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循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厮正呼哧呼哧地往这边跑，边跑边挥手，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位年轻公子。


    “我滴个乖乖，这尼姑庵里怎么还跑出男的来了？！”老秦头和柳叶登时瞳孔放大，惊愣在当场。


    老秦头揉了揉眼睛，莫不是自己的老花眼又严重了？柳叶则锤了锤头，难道自己想男人想疯了？还一下想出来两个？


    清竹见是昭儿和小沈大人，莫名觉得奇怪。他们二人这是来送行的？


    几人正兀自琢磨着，昭儿已经来到了近前。


    “艾玛......可算赶上了......”昭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暗自抱怨。


    昨晚他给沈溪收拾行李，以往沈溪对这种事从不过问，一应用品都由他做主便是。可昨晚不知沈溪是搭错了哪根筋，每件衣袍都要亲自过目，不是嫌针脚不够精致，就是觉得颜色太过俗气。可这些明明都是平日惯常穿的啊？这时候嫌弃这嫌弃那的让昭儿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主子是存心来找茬的？


    好不容易定下了带哪几身衣袍，沈溪倒是可以安心去睡了，他还得一一选好配饰，再将衣物熏香、叠好、打包......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昭儿熬到丑时才躺下。到了早上，天还没亮，他就被沈溪从榻上提溜起来，让他服侍洗漱更衣。昭儿顶着两只黢黑的熊猫眼去打水，好悬没一头扎到盆里。


    “主子这是吃错药了么？上朝都没见这么上心......”昭儿在心里没好气地嘀咕。


    此时，沈溪已来到马车前。只见他外披一袭狐裘大氅，内着藏蓝色缠枝莲纹锦袍，身姿挺阔，气度高华，老秦头和柳叶不由眼前一亮。然而等柳叶再看到他的脸时，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人生得也太......好看了！”柳叶没读过书，搜肠刮肚也没找到恰当的词形容。


    除了颜值绝顶，她判断此人的身份也一定十分贵重。她认得沈溪身上穿的衣料，全都是贵价货，尤其是这件狐裘，油光水滑一丝杂色都没有，即便是她家老爷也未必有这样成色的皮料。


    老秦头虽然不懂这些，但只看此人通身的气派便知十有八九是位达官显胄，反正是他这等下人得罪不起的，故而一时间不敢说话，生怕不小心开罪于人。


    昭儿见两人都不敢出声，便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我家主子，礼部右侍郎沈溪沈大人。”


    听闻沈溪的官阶，老秦头和柳叶吓得立刻跳下车伏地叩拜，齐声道：“小的见过大人！”


    “免礼，请起。”沈溪抬手示意。


    他让昭儿退后，随后上前几步，对浑身打颤的老秦头和柳叶道：“今日本官要与妙慧师尼同去王员外府上，有劳二位载本官一程。”


    “啊......”听到沈溪所说，老秦头和柳叶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是掩饰不住地疑惑。


    “敢......敢问大人，”老秦头到底比柳叶年长，拱起手硬着头皮问道，“我家老爷可知晓此事？”


    “这......”这一问倒把沈溪问了个瘪壳。


    瓷青纸的事全由林映雪和她父亲在中间代为传话，沈溪哪里会认得王展樊？而他决定与妙慧同去也是昨日临时起意，因而王展樊根本不可能知晓。


    老秦头也猜到了这一点。一来他和柳叶出门前，管家只嘱咐他们务必好生把妙慧菩萨接到府上，半个字都没提这位小沈大人，二来他家老爷听闻妙慧菩萨不喜张扬，且这次去他府上讲经乃是破例，务必低调行事才可，故而马车十分简素，车内只能容纳一人，哪里还能塞下这位小沈大人？


    面对老秦头的问话，沈溪的嘴张了几张，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回。说王展樊知道吧，那明摆着是在说瞎话，让他这三品大员的脸往哪儿搁？说王展樊不知道吧，那他贸然前去，不仅不合礼数，而且实在唐突。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没规矩？我家小沈大人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昭儿见沈溪尬在那里，赶忙出言解围。不过，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把他家主子骂了个五六七八遍：“活该被人家噎死！就这么大喇喇地登人家府门，一没受邀，二没拜帖，关键还和人家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大的脸！”


    “是是是，是小老儿多嘴了！”老秦头知道自己僭越，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冲昭儿拱手作揖一个劲儿地赔不是，“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柳叶见状更是什么都不敢问了，只是......她看看马车，又看看沈溪和昭儿，为难地道：“许是管家疏忽，给安排的这辆马车恐怕坐不下您两位......不如......不如请小沈大人在庵内略作等候，待我们将妙慧菩萨送到府上，再安排马车前来接您。”


    妙慧在车里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起先她并没在意，还以为是沈溪要带昭儿外出，恰巧在庵门前遇到。直到沈溪说要与她一同去王展樊府上，还要和她同坐一车，这才生了警觉。


    这辆马车......她上下左右打量着，紧贴车厢后壁放有一人座，旁边配有一张带抽屉的小几。厢内正中置了一个炭炉，其上有一只茶壶，炉旁还有一个炭筐。如此狭小的车厢让她一人独坐还算说得过去，可若是沈溪再坐进来......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妙慧略安了安心，这车根本不可能同时装下两个人。


    之后，她又听柳叶说等回府后再另行安排马车来接小沈大人，一颗心更是彻底放了下来。她到了王员外府上，定会有专门的地方安置。沈溪是个男子，不管怎样，都不可能被安排到一处。两人只要没有交集，就是阿弥陀佛。


    妙慧这样安慰着自己，忽听马车外昭儿语气不善地对柳叶道：“这怎么可以？王员外的宅子在城里，距这普宁庵单程就要走上大半天。等你们送完妙慧师尼再来接我家主子，这一来一回只怕到了府上没有半夜也要天黑了。你家王员外究竟有几个脑袋，敢这么轻慢我家主子？你们恐怕不知道，我家大小姐可是当今的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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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老秦头和柳叶只觉得眼前一黑，我滴个乖乖！敢情这位小沈大人竟然还和皇上沾亲带故！两人不由分说，“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两人磕头如同捣蒜，“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怠慢大人啊！请大人饶命，请大人饶命......”


    柳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恨不能把刚才说的话再嚼一嚼咽进肚子里。


    “昭儿！”沈溪瞪了昭儿一眼，呵斥道，“多嘴！”


    昭儿原本只想吓唬吓唬这两人，哪成想他们这么不禁逗。他自知理亏，赶紧捂了捂嘴，不再言语。


    “两位快快请起，本官并没有拿官威和家世欺压你们的意思。”沈溪上前，作势要扶二人起来。那两人如何敢劳动沈溪，赶忙收了泪，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过，我的小厮说得也不无道理。若是我太晚登门，恐叨扰了王员外休息，确实欠妥。”沈溪直言道。


    站在一旁的清竹见老秦头和柳叶已经傻愣住了，约摸着他们早已没了主意，但她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还以为是王员外府上的管家做事出了差错，故而也不好胡乱置喙。


    一时间，庵门外没了动静。


    车厢内，炭炉上茶壶咕咕冒着热气，妙慧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出去，让小沈大人另寻他法，谁知，只见车帘一掀，沈溪就弯腰走了进来。


    “确实，这车实在太小了。”沈溪一边查看车内情形，一边喃喃道。


    本就不大的车厢骤然显得极为拥挤，妙慧乍然见到沈溪，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她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感觉周遭的空气都要凝滞了。


    “小，小沈大人......”她局促地和沈溪打了个招呼，说着就要起身。她的心跳得慌乱，莫名想逃。急中生智间，她蓦地想到不如将这辆马车让出来，自己改乘庵里的马车前往。


    可沈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整个人就横在车门处，将门口挡了个严实，似是没瞧见她一样。


    “昭儿，这几日你就在庵里好生呆着，莫要惹事，我去去就回。”沈溪对车下的昭儿吩咐道。


    “可是主子，您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还是让我......”昭儿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沈溪伸手示意他将包袱交给柳叶，随后便转身进了马车。


    当着外人的面，昭儿不好顶撞主子，只得闭了口，可心里却小声嘟囔着：“平日里这些员外老爷的，想请您都请不到，今日也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还上赶着往人家府上跑......”


    妙慧见沈溪进来，立刻从座位上起来就向车门走。这时，只听已坐上车架上的老秦头扬声道：“两位贵客扶稳坐好，我们这就启程~回府~”随后，马鞭在空中高高一甩，“啪”地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紧跟着，马车陡然加速，向京城驶去。


    这些都发生在短短一瞬，妙慧毫无防备，她忽觉得脚下一个不稳，跟着便向炭炉倒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