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发现此事的便是常紫妍。作为沈溪名副其实的“站姐”，时刻收集小沈大人的信息已成为她的肌肉记忆。以前碍于两人之间没什么交集，她只能靠怂恿父亲常丘仁去求人，或者自己使银子从京城的包打听那里购买。现下她日日可以见到沈溪，自然要拿出专业态度和职业精神，每分每秒都不能放过他的动向。


    起先她只是见沈溪跟着妙慧走了，还以为两人有事商议，直至后来顺着风声断断续续地听到昭儿与清竹的对话，她才知道原来山中有一处凉亭，沈溪是往那里去了。她借着从地里直起身子抻腰的机会，抬头张望，果然见密林之中隐隐藏着一座小巧玲珑的石亭。只是从菜田看过去，她仅能看到亭子的飞檐，旁的什么都看不到，更不用说亭中之人了。


    不过，常紫妍不亏是有着多年信息搜集经验的高手，她的内核很稳，心态也极好。要知道，有时候为等一个消息，可能要等上一周甚至半月，不仅要花银子，更要花心思。比如，那份佛女名册便是她熬了三个晚上为她爹赶制出一双软靴，才让她爹因为感动而去求方怀山拿到的。因此，她深知着急没用，必须静气沉心，办法才能慢慢浮出水面。


    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常紫妍心里已有了计较。与其她或者其他“应援团”的姐妹日日花心思盯着沈溪，不如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据她此前掌握的信息，沈溪对他身边的小厮昭儿极好，两人属于“半是主仆，半是朋友”的关系。在她们入庵那日，昭儿将佛女们的名字念得啼笑皆非，但沈溪却并未阻拦，足见这个信息是有十分真的。那么，她何不从这个昭儿下手？只要买通了昭儿，那小沈大人就不会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了！


    常紫妍微微一笑。


    只是，该如何收买昭儿呢？她要想一想。


    林映雪试了许多次用帕子吸引沈溪的注意，但都没有什么成效。对此她做了个复盘，总结出了两条原因。


    一来，她和沈溪在栖霞山相遇已经过去了两年。即便小沈大人记性再好，也不可能对一条女儿家的帕子记得那么牢靠。


    二来，帕子的面积不大，两人又离得太远。除非她将帕子展开，像她所听闻的某个异邦国家在斗牛时挥动红旗那样，也许才会看得清楚。若只是像她现在这样攥在手里，根本看不出与其他小娘子们的帕子有何区别。沈溪得有多好的眼力，才能认得出啊？


    就在她正琢磨下一步该如何改进的时候，沈溪却突然离开了，而且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难道他不监巡我们的农禅了？”林映雪纳闷。


    她认真看过佛女的课业表，只有农禅劳作这项最适合她用帕子唤醒沈溪的记忆。因为劳作总是会出汗的，用帕子擦汗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其他课程都是在室内进行，日头照不到，又都是坐着，若她再用帕子擦汗，那不是有病，就是矫情。


    想到这里，林映雪有些沮丧。原本因着与沈溪的一面之缘，她觉得自己相较于其他小娘子是有优势的，但显然，这个优势她尚未找到合适的方式发挥。不过，她还有另一个优势，那便是她生得好看，容易吸引男子的注意。但……


    林映雪环顾四周，目之所及都是穿着打扮相同的佛女。大家散落在一大片田间，除了高矮胖瘦一眼可见，容貌长相需要仔细看才能分辨得出。所以，即使她容色再过人，也需要等沈溪慢慢发现她才可以。而且，一众佛女中，这个优势并非她所独有，沈溪可以发现她的美，亦能发现别人的美。若是被她人占去了先机，那她再想挤进沈溪的心里怕是就难了。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林映雪咬了咬唇，她不能被动地等待沈溪发现她，认出她，再喜欢上她。因为很可能等来等去，就把沈溪等成了别人的夫君。她必须放下大小姐的矜持，主动出击！


    她利用白若珠得到的那个信息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梁芷菡与同伴们担了一桶水回来，便没再看到沈溪的身影，而且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她悄声问周围的其他几个佛女，大家不是摇头说不清楚，就是经她提醒才发现。


    其实在这些佛女中，大家虽然对沈溪都有所倾心，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执着于嫁给他。她们有些已经定了人家，有些则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家世、样貌不可能与沈溪联姻，因此，能有份与小沈大人相处一段时间，攒一段美好的回忆和谈资便已足够了。


    只不过当初白若珠的嚣张气焰惹怒了她们，且白若珠的姿容行事实在不堪，大家不忍心让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大齐百年一遇的“好白菜”被这样一个人给拱了，所以才团结一心一起对付她。


    对于梁芷菡来讲，白若珠的出现虽然是个意外，却也是个推动。她已经察觉常紫妍、林映雪都不简单，对沈溪也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因此，她必须尽快有所动作。


    但，她并没有想好该怎样将与沈溪将断了的缘分再接上。


    可该如何做呢？梁芷菡一边用水瓢给青菜浇着水，一边陷入了沉思。因着那段过往，她若是一上来就打直球，流露出想与沈溪交往的意思，很可能会被他直截了当地拒绝，毕竟谁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因此，她必须“曲线救国”。


    不妨先与沈溪处成朋友，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心，然后再步步为营，让他发现她的优秀。等沈溪对她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她再发动泪攻，以两人八字不合、不能害他为由以退为进。到时，沈溪必会觉得她贤惠体贴，反而对更加她欲罢不能。而她只管坐在家中，让沈溪去为她战天斗地，告诉父母非她不娶，自己只要等媒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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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提亲便可了。


    定下这样的策略，梁芷菡便知道沈溪在她们做课业时是否出现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他在不在场，自己都不可能上前与他攀谈。她要掌握的，是沈溪在闲暇时的行踪。而这样的信息遍观这群佛女，只有一个人能拿到，那便是常紫妍。


    梁芷菡不是“小沈大人后援会”中的成员，但她是京城贵女，对常紫妍“沈溪粉头”的名号早有耳闻。恰好她们二人同住在一间寮房。这就是为什么她会主动与常紫妍交好的原因。


    ***


    松涛亭中。


    沈溪发现这里确实是个极好的所在。四周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更不用面对一众“暗送秋波”的佛女，这让他感到难得的自在。而且坐在亭中，他便可将菜田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谁勤劳，谁偷懒，他分辨得明明白白，一点不耽误正事。亭中不仅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可供烧水的茶炉。沈溪嘱咐昭儿明日将茶具一并带来，在这里煎水煮茶定是别有一番雅趣。


    清竹送来膏药之后，便捂着嘴走了。昭儿看出了小尼姑眼里的幸灾乐祸，也懒怠与她计较，他现在满心都是主子的伤。横竖此处没有旁人，他拿着膏药，等不及回房，便为沈溪先敷上了一贴，但沈溪脸上的擦伤，就只能等回去再说了。


    昭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主子每天早上拜佛都求的是什么。若是求平安的话，显然佛祖是没有答应的。主子和妙慧住持就像是一对冤家，还是佛祖见了都叹气的那种，法力再强都罩不住。偏偏这两人一时半会还拆不开，照这么下去，以后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哎！可真是让人头疼！


    ***


    午斋时分。


    常紫妍见昭儿来斋堂取饭，赶忙将碗里的饭菜吃完，快步走了出去。


    昭儿从女尼手里接过食盒，没做耽搁，便出了斋堂。就在走到几乎快要看不到斋堂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昭儿~昭儿~”那声音低低的，小小的，像是被故意压着，怕被别人发现似的。


    昭儿停下脚步回过身查看，见常紫妍正站在那里。


    “常小姐？”他道。


    常紫妍没有答话，她见四周无人，二话不说就将昭儿拽进了道旁的一处角落。


    “常小姐，有话好好说。青天白日的，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么？”昭儿踉踉跄跄地跟着常紫妍，刚一站定就从她手里夺过自己的袖子，红着脸道，“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上手了呢？”


    常紫妍面上讪讪的，她也知道自己莽撞，但时间紧迫，她又担心被人察觉，有些规矩便顾不上了。“昭儿，既然你认得我，那我便不过多介绍了。”常紫妍开门见山，“你能否告诉我你家主子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