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燎几乎要暴起，直喘粗气，恶狠狠地等着店小二。


    “怎么？瞪什么瞪？不服？还以为这是你们的乡下山里？给老子把招子放清楚了！这是京都城外！老子才是这最大的！”


    掌柜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手里还盘着两个核桃，冷笑着看着赤燎等人，一脸不屑。


    “是是是！是我们唐突了，还请掌柜多多包涵。”云昭冲着他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哼！还算你识相！老子今天就放过你了！”掌柜的一甩袖子，又瞥了赤燎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回去，还对挂在门边的小鸟吹了个口哨。


    赤燎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几乎冲了出去。但幸得沙博州等人眼疾手快，几个人跳上去压住了赤燎。


    赤燎差点还将身上的几个人掀翻在地。


    云昭提着米袋子，站在赤燎面前。


    赤燎望着眼前这双碍眼的草鞋，他顺着草鞋往上看，正好对上了云昭冷漠的眼神。


    不知怎么的，赤燎打了个哆嗦，这么多年了，他没再云昭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哼！他赤大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跟比他小的家伙一般见识。


    “放开他吧。”


    沙博州等人讪讪起身，又向赤燎伸出了手。


    但赤燎一把拍开了他们的手。


    云昭转过身，面对店小二等人的时候，立刻换上了另一张脸。


    “兄弟们，还不多谢掌柜的救命之恩？？“


    “写掌柜的卖粮救命之恩！“


    掌柜的在里头听得心满意足，但还是高傲地道：“以后把招子放清点！”


    “是是是！”云昭说完，转身招呼同窗，“快点！米粮已经买下来了！赶紧搬回去！起锅烧水！”


    学郎们假意欢呼，争着上前去抢云昭手里的米粮，一个个看起来像是恶鬼投胎。


    而这样的人，郊外有许多，大部分流民都是这幅野狗般的模样。


    云昭迈开腿，下一秒，就听到“簌簌”的声音。


    “ 你们这些蠢货！怎么搬的粮？怎么都漏了？！”云昭回头一看，吼得那叫惊天动地，估计连城门的守卫都听到了，“不不不！这怎么可能？我买的米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变成了沙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把整个野市的注意力以及目光都吸引过来。


    排队买米粮的队伍都起了骚乱。


    与此同时，剩下的两袋米，底下也破了一个洞，袋子里的东西”簌簌“地落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里头大部分都是沙子。


    掌柜和小二脸色一变。


    土相之子赵墩忽然捧着那些沙子，哭着大喊道：“我要粮！我不要沙子！我肚子饿！”


    这话刚说完，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看起来是气急攻心。


    云昭随即大喊道：“我兄弟吃你们家沙子吃晕了！不对！吃死了了！”


    “放屁！”掌柜奔了出来，急躁地大喊着，“这根本不是我们家的粮！他也没吃我们家的粮！”


    “老天爷啊！兄弟刚抬着粮走到这里，就不承认了，杀千刀的！”


    排队买米粮的百姓也是义愤填膺。


    “真当我们是瞎子吗？人家小伙子都还在你们铺前，就说不是你们家的粮！”


    “老天！这到底是卖粮还是卖沙子！难怪会吃死人！”


    “奸商！大奸商！还钱！”


    “打死奸商！”


    ……


    整个买粮队伍骚动起来，乱成一团。


    另一个学郎在人群中趁乱喊道：“冲进去！给奸商点颜色瞧瞧！”


    众人蜂拥着进了铺子。


    掌柜的还有小二顺带着那几个拿刀守卫，挥舞着兵器，想要吓退众人。


    “哐当”一声，几人手里的兵器纷纷落地，其中一个店小二还被刀柄砸到了脚趾，疼得直跳脚。


    又一个学郎喊道：“奸商卖假粮！还要杀人！天理难容！”


    掌柜的脸色大变，彻底放弃了铺子，带着人逃到仓库，并且将仓库大门锁死。


    几人使出吃奶的劲，狠命地顶着大铁门，可是在群情激奋的百姓面前，这扇牢固的铁门还是摇摇欲坠。


    几人面色苍白，眼神里的惊恐再也掩饰不住。这扇门要是塌了，他们绝对会被愤怒的人群活撕了。


    云昭已经退出了骚乱队伍，边跑边大喊道：“有免费的沙土！二号铺子有免费的沙土！可拿回去修房修路！”


    整个野市都是普通百姓，一听有便宜可占，纷纷涌入二号铺子。


    “轰隆”一声，整个粮库那扇几米宽的大门怦然倒地，百姓能像洪水一样涌进了仓库里。


    他们疯一样的去抢里头的米粮，结果一掀起上头的盖子一看，里头居然全是沙子，偶尔掺杂着一些陈米。


    “天杀的啊！奸商以沙当米！要害死人啊！”


    “打死这些害人的家伙！”


    “奸商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了！”


    ……


    于是乎，掌柜的和店小二还有那几个守卫，都迎来了漫天的拳头和脚底，拳头像不要钱一样冲着他们挥去，就没一刻停下来。不一会儿，几人就奄奄一息。


    “官兵来了！快跑！”


    这话一出，疯狂的百姓哪还顾得上揍人，急忙抄起布袋，去抢夺仓库里的沙米，有的甚至还把凳子窗户什么的都给拆走。


    就连柜台上的那颗招财树，都不知被谁顺走了。


    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人，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到最后已经是几乎没气。


    “何人在此闹事？”城门官兵赶到。


    二号粮库已是光秃秃一片，跑马都没问题。


    ”救……命……“掌柜的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了两个字。幸好城门官兵找的就是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说什么，赶紧把人翻了过来。


    结果下一秒就愣住了，奸商掌柜的头发，居然被薅秃了一块又一块，像斑秃一样。


    官兵赶紧给他灌药丸。


    他口鼻出血，奄奄一息地道：“这些……人，比……蝗……虫……还狠！”


    弘文馆的学郎们兴奋得两两击掌，会心一笑。


    半晌茶后，他们回到了京都城里，坐在了京都城最有名的酒楼里头。


    “今日这事得以成功，多亏诸位同心协力，干！”沙博州率先举起酒杯。


    学郎们都站了起来。


    “干！”


    少年们意气风发，脸虽然晒得通红，衣衫褴褛并且散发着一股异味。但此时的他们，完全感觉不到周身的不适，只觉得兴奋与畅快！


    太痛快了！


    而被众人认为是最大功臣的李茂，被迫站在了椅子上。


    “李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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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来！说几句，大家洗耳恭听！”云昭充当着控场人，又冲身后摆摆手，“各位都暂时安静一下，先听咱李兄说话。”


    李茂面容姣好，但此时脸红得像猴屁股，几乎不敢抬头，想着跳下椅子逃跑，但又被众人拉了回来。


    “李茂兄，大家同窗这么多年，有啥话不能说的！”


    “对对对！这个计划圆满完成，还是多亏了李茂兄！”


    ……


    李茂实在推辞不掉。


    “我……我……多谢各位多年以来对我的包涵！李某感激不尽！”说完他举起酒杯，一饮难尽，面色更为通红。


    “李茂兄客气了！要不是有你先提供信息！咱们今日也干不了这么漂亮的事！”云昭起哄自有一套，他又从下面吆喝着：“众位仁兄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对！”


    “必须对！”


    ……


    云昭的同窗，都是世家子弟，自然是把君子六艺学得极为出色手。于是酒过三巡之后，他们各展神通。


    别看赵敦是两百斤的大胖子，但他跳起舞舞来，完全是灵活得不像话，可以说是惊若游龙飘若云，引来众人阵阵掌声。


    而沙博洲的古筝谈得更是惊人，阵阵悠扬琴声传出，甚至吸引了楼里楼外无数人驻足，纷纷仰头去看。这琴声如此之佳，真想一睹真容。


    整个望江楼的生意都好了不少，乐得掌柜笑得眉不见眉眼不见眼，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


    他自然知晓这群公子哥的身份，任凭多少人想上雅间来拜访“高人”，都被掌柜拦住了。


    而云昭，一反平日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拿出土埙，悠悠地吹了起来。


    土埙声音悠长，似在诉说又似在娓娓道来，而云昭吹出来的乐曲，又带着本人天性里的活泼。这两项结合起来，就像是一个说书人，说着说着就扔出个笑点，惹得人会心一笑。


    云昭一曲结束，又搞起活来，更是引得众人狂欢，整个雅间几乎成了欢乐的海洋。


    到最后，大家都喝得面红耳赤，被各府的小厮们接了回去。


    “今日真是畅快至极，改日再聚！你我弘文馆广同窗九年，真是幸事！”


    大家离去之前，纷纷拱手作揖。


    “还望我等不忘初心，为大河谋福祉！为百姓谋福利！”学郎们最后异口同声地道，声音虽显稚嫩，但却铿锵有力。


    “吱呀吱呀”的马车上远去，望江楼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金戈鸣靠在窗边，怀里抱着一把长剑，望着少年们远去的背影。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您真要如此狠心？”


    “这不是狠心，而是为他好。”


    “哦，真为他好？那为何在他大喜之后又得经历这般事情。”


    “金相者，自当不屈不挠，金者如刀锋，勇往直前。”


    金戈鸣沉默了，他头上还带着一顶斗笠，看不清表情，没有说话。


    “您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希望您将来不要后悔。”


    “哼！我后悔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金相者要成才，自然要经历万般磨难！”


    “好！那我答应你，自会护送他一路南去。”


    “多谢！”


    金戈鸣像只夜莺一样飘了出去，落在了远处的房顶，随后又一跳，最后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