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信者
作品:《月与砂》 利利提亚诧异地跟到书架边上,确认了年份。
艾玛对着满柜书本沉思了片刻:“只能感觉到这里。我的直觉说,‘从这里开始寻找最好’。你有什么提示吗?”
“……还真让我想到了什么。”利利提亚的声音里带着赞叹,“我想为您鼓个掌了。”
艾玛侧开身子,让他走进书架间来找。
利利提亚在书架间徘徊了片刻目光,抽出了一本书。
那是本厚厚的纸稿集,被妥善地装订保管,但侧边的毛边仍然透出极重的手工痕迹。
艾玛望过去,除了时代所限的材质装订,她乍看下没觉得特别。第三层的书本上都有魔法防护,摆放又如此密集,对艾玛来说信息多得太过嘈杂,一时很难体会其中的细微差异。
利利提亚端着书,展示般竖在她面前:“您看到封面上写着什么?”
艾玛有些困惑,对着书封端详了一会儿。
封面用的是通用文字,不过字体古老,是尚未改良完毕的版本。
“标题是‘日记’,右下角有个签名,”艾玛顿了顿,花了点时间分辨,“签名用的是方言……‘奥辛莱特’。”
“不愧是‘女巫’。”利利提亚感叹,“在我看来,这本书的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艾玛一愣,才缓慢地从这本书上感到一些奇妙的违和。
她从利利提亚手中接过它,书侧有着锁一般的设计。她随手试着翻开,没抱打开的希望,那锁却轻易地滑开了,啪一声落到地上。
书页哗啦啦地翻开,在没有风的房间里缓慢地转动和停滞了片刻,不同颜色墨水写就的文字映入艾玛眼帘。
利利提亚的声音说:
“‘女巫的日记’,也被称为‘无字书’。”
但书上分明有字,每一笔都是亲手写就的,一行行字迹甚至有偏斜,没有后来版刻印刷的规整。
看出艾玛的困惑,利利提亚点头:“是的,我现在仍然无法从您手中翻开的书上看到半个字。”
“是女巫的法术?”艾玛低下目光,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没有庞大的魔力痕迹……非常精巧,好厉害的设计。它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只有女巫能够看到这本书上的字’。”利利提亚拾起地上的锁,“您找到‘273’这个年份的时候,我就有点想到了。这是第三任月神女巫‘奥辛莱特’来到阿瓦托芬的日期。
“我本来没想现在就把它交给您,从规矩上来说,‘女巫的日记’即使在这整个房间里都是最特别的藏品,只有‘神殿的女巫’有资格借阅,而您还没有决定留在神殿。”
艾玛合上书:“那我先把它放回去?”
“但,您看——日记上的锁已经打开了。只有女巫打得开的锁,也只有女巫才知道怎么装回去。您要是不知道这把锁上用的是什么法术,那就难办了。
“不过,日记里肯定有记载,那只好等您看完这本日记再处理。”
利利提亚把锁放到书架间多出的空隙来,向艾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规矩是规矩嘛。”
“不用我把锁也带走?”
“锁是‘不小心’留在这里的。等您回到这里,还回这本日记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打开了别的什么藏书的锁,而那把锁上的法术有着微妙的不同——那也没办法,是不是?”
“真熟练啊。”艾玛说。
“不瞒您说,我从小在翘课请假找借口上颇有心得。”利利提亚微笑,“但借口就怕被人戳穿,还是做得低调点好。现在抓紧离开的话,图伦女士说不定不会发现。”
艾玛不含贬义地评价现状:“像做贼。”
利利提亚笑起来:“不是很有趣吗?”
“嗯,”艾玛说,“谢谢。”
“因为这种要被议会抓去写检讨的事而被您感谢可真不敢当。”利利提亚声音里的笑意和话中的内容全然相反,静悄悄隐没在书架间的阴影里,泛着轻盈的亮光。
艾玛表现了自己的担当:“要是真被发现了,我帮你写一半检讨。”
利利提亚压着喉间一半的笑声,说:“好啊。”
艾玛其实不觉得这事严重,她向来没什么紧张感。
但退一百步想,做错事来得及道歉;退一百万步讲,有一天在这里闹出什么大事,艾玛也有信心和西里斯一起跑路。
这么想完,更加觉得不必紧张得有理有据。艾玛散漫地思考着。
她去过许多不同的地方,见过许多一眼美好的假象,最初对她关怀备至的人,实际别有用心,这种事也不算稀奇。但目前为止,艾玛没在阿瓦托芬感到类似的东西。
这里的人对女巫的尊敬和客气让她感到陌生,却不让人难受。还有,“月神”和这里的联系……
总的说来,阿瓦托芬没有任何让艾玛感到紧张的要素,反而即使遍地是尚且陌生和不理解的事物,这里的环境仍然让她感到放松。
但刚走出藏书室第三层内间的门,就看到图伦正坐在门边的登记桌旁看书,这感觉仍然有种让人心头一凛的突然。
艾玛没有上过公共学堂,但记得凯曾经向她绘声绘色,自己如何在数学课上偷看小说被老师抓包。
艾玛和利利提亚对视了一眼,都不动声色。
图伦也没抬头,点了点桌子:“登记。”
利利提亚根据桌面时钟的显示,在登记册上写了出门的时间,但没有写借了什么书,对图伦解释说:“那是在第一层借的书,我们出去的时候会登记。”
图伦抬起目光,在艾玛怀中的书上扫了一眼,便嗯了一声,不在乎地回头去忙自己的了。
走出几百米之后,艾玛才问:“她发现了?”
“发现了吧。”利利提亚没犹豫地回答,“图伦女士可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书上有什么样的魔法,她一眼就知道了。”
“但是没有戳穿。”
利利提亚沉吟了一下:“议会内部也不是完全一致。比如,在提前让您拿走女巫日记这件事上,德丽克丝女士或许会反对,而图伦女士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她对德丽克丝女士的某些举措并不赞同。人心真是奇妙,这种细微的地方难以预判,只能说,我们运气不错。”
第三层的内容是机密,藏书室前两层的管理员都没有对他们多做追问。
利利提亚在第一层的出口正常登记了那本《信仰论》,借书凭证编码一栏写了个极其简短的“Ⅰ”,用的是古数字,和借书单同一列上下的一串串现代数字对比,差异格外显著。
从藏书室走出来之后已经是傍晚,夕阳橙红色的光芒倾倒在走廊。
利利提亚拿出那把镶着蓝色魔法石的黄铜钥匙,递到艾玛手上:“这把钥匙就给您吧。只要带着它,您随时可以自由出入藏书室借阅图书。第三层的看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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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知道女巫的事情,无论是谁值班,都不会拦着您。”
艾玛翻转钥匙,夕光在黄铜表面闪耀,使其明亮得近乎融化,半透明的蓝色魔法石却在这橙色的光里暗淡,匙柄上刻着古数字“Ⅰ”。
“这是你的钥匙。”艾玛指尖压过匙柄上雕刻的凹槽,“借给我,你就用不了了。”
“我不急着用。最近公务太多,短时间内没什么借书的工夫。等空下来,我再去魔法装置研究部补办一把就好。”
“只要出示这把钥匙,谁都可以使用相应的权限?”
利利提亚看了她一眼,笑:“谁都可以。”
艾玛点点头,把钥匙收拢进手心:“好。谢谢。”
“今天被您感谢得太多,我都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了。”
“你看起来不像会因为‘女巫’这个身份感到压力。”
“您是觉得我不够恭敬?”利利提亚的脸上显出一点反省,“如果您感到不快,我会调整自己的言行。”
“敬语很标准,礼仪上也没什么值得挑剔。但是‘感觉’不一样。这里所有知道我是女巫的人,都认为我是‘不同的存在’,在他们之上。
“而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为我们是相同的。”
艾玛看向他,目光和声音一样静静的,像没有波澜的水流,“我不讨厌这种平视的感觉。或者说,这样更好,我觉得很放松。”
利利提亚若有所思:“听起来我狂妄不敬而且极度僭越。”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嗯,让我想想……什么样的借口更好呢?”
他的话音上扬,跳跃过几个停顿的空白,在走廊安静的傍晚里沉降,变成平铺直叙的讲述:
“我原本的姓氏是‘尤利乌斯’。一个因战争而富有,因战争而显赫的姓氏。
“罗穆卢斯最早是个王国,版图远没有现在辽阔,战争壮大了它。无数武将的家族因此兴盛,尤利乌斯是其中的佼佼者。
“罗穆卢斯与赫克米洛斯相近,大多人信仰日神,传说日神能为战士带来勇气、信心和胜利,月神的信仰在国内的盛行仅次之。
“我父亲信仰日神,而母亲信仰月神。您大可以想象——在那样的家族,十二岁之前我所必须选择的信仰,实际不过是没有余地的二选一。
“但那时候,我对信仰也没什么所谓。和很多人一样,我并不相信世上真有神明。
“如果神明当真存在,愿望皆有回响,很多事都该是另一幅光景。
“直到十三岁的一天,我误闯了一座荒野上的教堂。
“那里因为战乱和聚落迁移而被废弃,只有野兽和游魂会造访。教堂墙垣坍圮,屋顶有个巨大的空洞,能遮蔽人的空间少得可怜。
“但那是个晴朗的夜晚,落进空洞里的只有月光。
“我看见,祭台上供奉着一座没有头颅的神像。”
“我从那个瞬间开始相信神明。”
“很难形容那时我所感到的震动。我到过罗穆卢斯的许多教堂,教堂里的神像都是一副人身,神色喜怒哀乐皆具。人因为试图理解神而将其人格化,因为自身有所欲求而期待祂慈悲爱人。
“我不认为祂爱任何人,祂只是存在。
“——何等的慈悲啊。”
利利提亚的叹息像摇晃的波浪,水面之上,艾玛看见他的眼睛亮起来,灼灼如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