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索取
作品:《月与砂》 西里斯还没睡,他很不容易疲劳,今晚本就没有休息的计划。尽管再过一个小时他可能就会开始后悔这件事。
最近他仍然时常去伊比奥的书房,跟他谈论历史相关的问题,没有闲逛的必要和心情,就没再去过城里。
在工作场所和自己的房间两点一线,接近于他在阿瓦托芬时的活动习惯。
或许是这种规律的作息给了他熟悉的稳定感,艾玛的手链也确实发挥了效果,西里斯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偶尔还是有些不熟悉的不安和躁动,近来不时反复。
西里斯拿这说不清的情绪也没什么好办法,便刻意地忽视着,当自己没发现。
在能够更冷静地思考之后,西里斯也调整了目前面对艾玛的心态。
他的愤怒,他的仇恨,自有其理由,但这些都不是艾玛的错误,更不该由她承担。
他不应该为此对艾玛生气。
如果说那部分愤怒里有艾玛无法共情他的失望,也是他擅自期待的后果,艾玛本来就不是情感丰富的人,这种过高的期望本就不合理。他不应该把自己混乱的情绪发泄在艾玛身上。
西里斯提醒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应该用更理性的方式跟艾玛沟通,幼稚的情绪化交流毫无效率,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西里斯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艾玛有好一段时间没来找过他。
西里斯否认自己为此有一点低落。
她在忙于自己的研究,无论对他还是对艾玛都是件好事。
如果去打扰,反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玛没有主动来找他,大约也说明她其实没有那么需要他。
当然,艾玛早就已经长大,她的思考方式向来成熟,又是无所不能的女巫,如今有这样的独立和坚韧理所应当。
作为见证她成长的人,更应该感到欣慰。西里斯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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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的夜晚平静,风声甚至不足以震动窗门。
西里斯坐在桌边看书,直到预感划过脑海。
但声响与变动和他的预感一样快,又先于西里斯反应一步,碰的一声踢开了他的窗户,直接踢断了窗上的锁。
夜晚的风呼啦啦从外界灌进来,不比他想象得温和。
玻璃被巨大的动静踢出了裂纹,碎了半块,锁摇摇欲坠地挂在窗框上,两侧的窗帘飘舞着,桌面翻开的书也被吹乱了页数。
拉站在窗台上,横抱着艾玛,背后是明晃晃的月亮,她金绿色的眼睛在暗处仍然灼灼发光。
“嗨!晚上好。”拉很轻松地说,“你女朋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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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地狼藉,房间被破窗而入的事实与恼火中,西里斯站在窗前,对在窗沿上蹲下来的拉握着拳,沉默了三秒,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拉呿一声,不满道:“话真多。你不要我走了。”
西里斯抓住了拉,手臂接在艾玛下方,冷冷道:“松手。”
拉倒没介意这幅态度:“那你接好哦。”
她说完很利落地松了手。
西里斯手臂上一沉,下意识把重心向自己倾斜稳住,至于一时将艾玛抱得很紧。
拉放下艾玛,表现出自己任务完成,毫不留恋地打了半个哈欠:“那你们聊,我回去睡了,拜。”
她摆摆手,起身从窗台后退一步,向空中栽倒,就像出现那样突然地消失了。
西里斯完全不担心拉会摔出什么事,她不止这点本领。
退一万步说,这里是二楼。
拉一消失,西里斯才回过神,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和简洁迅速的对话,下意识做出的反应过于本能。
现在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怀里的温度切实且柔软,西里斯有点僵住了。
他没说话,艾玛也没有说。
就这样一动不动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西里斯才低下目光,看见怀里的艾玛正望着他,眼神亮亮的。
西里斯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半晌才叫了一句:“……艾玛。”
“嗯。”艾玛回应,弯起了眼睛,“我在想,西里斯很久没这样抱过我了。有点开心。”
西里斯移开目光,又沉默了数秒,才说:“能站稳吗?”
“嗯。”
西里斯把她放下来,确认艾玛稳稳地落了地,才收回以防万一虚扶她的手。
“有什么事吗?”西里斯声音较低,在夜色里是温和的,似乎带点担忧的小心。
艾玛摇头:“我没有受伤,拉抱我过来,大概是觉得这样移动比较方便。”
她直直盯着西里斯,说:“就是有点想你了。”
不该是这样的时间和突然,至少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西里斯想这样说,但能够承受这种怨言的拉早已顺滑地跑了。他对着艾玛说不出口。
西里斯不敢回应艾玛的目光,看了地上的碎玻璃一会儿,才抬起眼:“要出去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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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的夜晚寂静。快入冬的时节,却仍然有树凝着满枝的绿叶,风声里簌簌。
四季在神殿内并不分明,城区里倒是开始有过冬的气氛。拉最近便忙着相应的筹备。
他们走在楼下的院落内,偶尔碰见巡逻的守卫。
日神的信徒多早眠,深夜时没人平白地在院里散步。他们的谈话无人打扰。
年底的时候四处都繁忙,阿瓦托芬也同样。但艾玛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月神神殿的事务照旧交由议会和祭司们打理。
利利提亚通过传送门上的信筒送来过简略的报告和问候,总体上一切平稳,事事如常。
他们不乏这样深夜里单独谈话的机会,于是互相讲了几句,便找回了那种自然的熟悉感,西里斯也放松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心里平静安稳,甚至带点轻飘的喜悦。
西里斯提了自己近来的日常。虽然乏善可陈,一如往日单调。
也就是陪伊比奥整理些资料,伊比奥总体上性格安静,很有情商和社交距离,西里斯跟他相处很省心,倒不讨厌这种模式。
吉尔伯特秉着对外宾的关怀与责任心,还有来找过他两次,见西里斯没什么需要,看起来适应得很好,就放心告辞了。
艾玛能讲的东西却出乎他意料的不多。
在阿瓦托芬见面时,艾玛总能跟他讲很多新鲜事。近来认识的人,遇到的趣事。
这次她却几乎没说什么,那些学习和研究的反复与辛苦轻飘飘地在口中带过。
但除此之外,这阵子她又没在其他事上花心思。
西里斯沉默一会儿,说:“你也不用那么着急……我可以等,十几年或者几十年都没什么。我没期望过它能被轻易解开,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但我不想等那么久。”艾玛低声说。
西里斯看见她眼角的阴影,偏过头,指尖擦过她眼边的皮肤:“你没休息好。”
艾玛停下步子,唔了一声。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仿佛有点困了的孩子。
西里斯皱一下眉:“是跟拉一起睡被她打扰了?如果不习惯和别人同寝,你要跟她说。”
“倒没有。她睡觉很安静。”艾玛替拉正名。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西里斯缓了缓声音,“如果你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送你回去?”
艾玛抓住他衣角,摇摇头:“我想跟你再多待一会儿。而且,我晚上比较清醒。”
“那白天多睡一会儿。”西里斯道。
艾玛点头,仍然盯着他。
很难形容,西里斯觉得有些轻微的怪异。
艾玛说话的语调和神态都和平常有些不同。他倒不疑心是什么法术,他的异常体质不受大多数法术影响,成熟的女巫亦然。
有契约在,他也不可能认错艾玛。
她喝酒了吗?西里斯有一瞬间这样想。
但没有闻到酒味,艾玛也已经不会喝醉了。
年纪小的时候,出于健康考虑,他几乎不让艾玛碰酒,只在她十六岁的生日宴时松了限制。
女巫的特性那时已经显现出来,她的酒量不差,被客人多劝了两杯。
散场时步履仍然很稳,跟人谈话也口齿清晰,逻辑明白,大家都以为她没醉。
但西里斯跟她讲善后的事情,艾玛却一直盯着他,没说话,他才感觉出不对。
艾玛喝醉了会更安静,话更加少,目光不太能长时间聚焦,看西里斯却很专注。
她抓着西里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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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话,也不放开。
西里斯陪她回了房间,让莫妮卡和雪莉照顾她。
说完晚安,艾玛仍看他一会儿,才慢慢把手放了。
记忆里,艾玛几乎没喝醉过,偶尔醉了也只是这种不怎么令人困扰的表现,自然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艾玛现在看他的眼神和喝醉时有点像。
但她肯定没醉,眼睛很清醒的亮。或许疲劳带来了类似的表现。
艾玛抓着他衣角,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西里斯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西里斯停一下,说:“我不过生日。”
“但是,你是1195年出生的话,马上就要两百岁了……吧?”艾玛算一算日期,点头,“整数岁的生日,比较重要。”
她看起来确实有些神思飘忽,西里斯决定不说太复杂的话。
“‘西里斯’这个名字是遇见你那天取的,你可以当那天是我的生日。”
“这样啊!”艾玛似乎高兴了一下,又想了想,皱起眉,“但那天是我的生日。”
“那只要那天你过得开心,就当给我庆祝生日了。”
艾玛又看着他想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有点不太高兴:“这样不对。”
西里斯没回答,艾玛也没想出所以然,片刻后一松眉心,神色又轻快起来,向他走了半步。
他们本来距离就近,拉近半步几乎等于靠在一起。
西里斯接住了她,防止艾玛脚步不稳。
“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艾玛望着他,期待的目光亮闪闪的,“西里斯可以把你送给我当礼物吗?”
这下西里斯确定她状态不太正常了。艾玛平时不可能说这种话。
但也正因为这样,艾玛此刻说的话没必要太计较。
西里斯有点尴尬,又有些想笑。
艾玛的眼睛明亮,期待的目光纯粹,声音的尾调比平时更黏连,像小孩子一样。
西里斯心里软下来,面对这样的艾玛,想着还是讲点更温和的回答。
他说:“我本来就是你的。”
那话仿佛没过脑子就自然地说出了口。
说完西里斯僵住了,艾玛也愣了一下。
“是吗?”艾玛问。
西里斯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看重自尊,但是能这么顺理成章地把这种话说出口,不禁觉得自己的底线大约比自己以为的还低。总不能是他真的下意识这么认为?
“……毕竟,按照我们的约定,我的命是你的。”西里斯说,自己也认同这种解释。
作为客观事实,这回答也够标准了。
艾玛却仍然盯着他,目光忽然变深了。
她抓住了西里斯的手臂,西里斯已经退无可退,艾玛却又往前靠过去。
“不够。”她盯着西里斯的眼睛,手上的力气越来越紧,“还不够。我要的不仅仅是性命,更多,全部。”
“艾玛!”西里斯反应过来,试图叫停。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艾玛轻声说,似乎很委屈地,“为什么不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呢?
“如果性命和身体你都不要,那剩下的灵魂又要交给谁?你可以喜欢我吗?怎么样才能让你接受?”
艾玛的指尖攀上他身体,触感让西里斯发麻,心跳的节奏被打散了,不均匀地落在每一处肌肤相触的位置。
她的呼吸向上爬,手心贴到他胸口。
在急促的鼓动声里,一瞬间寂静下来。
艾玛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困惑般,从那迫切的连问里停住了。
在很近的位置,彼此间的一切触感都被细微地放大。
她很小声地说:“我可以亲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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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了那片刻的凝滞和空白,西里斯压住艾玛的肩膀,把她推回安全距离。
艾玛好像有点恍惚,并没有给出更大的阻力。
西里斯抓准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机,匆匆放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迅速离开了现场。
心跳的震颤过于密集,仿佛要麻痹大脑。
西里斯抓住胸口,指尖冰凉,胸前的温度却滚烫。
艾玛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压到唇边,低声说:“……差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