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虽然认识她，也知道她有个支持自家主子的小团体，但他毕竟是个下人，像这种官家小姐，平日里他根本没有资格同她们说话。因此，两人之间半文钱交情也无。现下冷不防见常紫妍打听主子的住处，他心中立刻生了警惕。


    这种警惕是跟在沈溪身边多年而养成的“职业习惯”。保护主子的隐私是他的责任，尤其是像沈溪这种“稀有物种”，防止行踪外泄就更是重中之重。否则不仅干扰主子的正常生活，也是给他自己找麻烦。


    但正是因为常紫妍这样的人和组织的存在，让他的主子几乎无私可隐，每天都是在“裸奔”。因此，他对常紫妍没什么好印象。何况一个大家闺秀天天盯着个男人，说轻一点，是有伤风化，说重一点，那就是不要脸。在京城里他是没办法，但如今在普宁庵，他就不能再任由常紫妍为所欲为了。


    况且像常紫妍这种“情报头子”，只要回答她一个问题，紧跟着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问题在后面等着。到时若是不从，她就会反过来拿他告诉给她的事要挟他，他才不会上当呢！


    “常小姐，恕小的不敬，此事我不能告诉您。”昭儿冲常紫妍抱了抱拳，“时辰不早了，主子还等着用饭呢。您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说罢，昭儿拔脚就要走。


    “切！你就是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知道。到时候，我就说是你说的。我倒要看看小沈大人会怎么处置你？”常紫妍漫不经心地道，话音里透着一丝威胁。


    昭儿闻言心中一凛，再也迈不了歩了。常紫妍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她搜集和挖掘情报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甚至有些关于主子的事，他还是看了常紫妍出的书才知道的。那感觉就像是她派了个人蹲在主子的房檐上，全天十二个时辰监控一样。


    因此，她一定还有别的手段知道主子的住处。


    若是常紫妍当真将此事赖在他头上，他即便想解释，以他的身份也不敢和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争辩，否则便是以下犯上，就算没错也是错了。主子就算相信他、想护着他，也是不能够的。他算哪根葱，主子再没有为他得罪常府的道理。到那时，等着他的只能是被主子赶回府去，换茗儿、瑞儿那几个不安分的过来。那他不就相当于被“打入冷宫”了么？


    想到这里，昭儿眉毛一耷，大嘴一咧，换上一副比哭还难看的面孔，对常紫妍哀求道：“常小姐，我只是个下人，您行行好，就别为难我了。我告诉您也不是，不告诉您也不是，您总得给我留一条活路啊！我那一家老小还靠着我养活呢……呜呜呜~”


    他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生挤出来的一滴眼泪，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行了！别装了！”常紫妍不耐烦地道，她最讨厌的就是哭唧唧，尤其是男人哭唧唧。


    “你哪儿来的一家老小？你三岁丧父，母亲后来又改了嫁，你和你姐从小被寄养在舅舅家。但你舅妈对你们不好，将你姐早早就嫁给了雁州的一个庄户人，你则是跟着同村的一个大哥来定京讨生活，后来被人伢子卖进了沈府。所以，你说的一家老小都有谁？你倒给我说说看！”常紫妍一口气道出昭儿的身世，目光中透着得意。


    昭儿惊得张大了嘴巴，心中暗忖：“我滴个乖乖！敢情这位常小姐不止对主子了如指掌，连跟着主子的小厮都不放过啊！”


    “怎么样？”常紫妍挑了挑眉，一副成竹在胸地样子，向昭儿发出了邀约，“要不……我们合作一把，如何？我保证不说出去。”


    “怎……怎么合作？”昭儿小声问道，突然他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差点被常紫妍带跑了，赶忙改口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要是有别的法子，自然也不会来找我！”


    常紫妍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道，“就算你说得对，可你又能怎么办呢？谁让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昭儿呢！”


    昭儿惊怔在当场，后背霎时间就被冷汗浸了个透。


    “当年，小沈大人挑小厮的时候，看上的是真正的昭儿。可惜不巧，就在昭儿进沈府前的头一天，他被五王爷用高价买了去。人伢子没办法，又不想放掉一个赚钱的机会，便买通了府里管事，让和昭儿长得相像的你冒名顶替进了府。”常紫妍大喇喇地说着，故意将音量提高了几度，“你说，要是小沈大人知道他被你和管事一起耍了，会作何反应？”


    昭儿恨不能上前将常紫妍的嘴捂住，但是他不能，他只能紧紧攥着食盒的提梁，发泄着心中的怒气和恐惧。这是他的一个大秘密，若是被沈溪知道，他一定会被扫地出门，就连府里的管事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但此事已经过去了好些年，知道的人除了他和管事，就只有那个人伢子。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被常紫妍挖了出来。


    “这位常小姐来普宁庵做佛女可真是屈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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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去东厂才对！”昭儿在心里评价道。


    “你想怎样？”他又惊又怒地看着常紫妍，开口问道。


    常紫妍知道她的一番话起了作用，眼前的这个小厮终于肯跟她好好谈谈了。她本无意得罪昭儿，那样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逼他就范罢了。于是，她换上和婉的语气，道：“你看，这才是谈合作的态度嘛。你要是早这样，不就没有刚才的事了。你放心，只要你将我想知道事告诉我，我就替你保守秘密。”常紫妍信誓旦旦地道。


    昭儿的嘴张了几张，心里仍是犹豫，主子平日对他不薄，不止是不薄，应该说是很好。他到沈府七八年了，可他和主子之间一点都没有那个什么“七年之痒”，主子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他。他跟着主子在衙门里当差，见到了许多大官，增涨了许多见识，除此之外，还吃喝玩乐、游山玩水样样不落。


    在京城下人圈每年评选的“最令人羡慕的小厮榜”中，他雄霸榜首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羡慕得两眼发红。他若是为了保住自己，就把主子的什么事都往外说，那他成什么人了？


    常紫妍见昭儿迟迟不说话，便佯装要走，道：“你既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只不过我今晚可能要写几封信给定京城里的说书的，你就准备收拾收拾走人吧！”


    “别！常小姐，我答应！”昭儿赶忙拦住常紫妍道。他不想离开主子，不想再回到原先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甚至要和流浪狗抢食吃的日子。他想待在主子身边，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升官发财，看着他子孙满堂。他想一辈子都陪在主子身边！何况“冒名顶替”“欺瞒主子”的标签一旦被打上，他这辈子都很难在大户人家里做工了。


    “我……我答应与你合作还不行么？”昭儿咬了咬嘴唇，终于降服于常紫妍的威慑，“只不过仅限在普宁庵的这段时间。等佛女小姐们修行完回到京城，我就……我就帮不了你了。”


    “那是自然！”常紫妍爽快地回道，心里乐开了花。她在京城有成熟的情报网，根本不需要昭儿。何况沈府里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让他们发现昭儿与外人联系频繁，很可能顺藤摸瓜摸到她这里。到时她被扣上一个与沈府下人“里应外合”的名声，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合作开始！第一个问题，告诉我你家主子住在哪里！”常紫妍笑意嫣嫣地对昭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