离关城不远，走了半日就到了。


    世子爷回京，回来的却是多年不来的小侯爷，将士们都很惊讶。


    谢长安小时候总想着未来要跟两位兄长上阵杀敌，可如今真到了边关，她才发现自己从前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边关的风沙异常大，哪怕她已经用束带绑上了袖口裤腿等所有能漏进风沙的地方，风沙依旧吹得她面庞生疼。


    而且这边很冷，风也很干燥，吹了几日感觉皮肤都粗糙了。


    士兵将他们一行人迎进关城，进了城主府后，立马有下人送上来茶水。


    住在城主府的其他将领闻声赶来作陪。


    “小侯爷许多年没来了，如今可还习惯？”


    谢昱尝了一口茶，抿了抿唇，彬彬有礼道：“确实有些不惯。”


    “这位是……”


    谢长安始终没摘下惟帽，因此无人知晓她是谁。


    谢昱含笑，介绍道：“这是舍妹，在家中排行第三，她总嚷嚷着想来看看，于是便带她来开开眼界。”


    众人闻之脸色惊变，声音都变了。


    “这位便是三小姐？”


    其中一人立马上前，抱拳单膝跪下道：“属下拜谢三小姐当初救命之恩。”


    他身后的几人也跟着跪下。


    谢长安被吓了一跳，赶紧揭下惟帽放在一旁，起身想要扶起他们，脸上是满满的迷茫。


    “你们这是干什么？”


    众人见到她的容貌先是一怔，随即快速低下头，以免冒犯了她。


    “三小姐当初千里运送米面来之时，军中早已弹尽粮绝，若不是小姐送来的那些粮食，我等根本活不到见到小姐这天。”


    谢昱毫无负担坐在一旁看热闹。


    谢长安胸腔有热意隐隐溢出来，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当初做下的一件对她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事对这些人来说是何等大事。


    是溺亡前最后一根稻草，是久旱逢甘霖。


    这些人也有父母，也有妻儿。


    她不仅救了自己的家，还救下无数个家。


    谢长安这才打心底里绽放出一个笑。


    “诸位都请起吧。”


    好半天，这些人才被谢长安说得愿意站起来。


    谢昱这时才开口道：“诸位将军可莫要吓着我妹妹啊。”


    谢长安斜睨他一眼，无奈道：“二哥。”


    谢昱非常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又整齐的牙齿。


    谢长安看着他的笑颜，一时有些发怔，前世她好像从未看见二哥这般欢欣的笑过。


    直到现在，她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她不用再经历一次亲哥哥在眼前惨死的悲剧。


    谢昱注意到她的表情，收敛了笑意，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了？真的被吓到了？军中便是如此，五大三粗的，但都没什么坏心眼。”


    谢长安摇头：“二哥，我明白。”


    “明白就好。”


    谢昱道：“这些日子如何？”


    将领道：“一切如常，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听说前些日子南边出了些动乱。”


    谢昱挑眉：“南边？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南边的晋州是阎将军之子阎巍镇守的？”


    将领道：“正是。”


    “发生了何事？”


    “晋州起了暴乱，据说有人自称先帝，那人声称传国玉玺被盗，太子与歹人勾结意图谋害自己，进而引起了一番暴动。”


    谢昱拧眉：“自称先帝？”


    还别说，这还真是老皇帝能干出来的事儿。


    当时谢昱就觉得贵妃掌权一事十分古怪，看来老皇帝不仅没死，还活着逃出了盛京。


    他打的主意是宣布传国玉玺丢失，又迁都晋州，这样只要老皇帝还活着一天，天子就算拿到传国玉玺也无法名正言顺的登基。


    若采取手段强行登基，必失民心。


    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


    “那为何这消息并没传到京中？”


    将领臭着脸道：“阎巍那小人小侯爷你也知道，晋州当地臭名昭著的土皇帝，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阎巍死了。”


    谢昱惊讶：“怎么死的？”


    “具体不清楚，似乎是死于觊觎皇位之人之手，边城民风本就彪悍，一个重病的皇帝自然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


    剩下的已经不用他说了。


    阎和正是老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可他的亲儿子却因老皇帝而死。


    两人的关系自然破裂，就算阎巍死了，晋州也是阎和正的地盘，一个已经失势的皇帝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老皇帝最终大概率死于心腹之手，说来多么讽刺。


    恐怕老皇帝也从来没想过，最终自己会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罢了，没掀风浪就好，我会修书一封给陛下，让陛下派人处理流言蜚语，此事勿要再传言，绝不能传入京中。”


    “是。”


    将领们聊完就自发离开了城主府。


    谢长安方才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


    此刻，她才起身道：“二哥，不知我何时能入无忧？”


    谢昱道：“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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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些日子吧，以免水土不服，无忧开关的日子在十日之后，届时你混在那些商队里一同入关。”


    十日。


    谢长安在雁城待了十日，见过了这里与京城完全迥异的风土人情和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天气。


    白天能热到汗流浃背，晚上却又冷到要睡火炕。


    十日后，果然有大批商队前往无忧，甚至还有从刚复国的西羌远道而来的小商队。


    一个个风尘仆仆，面黄肌瘦，看起来十分狼狈。


    谢长安给了点钱就顺利混进了一个商队，来到了大晋与无忧交界处。


    这里城门高耸，早就挤满了各种大小商队，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


    两边守关的士兵都查得十分严。


    谢长安穿着普通的布衣，将自己也弄得‘面黄肌瘦’，混在人群里不怎么扎眼。


    但只要有人多看她两眼还是能发现她五官生得非常漂亮，不似寻常人。


    “通关文牒拿出来。”


    守卫公事公办的道，目光从谢长安脸上扫过。


    谢长安递出一个长方形的竹牌。


    守卫快速扫过，又打量了她两下，摆了摆手。


    “进吧。”


    谢长安成功入了关，来到了无忧境内。


    这一次，谢长安换了水路，因为水路比陆路更快。


    从未坐过这种在水上走好几个日夜渡船的谢长安果不其然晕船了。


    她苍白着一张脸，踉跄着从船舱内跑出来，弯腰在船舷边干呕，可什么也吐不出来。


    晚饭拂起她一缕鬓发，岸边树梢的残花飘落水面，漾起浅浅涟漪。


    很快，就有妇人走了出来，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谢长安捂唇转过身，朝她摆了摆手：“我……没事。”


    “外面风大，你若是晕船还是不要在外面吹风了，我扶你进去吧。”


    “多谢大娘。”


    妇人搀着面无人色的谢长安慢慢走进了船舱。


    就在她们转身后，刹那，另一艘精美的画舫从河道的另一侧缓缓驶过，画舫顶上的琉璃瓦颜色鲜艳，飞檐斗拱甚是精美。


    画舫四周挂满了各式各样造型精美的灯笼和纱帘，从河道飘过，灯火将水面映得绚烂无比。


    一身暗红色圆领袍的阙珏站在船头，黑色的腰带将他的完美腰身展露无疑，衣袍上的纹路在灯火下泛着光泽，江风拂过他的鬓发，红色衬得他清冷的脸也多了几分旖旎的美。


    他原本望着远处江水，余光却似瞥见什么，蓦然转头——


    却只瞧见两个穿着简朴的背影，其中一个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另一个……倒有几分眼熟。


    祝楼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开口：“公子，怎么了？”


    阙珏摇头，收回视线。


    “还有几日到泱都？”


    “应还有三日。”


    “嗯。”


    进了无忧，一路上关于太子即将娶妃的消息传播度就更广了。


    谢长安已经听到过许多回了。


    听得她心中复杂，可长时间的水路让她根本不敢吃东西，一吃就吐。


    抵达渡口之时，她消瘦了许多，腿软得都站不稳。


    全靠同船的热心婶子一路照拂。


    婶子将她扶下船，还塞给她几个馒头：“姑娘，泱都到了，这便是王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