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复国

作品:《藏珠(重生)

    谢长安却半晌没说话。


    她的神情让崔鸿煊心头陡然有些不安。


    “陛下,我想我找到他了,这婚我不退了。”


    “什么?”


    崔鸿煊眼角的笑意生生凝固。


    “找到谁?”


    不退了?!


    怎么就不退了?!


    为什么不退了?!


    “你……说的可当真?”


    崔鸿煊唇角的笑意苦涩无比,可惜谢长安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点也没察觉。


    “是。”


    “过些日子,我二哥便会启程去往边关历练,我欲与他一同上路,前往无忧。”


    “有些事,我定要问个分明的。”


    崔鸿煊捏着茶盏的手指狠狠收紧。


    “……”


    ‘咔嚓’


    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崔鸿煊垂眸,便瞧见手中的杯盏已经裂了一条不太明显的缝隙。


    他轻轻放下茶盏,唇角扯出一个笑。


    “你当真决定好了?大晋和无忧国相隔千里,当地风俗与大晋多有不同,你未必能适应。”


    他顿了顿。


    “且……无忧现在内乱严重,局势不稳,你搅入乱局未必是明智之举。”


    谢长安道:“殿下离国已久,内乱是必然的,但正因如此,殿下此刻应当才更需要我。”


    崔鸿煊沉吟片刻:“罢了。”


    “你既已决定好了,朕也劝不动你,你只需记得大晋是你的后盾,就算是到了无忧,也不要被人欺负了去就行。”


    谢长安有些惊讶的看向他,随即朝他露出一点笑意。


    这个笑容真挚,唇畔梨涡若隐若现。


    崔鸿煊看得有些出神了。


    谢长安举起茶杯:“那今日就以茶代酒,敬陛下。”


    崔鸿煊反应过来后,脸颊飞速升起一抹红色。


    他掩饰性的垂头换了个新茶盏倒茶跟谢长安举了举杯,茶盏中冒着腾腾的热气,殿中炭火偶尔发出噼啪一声响。


    他眸中笑意氤氲:“还有一事。”


    “何事?”


    谢长安好奇道。


    崔鸿煊道;“昨日我收到消息,西羌复国了,不久便是新王登基大典,广邀毗邻的诸国来贺,声势浩大。”


    谢长安唇边笑意一凝。


    崔鸿煊笑道:“这位新上任的王据说是亡国遗孤,你猜猜是谁?”


    谢长安垂眸,睫毛轻轻颤了颤。


    “陛下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


    “是裴三。”


    崔鸿煊说。


    他盯着谢长安,轻声道:“昭宁,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以为你会知道。”


    “除了这个,我还让人调查了裴相那个老家伙,才知丞相夫人早年伤了身子难有身孕,裴三是后来才出现在丞相府中,裴相对外称孩子产下有僧人断言此子不详易夭折,被送去庙里养了两年。”


    “这便说得通当初裴三入狱,裴相这个老东西竟有断尾求生之举,如此看来,裴三的忽然失踪,应当是被西羌的人带走了。”


    “只是,这些亡国余孽何时在我大晋来去自如,能无声无息的将人救走,必得是提前布局才行。”


    谢长安静静听着。


    崔鸿煊习惯性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看来裴三早就暗中与西羌的人联系上了。”


    谢长安忽然忆起,有一夜她去给裴寂雪送点心,离开的时候,听到头顶有细微的动静。


    她当时没当回事。


    可如今想想,若是普通小贼必然是不敢光临丞相府的,而且第二日也并未传出闹贼的消息。


    也许那时候,裴寂雪就与西羌的人有所联系了。


    谢长安道:“那裴相一家的灭门是何人所为?”


    崔鸿煊道:“据朕所知,当时从府中烧焦的尸首身上有发现一种古怪的图腾,而裴瑶见了那个图腾便将此事压了下去,想来她定是认得那个图腾的。”


    谢长安拧起眉:“什么样的图腾?”


    崔鸿煊亲自拿了笔墨纸砚来,寥寥勾勒出一个潦草的图腾。


    虽然潦草,谢长安还是看清楚了。


    她蓦地睁大了眼眸,瞳孔猛缩了下,呼吸都乱了节奏。


    崔鸿煊没发现她神情的变化,自顾自道:“所以朕怀疑这批人是有人豢养的死士,至于这个人嘛,朕怀疑是裴三。”


    谢长安倒吸一口气,却呛了一口气,疯狂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崔鸿煊赶紧替她顺着气:“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凉了?朕让人再放几个炭盆进来……”


    谢长安抓住他的袖子,一张脸涨得通红,艰难摇头:“不必了,只是不小心呛了一下。”


    “陛下,你为何会怀疑是裴……”


    她没能把他的名字说出口。


    崔鸿煊懂了她的意思,眯了眯眼眸道:“因为朕听闻丞相府被灭门后,相府的库房值钱的东西失窃了个干净,裴府的库房位置隐秘狡兔三窟,裴相何等老奸巨猾,除了自己人,寻常的贼很难将他的财产搜刮得如此干净,且当初裴相得知裴三失踪后,不仅没有派人去找回,派出的人得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得干净些。”


    “裴三此人睚眦必报,裴相这个老东西对他如此绝情,他如何能放过他?”


    谢长安一怔,满脸震惊。


    “他为什么……”


    崔鸿煊道:“还能因为什么,私自越狱可是死罪,裴相那个老东西早就找好了替代他的孩子养在府中,想来是很早就起了心思,他当然不会允许一个弃子牵连到他的布局。”


    “复国不是小事,需要大量的钱财和人,所以朕才会怀疑他。”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感慨。


    “只是没想到……裴相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死在他一手培养的棋子手上,也不知他临死前悔悟了没。”


    谢长安紧紧皱眉,想不到在她没看到的地方,裴寂雪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时候,他在狱中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当时她被掳到山上那夜,她清清楚楚的听见裴寂雪说过,那些国仇家恨是别人的不是他的,他并没有复国的打算。


    可是又是什么将他推向了这条路呢。


    她道:“恶人是不会后悔的。”


    崔鸿煊叹道:“是啊,恶人是不会知道悔悟的。”


    谢长安真心实意道:“看来陛下上任以来,当真励精图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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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事。”


    崔鸿煊一愣,继而笑了。


    “你就别揶揄朕了,多亏有长宁侯府做朕的后盾,朕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才能坐稳如今的位置。”


    “对了,陛下,还请帮我查一个人。”


    崔鸿煊扬起眉:“你要查谁?”


    谢长安道:“谢长乐。”


    崔鸿煊惊讶道:“你那个被烧死的庶妹,谢长乐?”


    谢长安沉吟的点头。


    “她曾经暗中害过我,只是被我避开了。”


    “原本我一直查不到她的身份,但经你这么一说,西羌的那些人定是很早就进京布局了,可我们却浑然不知,而且正是裴寂雪失踪前她便死了,那场火起得非常不对劲,我怀疑……”


    崔鸿煊从善入流的接话:“所以你怀疑,谢长乐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西羌人?”


    谢长安点头。


    也许什么副将的女儿早就被人顶替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对她强烈的杀心。


    当初,她似乎还对裴寂雪有异常的关注。


    但谢长安能感受到裴寂雪从前对丞相夫妇是有感情的,只是这份感情何时变成了恨,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本想这一世的裴寂雪和前世的裴寂雪是不一样的。


    前世裴寂雪做下的恶,这一世的裴寂雪还没有做,裴寂雪还是那个跟她一同长大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么若是她趁早脱身,他就不会做下那些恶。


    他们之间也不会变成前世那样隔着血海深仇。


    可是她现在才明白。


    让裴寂雪变成后来的样子,走上绝路的催化剂从来都不只有她。


    是他被父母亲手粉碎的梦想。


    是永远无法解脱的被人支配操纵的人生。


    是永远没有温情只有苛刻和规矩的家。


    这样的人生造就了一个表面温文尔雅内里孤僻的裴寂雪,但这样的他依旧会从很远的地方给她带糖葫芦吃;她不爱念书,他就偷偷指点或者为她在先帝面前解围;他身份尊贵,她用街上很小的一只蚂蚱也能逗得他开心。


    她想要去郊外踏青,结果崴了脚,他会背着她走很远的山路,回来后自己病了大半个月。


    他会记得她喜欢的糕点。


    这个人看似谁也走不近的外表之下,是别扭的温柔。


    可如今看来,她即便改变了她的结果,她依旧改变不了他变成后来样子的结果。


    谢长安离开后,崔鸿煊在窗边站了许久。


    随侍的公公拿着大氅踱步走过来:“陛下,外面雪大,窗边风大,您披上吧。”


    “让人去查侯府曾经的养女谢长乐的身份,还有……无忧太子和九弟的生平。”


    公公讶然:“是,陛下,只是为何要查无忧国的太子殿下?”


    “昭宁今日的反应有些奇怪,她倾心的应当是九弟,可……”


    他心中有一点不太妙的预感。


    本以为退了婚,阙珏也离开了大晋,日后他们两人便会隔着江河湖海,再无瓜葛。


    昭宁的忽然变卦和反应都特别奇怪。


    她说……找到他了?


    他是谁?


    “朕一定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