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断断续续吹来，血的味道越来越浓，但是从进了林子开始，那味道就散开了。


    雪地上并不算平坦干净，有来自林间动物的足印、树上被风吹落的雪团、因为踩踏而露出边缘的枯黄落叶……


    唯独没有人的脚印。


    别说勾戎的，连扈星帆和肥遗的都没有。


    又一阵风吹来，身在林中已经无法辨别风中味道的来源方向，但花漫野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熟悉的的气息一闪而过，那非妖非魔的灵力与之前见过的完全吻合。


    “霁明，你往左边追过去看看。也许能遇见扈星帆和肥遗。”


    “主子，你自己太危险了。”霁明不放心地看着她，没马上动作。


    花漫野急了：“快去！勾戎在附近，说明方朔君很大可能也在这里，他是暗查、不方便露面。你去看看能碰见哪一波人，机灵点别让他和魔族遇上就行。”


    霁明领命，闪身消失在林间，花漫野顺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自行向前深入。


    越往里面走，地上的雪越薄、草越厚，走到后面树木逐渐稀疏、地上也几乎没什么积雪了。


    地面逐渐柔软干燥、雪只零星缀在厚厚一层枯草间，这地方原本应该是一片茂密的草甸。


    在枯草之上可以感知到还有残留的气息和法力，而且不止一个人的——这片草甸上留有另外一股陌生的妖气，精纯凌厉。


    妖力与疑似勾戎的法力遍布在这片草甸，时而各自分离时而交缠纠结，整片场地上的气场十分混乱，应该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若这人真的是勾戎，那这与他相斗之人从残余妖气推测、应是妖族中实力强大者，再结合前日司忱戈给她的“妖族有苏氏已派人追逃。”的线报，这大妖多半就是那被派来追逃之人。


    花漫野仔细探查着地面的痕迹，发现有一叶干草边缘颜色很深，她伸手触碰，指尖沾上深绿色半透明的液体。


    湿润、稍粘稠，闻起来腥中带酸，与方才风中的味道吻合。


    液体上残存的气息也与昨日石宫园中遇到的吻合。


    这应该是疑似勾戎之人的血。


    看血迹的状态还很新鲜，那人应该还没走远，用追踪术应该可以追到。


    花漫野左手指尖凝起灵力，以右手手指上的血迹为引，挥出一道神光，神光化为轻盈的淡红色羽毛，绕着草甸飞了半圈后，轻飘飘向花漫野右侧飞去。


    她抬步追上，随时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只有血腥味还在周围若有若无的弥散着。


    追踪的羽毛在向前直直飘了一段后开始左右摇摆，幅度逐渐加大、偏左，最后干脆悬停在半空，随后光芒更亮、直着向花漫野身后飞去。


    花漫野心中一凛，迅速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没有任何人迹，追踪羽毛悬在一棵树上方，不再挪动。


    她的追踪术绝不会出错，那人一定就在这里。


    花漫野走向那棵树，就在快要接近时周围一圈空气似乎有了波动，但一闪即逝。快得仿佛是呼吸带起的微弱波澜，又好像只是紧张引起的幻觉。


    追踪羽毛开始在原地打转，还未来得及调转方向花漫野便向树干跳出一步、同时召出琉光向右后方掷出！


    “铮！！”


    琉光在空中一顿，发出与金属撞击的声音，但视野中没有看到任何实体。


    既然能被琉光击中，那就好办。


    她没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紧接着欺身上前，掌心托出另一支峨眉刺在空中飞速旋转，直朝前方送上；同时腾出另一只手照着正与无形之敌悬空对峙的那支尾端一拍，另一支也瞬间化为旋转的光轮与看不见的兵刃对峙，相接处火星迸发、噪声刺耳。


    噪声没有持续很久，只一瞬间就停了。


    因为对方被击中、吃痛撤招；而琉光上沾染了血迹便可自行锁敌，追踪起他的位置更加迅速准确。他疲于接招、步步后撤，同时因为流血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也不再费力隐藏身体、终于显了形。


    花漫野从未见过这种形态的生命：他个子瘦小、站直了还比自己矮上一大截；皮肤像树皮般干枯、呈褐色、紧紧包裹在纤长干瘦的四肢上，如手臂般细长的脖子向前探着、勉强顶着上面那颗扁片状的脑袋；在脖子与肩膀连接之处左右生出一对巨大的螯状肢体，前端的钳子有他两个头那么大，钳子与身体连接部分的肢体倒是比四肢粗壮很多。


    这对螯也是他身上正在流血的地方。


    从他受伤的情况看，方才他应该是一只螯与第一支峨嵋刺相抵、另一只作为盾牌挡着第二支攻击他身体的“光轮”，但两处都没能成功抵挡，所以双双受伤，浓稠的墨绿色血液正缓缓流下、滴落在草叶上变成半透明状，不再容易察觉。


    花漫野召回琉光，更加确认此人便是昨日在石宫外墙留下痕迹之人。


    她挥手、以刺尖抵上此人眉心，厉声问：“报上名来！为何多番作怪？！”


    对方因为疼痛有些瑟缩，颤颤巍巍张开了那张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的巨嘴，发出的声音是与外貌完全不符的清脆柔和：“在下勾戎。惊澜少主不必明知故问。既出手伤我，必是带着恨意来的，就别虚与委蛇说那些没用的话了。”


    花漫野觉得此人这话里的逻辑有些怪，不过此地并不适宜与他较真，既然确定了他就是勾戎，先把人抓回去再说。


    她不知道勾戎的底细，但能仅凭自己的身体硬接神武一击的定不是等闲之辈。


    况且此人既能在魔界潜伏数百年之久、又能在山妖族重重围堵下一路逃窜至此、还能沿途安插阵法，他绝对不止有刚才那两下子那么简单。


    果然，勾戎话音未落，花漫野便察觉身后一股劲风由远及近。


    她灵活侧身、擦着衣服下摆险险避开了一道巨型冰斧。


    那巨斧足有两人高，且极锋利、将脚下地面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却又极灵活、在一招落空后立刻抬起锋刃消失在空气中。


    看来勾戎隐匿外形的能力不仅能用于自身，还能用于武器。


    花漫野步法奇诡、瞬间移至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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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戎身后，避开一记劈砍的同时一记手刀攻向他脖颈与头颅的连接处——相对于又细又长且向前探出许多的脖颈，勾戎的头颅过于硕大和沉重，所以它们的连接处一定是相对薄弱的。


    果然，勾戎完全没有料到花漫野会闪现在自己身后，躲闪不及被劈了个趔趄、眼前一黑直接往前栽倒。


    但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在与地面接触之前的一瞬间被一层冰壳稳稳托住、包裹着缓缓立了起来。


    勾戎在冰壳的保护下很快恢复了清明，他面无表情看着花漫野，抬起一条腿做了个幅度不大的勾脚动作，待他动作结束、一条由千年寒冰结成的锁链凭空出现，带着森森寒气向花漫野横扫过来。


    花漫野原地跃起，躲开了第一波攻击，但那锁链似是有生命般竟调转方向追她而来，大有誓必要将她捆缚之意。


    她不断变换步法，闪转腾挪间还能抽空分析此时局势：这已经是第三种冰制的物件了，难道他的能力是控制冰？把冰做成各种武器的样子加以利用？


    这能力不禁让她想到了司忱戈的“孤月”——那柄能按主人心意以水化形为万物的神武。


    但司忱戈是神族少主，自打开蒙便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足智多谋，即使在以博学和智慧著称的白泽族中、他的学识和智谋皆堪称顶尖，放眼寰宇未必有第二人能与他匹敌。在他之前的万年间三六门都不曾将这柄神武匹配给任何人，足以见得只有他才能驾驭它、将此物运用到极致。


    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这柄神武对使用之人的极高要求，它的主人必对世间万物皆有深刻的了解和体悟，否则无法驾驭它的力量，它虽是以水为骨，却绝非常人能碰。


    而这个勾戎，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受困于出身和成长环境、他都不大可能会有堪比司忱戈的学识和格局，况且，世间绝不会有第二柄与“孤月”相似的无上神兵。


    花漫野盯着勾戎受伤的大螯，突然冒出一个新想法。


    她不再躲避冰链，硬接了一记它的攻击、任冰链缠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捆住。而后调动灵核中的一点点火系神力，使自己周身冒出细密的火焰，神火与锁链接触的瞬间、千年寒冰瞬间化为一滩清水，消失了。


    花漫野冷笑一声：“虚张声势，再接一招！”


    说完，一堆火球在她身后凭空出现，极速向勾戎发起冲击。


    火球又密又多，速度又快，勾戎无处闪躲、出于本能伸出双螯交叉于身前硬生生挡住了这波攻击。


    那对已经受伤的螯在火球攻击下表面略发黑、不断冒出白烟，但仍然没有完全损坏，堪称坚固。


    勾戎疼得额头冷汗直流，好在大螯护住了大部分身体，他其他位置并没有收到太多伤害，只是背后的冰壳在高温下已经融化殆尽，不能再提供支撑，他的脖子软塌塌地歪到了一边，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狼狈地偏着头，却不见恼怒反而有些兴奋之色。那双黑中带绿的眼睛一直盯着花漫野的脸，饶有兴味地琢磨着。


    “惊澜少主，你可是被低估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