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的荒谬在于它总是在你毫无预备的时候给人惊喜，又在充满期待的时刻悄然离去。


    裴叙之愣了几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刚才那句话，忍了好久才吐出句：“什么？”


    “我其实还没想好呢，我我情绪不稳定，有时候我都讨厌我自己，我怕我谈不好恋爱，也怕给对方带来很多负担，到时候你会讨厌我……”


    “我不会。”裴叙之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


    然而何芷还是摇头：“不要这样说，哪怕是我的父母也会厌弃我的消极、软弱，我时刻记得我父母第一次看见我发病的眼神，何况是其他人呢，时间长了都会疲惫的。“


    裴叙之扶着何芷的肩膀，认真说：“何芷，你的病从来就不怪你，你一直努力摆脱它，现在也快痊愈了……”


    何芷淡淡笑了一下，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为所动地说：“不行的，我不愿意这样，我不想这样，我想以健康的状态走进感情，队长你能理解我吗？“


    片刻后，裴叙之微微叹口气，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执着呢，但裴叙之还是不甘地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呢？”


    何芷似乎有些心虚了，低着头一边说一边掰扯自己的手指：“我就是想先问一下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嘛，但先不用在一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能不能先占个名分？”


    裴叙之越听越懵，他知道现在年轻人喜欢给恋爱分各种不同的阶段和类型，但何芷正在描述这种他真是从来没听过，“等一下，什么意思？什么叫占个名份？”


    何芷有点心虚，眨巴着眼睛弱弱地对他说：“就是说，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应该也暂时不考虑别人吧，那我能不能先对外说你是我男朋友……”


    裴叙之简直被气笑了，自己这是摊上什么新型诈骗手法，上次亲了不负责，这次表白了却不能当真，还得被占便宜！


    空气安静无比，没人说话，何芷悄悄抬起头看一眼对面的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队长，你觉得可以吗？”


    裴叙之声音冷冷地说：“不、可、以，你想都不要想。”


    “不可以吗……你是有别的喜欢的人吗？”


    “没有，但也不行。”


    何芷抿着嘴又低下头，声音小心翼翼地：“哦好吧，没关系，我理解的，这确实太过分了，没事，没事没事，那就等我调整好了再说，没关系。”


    裴叙之：“……”


    怎么搞得像我欺负了她似的。


    风瑟瑟地吹过，两秒之后，何芷不甘心地又抬头说：“那如果我只说一次呢，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何芷伸手轻轻扯了一下裴叙之衣袖，弱弱地吐出一句：“明天是我生日诶。”


    何芷的声音似乎带有一丝奶音，句尾拖得长长的，裴叙之突然感觉心被轻轻敲了一下，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时间又流逝片刻，隐约听到裴叙之一声轻叹，空气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


    “只能有一次。”


    何芷立即抬头，眼睛亮闪闪的，音调一下子高起来：“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你答应了！我可以骗别人你是我男朋友，太好了，队长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次机会用在刀刃上。“


    裴叙之无奈地说：“但我先说好，不准到处乱讲，我这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为你的名声着想。”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不到处讲！”


    夜已经深了，何芷偏偏像只小兔子一样激动地蹦蹦跳跳，想得到什么稀缺的珍宝一样，裴叙之搞不懂她一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是，随她去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一提要求，自己就没有一点原则。


    话虽如此，裴叙之今晚心情被起起伏伏地遛了一圈，心里气还没消，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冷冷地说：“行了，别傻乐了，跟我来。”


    “去哪儿呀？”


    对面没说话，何芷也放心地跟着蹦蹦跳跳地走，他们来到校园湖东边的堤岸，长长的芦苇丛里时常有天鹅隐藏其中，今天倒是一只也没有。


    何芷走进才发现，湖边的石桌上有一个蛋糕，淡黄色的奶油，中间画了一只美丽的天鹅，自信灵动，“你早知道明天是我生日！？”


    “别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又不难。”


    “可是我完全没想到，我爸妈也不会在零点给我过生日的。”


    裴叙之略带得意地勾了一下嘴角，点燃了蜡烛，然后声音依然冷静地说：“以后都会有的，还有十秒。”


    “十、九、八、七、六……”


    最后五个数字，何芷加入和他一起数，“五、四、三、二、一!”


    裴叙之看着何芷的眼睛，此刻她的眼球里只有摇曳的烛光，和烛光里的自己：“生日快乐，十九岁的何芷。”


    何芷笑得眼泪又盈满眼眶，“谢谢你，我此刻很快乐。”


    “答应我，要一直快乐下去。”裴叙之的嗓音充满磁性，在夜晚里更加诱人晕眩。


    “我会努力。”


    快乐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情，是需要主动去找的，是要去克服消极的，是辛苦的，但是是值得的，而且何芷明白，遇见对的人，这件事就成功一半了。


    何芷想再玩一会儿，但裴叙之坚持早点送她回宿舍，说她前段时间熬夜熬得太多，这些天得好好休息，何芷看他似乎还生着自己的气，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走。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并肩漫步在校园里了，这次好像格外不一样，何芷发现裴叙之对她的纵容比她想的还多了很多，这个发现让她甜得找不着北。


    心思全在前面的人身上，白日刚下了些雨，何芷没注意脚下的小水滩，一脚踩上去，不小心滑了一下，情急之下，何芷立马伸手抓住前面人的手。


    裴叙之回头时，何芷已经站稳了，看不出什么异样，裴叙之挑了挑眉：“这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法，占便宜占到这种地步？”


    “啊？”何芷吓得立马放开了手，“不是，我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裴叙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嗯，不小心的。”


    “真的是不小心的！”


    “我相信啊。”


    何芷：……她觉得队长有时候也很不正经。


    -


    19岁的第一晚，她睡得很香，梦里的自己真的变成了那只自信优雅、没有伤疤的天鹅，可以享受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馈赠。


    第二天何芷早早的就来到图书馆备赛，一边哼着歌一边打字，脸上的苹果肌就没有下来过。


    乔俏远远地看到何芷这副模样，仿佛已经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走进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何芷也取下耳机看她。


    乔俏问：“怎么样，成了？”


    何芷看着乔俏，想她应该是在问昨晚自己对裴叙之的请求？于是得意地点了点头：“当然了。”


    “真的假的，恭喜！”乔俏这样冷静的人居然这样惊喜，看来队长对人的纵容也到了旁人都觉得羡慕的程度。


    何芷还做作地抬手向下点了点，示意她冷静些，自己故作姿态地说：“害，这没什么，队长对我还是很好的。”


    乔俏微笑着拍了拍何芷的肩膀：“看出来了，恭喜你，好好享受幸福吧。”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管他的呢，队长不让自己到处乱讲。


    过了两分钟，两个男生也到了，何芷同学正沉浸于耳机里快乐的音乐，甚至没有发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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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谁也不是傻子，看她这副样子就猜了个大概，白梁指了指她，用眼神问乔俏，乔俏默默点了点头，白梁微微张嘴表示惊讶。


    齐邢也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推一把就成了。


    几个人坐下都没有立即开始备赛，另外三个人都默契地打开微信，立誓成为这一辩圈重大八卦消息的传播使者。


    何芷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听一首歌的时间，她已经快和裴叙之结婚了。


    -


    然而人间的悲欢并不相通，裴叙之这边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一大早就起来跑步、吃早餐、刷竞赛题，但脑子里死活忘不掉昨晚上某人的表白和荒谬的请求，越想越觉得气，小姑娘连个期限都不给他，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偏偏这时候齐磊打电话过来，算是撞枪口上了。


    裴叙之不耐烦地接起：“喂，有什么事快说。”


    对面却异常兴奋，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兄弟，你终于老牛吃上嫩草了呀！恭喜恭喜啊！”


    裴叙之皱着眉问：“什么东西？”


    “啧，你这就不够义气了吧，不第一时间跟我说就算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


    裴叙之越听越不对劲：“等一下，你慢点说，什么事情。”


    “就是大家都说你和何芷在一起了呀，她昨晚表的白，然后你就答应了。”


    “谁告诉你的？”


    “就是……范思维说，他是听许烟说的，许烟是听乔俏说的，乔俏…应该就是源头了吧。”


    裴叙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率是个意外，只能深叹一口气，低沉地说：“假的。”


    “啊，假的？！她没给你表白啊？”


    “她表了，但没在一起。”


    “你没答应？不会吧，你不应该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吗？还会主动来和我们炫耀。”


    “不是，说起来有点复杂，”裴叙之无奈地揉了揉眉头，把昨晚的事情一一道来。


    十分钟后，齐磊那边的声音也有些犹豫和怜悯了：“那你有点可怜啊，那小何芷为什么想要一个可以骗别人你是她男朋友的机会呢，就为了像现在这样广为传播？”


    “应该不会，我猜她是想去和特定的人说吧，这应该只是个意外。”


    “那问题是，小何芷要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呢？”


    这个问题简直直击裴叙之心脏，他人生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沉不住气，只能心烦地说：“你问我我问谁？”


    “要不你直接主动要求在一起吧，后面可以慢慢疗伤啊，不可能每个人只有在完美的时候才有资格走进爱情，爱情的伟大就在于能治愈伤痛啊。”


    一切的担忧只能归于一句话，“我怕她会压力很大。”


    “这么说，也确实，那...那只能等着了。对了，上次决赛咱们碰到的那个和何芷打招呼的大人物你还记得不？“


    ”嗯。“


    “我前两天是不是去学生会帮忙筹备优秀毕业生返校宣讲的事情吗，我看到她们当时提到的那个大人物的儿子了，叫陈树宇！而且你猜怎么着，我那天看到学生户对接他的学生加了他微信，然后翻他朋友圈，别看他在国外几年，可是每年都会在何芷的生日当天零点发朋友圈！，昨天零点的时候，他还说，‘这次终于快见到你了！’我觉得有情况，赶紧跟你说一下。”


    齐磊这一大串说完，裴叙之握着电话的手都紧了紧，沉默了片刻，说：“你说的对。”


    “诶？”


    “不能再等了。”


    “啊？啥……”


    “嘟——嘟——”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电话线另一端，齐磊勾起嘴角，小样儿，你俩以后就该给我送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