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幕间-《借口》(2)
作品:《月与砂》 很明白的事,克蕾娜最初想,巡防营很大,医疗部虽然和它同属神谕祭司管理,关系也密切,但毕竟是两个部门。
利利提亚又无可置疑是个厉害的剑士,不会那么容易受伤,就算碰见一两回,也不会次数太多。
但他刚到巡防营那三个月,访问医疗部的回合却实在不少。
最频繁的时候上午刚来过,下午又来了,且都不是空手,每次都贴心地带着一至多个在和他练习中受伤的队友,人数伤情不等。
克蕾娜和利利提亚大眼瞪小眼,说:“你有病啊?”
利利提亚举手发言:“我这次没受伤。”
最初和别人对练的时候,利利提亚会“礼貌性地”挂两道彩,次数增多之后,就懒得再装出受伤的姿态了。
虽然他受不受伤都不能让克蕾娜对他的脸色好看一点,在这方面上的待遇是没什么区别。
这一串事件的起因,说来也很常见。
刚入军营的新兵容易被排挤,在哪里都一样。
神殿的巡防营在住宿区上分男女,平时训练、编队则混在一起,没有稳定下来的新人尤其多有变动。
利利提亚是外来人,外形和气质上都引人注意。自然有看他不顺眼的,发生了些矛盾,在训练场上打起来,结果就都被送来了医疗部——也就是克蕾娜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克蕾娜说:“等一下,新人间发生矛盾受伤的事时不时有,但基本都是一对一,巡防营的人都是有规矩的,你那天怎么回事?嘴欠到逼他们打群架?”
利利提亚说:“没有呀。只是他们一对一绝对赢不了,我就说你们一起上吧。”
克蕾娜:“你闭嘴。”
巡防营中对新人有“一旦发生过流血冲突就要改换分组”的保护措施,第一次打斗的事端为利利提亚传开了名声,他的分组还没排出新的,就有人慕名前来比试,于是毫不意外就又来了医疗部。
这后来的医疗部拜访事由差不多都是这类。
甚至在利利提亚的荣誉挂彩对手中有出现过祭司级的队长,这位尚武的队长爱才心切,被抬着进来还着急跟人解释不是利利提亚的问题,是自己要跟他比试的,还遥遥跟陪着他来的利利提亚大比拇指:“你很不错!”
克蕾娜说:“他有病吧。”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利利提亚新人时期改换分组的速度比不上他跟人比试出事的速度,结果隔了很久才最终换成。
而事发地点的训练场旁边最近的医疗门诊区是克蕾娜的值班分区,两人明明不是一个部门,却有好一阵子过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风采。
值班医生不止克蕾娜一个,但给利利提亚治疗的医生很容易出现心悸、冷汗甚至噩梦等症状,只有克蕾娜毫无感觉。
利利提亚对此的解释仍然是:体质问题,一直如此。
医疗部的检查没什么结果,便放任了。
所以就算不是克蕾娜的值班时间,利利提亚也会带着伤来找她,乃至后来比试并没受伤,把受伤的对手送到后也会过来找她。
见面一频繁,熟悉度就上去了,克蕾娜很难回忆起他们开始变得熟络的清晰节点。
或许是因为三天在医疗部见到利利提亚四次之后真有点崩溃而骂出了口,遂被利利提亚跟随一下午直到确认她消气;
或许是在以“麻烦了克蕾娜给他治疗”的由头请她吃饭,逐渐开始觉得利利提亚跟她的想象不同;
还有在诊室和她待在一起,等利利提亚送来的人治疗结束之前,因为太多共处的时间而零零碎碎讲了太多没用的废话之后。
利利提亚聪明,漂亮,能说会道,礼貌也有修养,原本就不容易惹人生厌。
而对克蕾娜来说,熟悉之后,利利提亚在她眼里的形象已经从“完美无缺的优等生范本”变成了“会钻空子,会强词夺理,会犯错但也会补救,又聪明得知道怎么为自己博得心软和原谅的优等生”。
他身上那些让人牙痒的狡黠,散漫和随性的部分,却同样真实而鲜活,克蕾娜其实不讨厌这种地方。
看着现在的利利提亚,克蕾娜忍不住想到,她从来不真正了解那个尤利乌斯·利提亚,她所听过的只是那些遥远而饱受加工的传言,并从中确认了一个那样的印象,这对他来说实际并不公平。
只是偶尔,克蕾娜还是感到一些难以形容的不安。
她问利利提亚:“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非得次次把人打来医疗部?”
利利提亚无奈道:“比试嘛,有明显的胜负才能定输赢,我力道控制得不太好。”
克蕾娜其实不大相信,但医疗部有治疗魔法在,巡防营的人比试时确实会少点顾忌,其他比试对手也没对利利提亚下手的轻重提出过疑义。
问题不在这里吗?
克蕾娜想,那么她心上那种模糊的阴影到底是什么呢?
医疗部的办公室多是一人间,克蕾娜那时虽然资历浅,但也有个人的办公室,只是比后来的要小上不少。
克蕾娜在罗穆卢斯时并没有诊断过多少病人,父亲在赘入奥古斯塔家后辞掉了民间诊所的工作,平民的工作被家族里的人认为不体面。
他有时会上门给家族里近或不近的亲属诊治,克蕾娜常常跟着去,在旁边给父亲搭把手一边看着。
但贵族家庭里大多都有专属的家庭医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父亲有时会叹息因为实践经验越来越少而手生,克蕾娜也有点可惜,为父亲虽然喜欢却不能继续自己想做的工作。
但克蕾娜对医学的喜爱让他很欣慰,把那些无处可去的对医学的热情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将自己生平所学倾囊相授。
克蕾娜的父亲并不会治疗魔法,但他是个技艺精湛的好医生,个性耐心稍嫌古板,克蕾娜觉得这对医生来说是不错的个性,可惜她性子随母亲,至今是个急脾气。
她初到阿瓦托芬的时候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像个空有满腹理论知识却无实践经历的书呆子。
但带她的前辈很耐心,也很欣赏她对医学的热情和学习研究的毅力,教了她不少实用经验。克蕾娜后来跟那位前辈关系仍然不错。
离开了家族后,克蕾娜在治疗魔法上的出众天赋不再需要掩盖,度过新手期就很快如鱼得水起来。
顺利的工作带来了升职的机会,不久克蕾娜就开始为祭司考试的事发愁。
有特殊职衔的祭司不论,神殿的普通祭司按职业分有几个门类,由高到低分为一二三共三级,任何神殿中的职员都可以考取,只要通过笔试和相应的实践操作。
克蕾娜考的是医疗祭司的分类,实践操作她不愁,就是笔试实在麻烦,还涉及到信仰法规等方面,对于她这样不够熟悉当地文化的外来人就很为难。
她午休时在办公室一边学习一边做笔记,来串门的利利提亚坐在桌对面折她撕下来的废纸玩,克蕾娜看得火大:“你不考祭司吗?”
利利提亚侧过眼:“哦,那个不难啊。”
优等生!克蕾娜因这份余裕更火大了。
利利提亚后来换了分队,见过他比试现场的人多了之后,再有好奇心找他试一试的就少了。
巡防营的队长们抢着要他,升职大概早晚的事,唯一的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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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只是他来到阿瓦托芬的时间还太短。
后来想来,克蕾娜才有一点迟来的惊讶。
阿瓦托芬在国际上保持中立,虽然乐于接纳多方因战争流亡无家可归的民众,但对于携带不安定政治因素的来访者都是拒绝的。
利利提亚的身份来历显然不安全,尤利乌斯和奥古斯塔在罗穆卢斯都是举足轻重的姓氏,一个和家族极不愉快地决裂的继承人,是有可能引发后续矛盾,成为争端的借口的。
但议会给了他准入许可,在入职神殿和相关事宜上都没什么障碍,看起来很放心。
利利提亚在巡防营的工作逐渐稳定下来,到医疗部的机会就少了,克蕾娜在最初甚至有一段短暂的不适应,但很快又乐得清静。
他偶尔还是会来找克蕾娜聊聊天,经常什么事都没有就在她办公室待一中午的休息时间。
莫名其妙。但是利利提亚不说话的时候不算碍眼,还会全自动端茶倒水,自娱自乐地发呆,克蕾娜也由他去。
有时候她怀疑这是利利提亚没有朋友的表现,从外在上很难想象,但这人的本性实在麻烦。
克蕾娜隐隐觉得他虽然擅长,但并不喜欢与人交往。
或许因为这样的交际特征,克蕾娜是少有明显不在利利提亚工作密切联系范围内,却又跟他走得很近的人。
理所当然有不少人误会他俩的关系,或含蓄或直接地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克蕾娜第一次被这么问的时候大为震撼,三秒内脑中闪回了无数有关人生和宇宙的哲学,开始思考自己在何时何地,是怎么样一个存在形态,才会让人有这种误解。
最后只能茫然困惑而谨慎地回复一句:“没有啊?”
克蕾娜对什么类型的八卦都不感兴趣,直到很久之后才慢慢接受这些“真假难辨、跟大多听众没什么关系的传闻”是社交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乃至接受自己无事发生也可能成为别人八卦中的一部分这种令人震撼的事实。
在得知这种误解后,克蕾娜看利利提亚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上上下下像剜了他几十刀。
利利提亚终于问:“我得罪你什么了吗?”
克蕾娜转达了传言,利利提亚显得很淡然:“诶,我早被问过可能十次还是八次了。”
克蕾娜说:“你要是敢回答‘是’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真不像医生会说的话。”利利提亚耸肩,“不会撒那种谎的,你对我完全没那种意思。克蕾娜很好懂嘛。”
“好懂你还看不出来我讨厌你?”
“我猜有那么一点,”利利提亚用手指比划了个很小的一点点,笑道,“但你也不是真的讨厌我。”
他说得很自信,克蕾娜又为这份笃定而火大:“你觉得耍我好玩?”
“没有啊,我很喜欢克蕾娜。”利利提亚转过目光看她,“善良、诚实、温柔,和我完全相反。
“跟你聊天很轻松,我有时候都觉得有点遗憾,如果我在罗穆卢斯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会不会早一点和你成为朋友呢?”
克蕾娜哼一声:“想多了,要不是因为在阿瓦托芬遇到,谁要和你当朋友。”
利利提亚微笑:“你承认我们是朋友了。”
克蕾娜宕机了三秒来重启语言模块,恼火地导出万用结论:“滚出去。”
利利提亚从令如流,在离开前笑着道:“开玩笑的。我不喜欢假设过去的如果,已经发生的事,存在再多可能性都没有意义。
“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就是无数唯一叠加在一起的仅有结果,这不是比任何可能性都更接近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