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意外
作品:《月与砂》 港口还结着冰,只是冰层已经很薄了。
岸边拉着一圈围栏,巡逻的警卫来来回回地绕着圈。冬天无法通航,船都停在港口边上的船厂里,现在湖面上空空荡荡。
根据流经河湖的大小,西里斯甚至能大致推测出一座城市的规模。
水源总是人类聚居地的起源,常年干旱少雨、遍地沙漠的大陆内部更是如此,越大的水源,傍着它所建立的城市也总是更恢弘。
费拉约尔斯的湖泊面积和它的城市规模相匹,都是中上程度。它所连接的河流途经五六座城市,勉强可以做点跨国生意。
西里斯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店铺。
前领主加重税金,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这些小本生意,附近的店关了不少,现在又是冬季,熙熙攘攘的人群仍然难掩环境的萧条。
“鲜花之都”费拉约尔斯,等天气回暖,鲜花盛开的时节,会是生意旺季。
借河流将商品运出去也好,吸引游客来访也好,以重整这座城市经济的开始来说,是个很好的时点。
但是——西里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港口附近有条小商品街,有很多摆摊的手艺人。
艾玛正站在摊位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位老先生在冰上雕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呼出的气息把冰给融了。
这块区里有门特色生意,专做各种各样和“冰”相关的制品,从冰雕冰画,到把花草水果石子等等各种东西封进冰块里做摆件,种类丰富,于是也被称作“冰市”。
冬天是他们开张的好时节。冰制品的制作和保存除气温外,更和魔法道具有关,保存时间越长越贵,但保存时间短的很便宜亲民。
很多小孩都喜欢看人做冰雕,有余钱的还能定做自己喜欢的图案玩。
艾玛听凯他们说了之后就很好奇,只有像费城这样商业还算发达,又傍着水源、不太缺水的城市才会做这样的生意。
艾玛从前没见过这种工艺,因此今天主要就是冲着冰市来的。
雕冰的老先生见惯了小孩,看艾玛时而屏息凝神,时而惊奇赞叹的捧场反应很高兴,雕着雕着就乐呵呵地和艾玛攀谈起来。
艾玛也没认生,用地道的波克语和老人聊着。
西里斯听不懂方言,借助翻译的法术大致听了个意思。
他看出艾玛兴致很高。
比刚见到的时候活泼多了。西里斯暗自评估。
天生的性格是一部分,后天的环境影响也不小。
刚认识艾玛的时候,她在沟通表达上尤为消极,恐怕是过去的生活环境让她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为了迎合环境而习惯了沉默。
她很擅长察言观色,和人交谈时会下意识去关注对方的反应。
西里斯觉得通人情是好事,但这项优点对现在的艾玛来说反而是阻碍。
她缺乏强大的魔法师所必须的“信心”,对别人的观察和在意反而会加剧她自身做出判断时的动摇。
而且,随着女巫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敏锐进一步显现,这份“观察能力”只会进一步放大。西里斯对于她能否做好其中的平衡有些担忧。
至于艾玛自己有所觉察,担心与人格格不入的那些性格特质,在西里斯眼里倒完全不是问题。
女巫们性格迥异,特立独行的程度,说是惊世骇俗都不为过。
和西里斯见过的女巫相比,艾玛目前为止实在太过正常了,正常到西里斯都怕她哪天突然觉醒了女巫那种多姿多彩的疯,给他一个结实的惊吓。
艾玛扯了扯他的衣角,将西里斯从沉思中拉回神来。
她拿起那个老先生刚刚在冰板上雕的游鱼给他看,鱼鳞上着了红色的颜料,看起来很灵动。艾玛的眼睛亮闪闪的。
西里斯的目光从那块冰板上划过:“嗯,刻得很生动,很好看。”
西里斯说的是通用语,艾玛听了又翻成方言讲给老人听。
西里斯的目光落到她仍然牵住自己衣角的手上。
艾玛越来越信任他了。西里斯客观地想。
他对此没有感想。
总的来说,西里斯并不在意艾玛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喜欢还是讨厌都无所谓。
如果硬要带上感情色彩,西里斯反而会评价,他根本不想和女巫关系太密切。
但是艾玛太年幼了,没有可以依靠的身世背景,甚至不再有可以倾诉的家人朋友。发自内心的自信不可能在这伶仃孤岛一般的环境中形成。
哪怕为了他们的契约,为了西里斯自己的目的,他也会主动为艾玛创造能让她更有安全感的环境和人际关系。
而对于现在能力还很弱小,非常被动的艾玛来说,西里斯是连接这种环境的桥梁,实现这一切的基础。如果不信任他,当然也不可能放心接纳他所创造的环境。
从这个角度来说,艾玛信任他是件好事。至于其他的……
西里斯看着艾玛接过老人包装好的冰雕时雀跃的样子,告别后一蹦一蹦过来牵他手的步调。
嗯……还完全是小孩子啊。西里斯想。
艾玛挑东西的主要标准是“有趣”。
她没见过的,不理解的,觉得新鲜的东西,一天下来也买了不少,有几件打算回去后再打包打包送给她城堡里的朋友。
于是她也顺势问了西里斯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没什么特别有兴趣的”这种答复。
本来花的就是西里斯的钱,没有挑什么太贵重的东西给他的必要,街头的小店主打的也就是一个琳琅满目、物美价廉。
艾玛在街边小摊上售卖的微型盆栽中选了一盆,这种盆栽叶子肥厚,需水量少,不怎么养也能活。
西里斯收下她选的礼物,道了声谢。
那天天气是阴天,没有炽烈的阳光,时间的变化不那么明显,傍晚的时候才显出一点暗沉。
西里斯事先仍然向厨师长预定了今天的晚餐,艾玛在附近买过点小吃,但还是留了回城堡吃晚饭的胃口。
但她路过一家酒馆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西里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酒馆点单台上悬挂着的两列球形灯泡。
天才稍微暗了点,店面就已经摆出了做夜生意的架势,将店里的灯都点起来了。
那两列球形灯泡的灯芯形状做得特别,点亮后像是灯花炸开的瞬间在那个玻璃壳子里凝固。
艾玛盯着那灯泡,脸上写着“好想近距离看看”几个字。
还没等她试探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西里斯,西里斯就主动提议:“要进去喝点什么吗?”
这建议实在很好,还不影响她的晚餐。
经此一问,艾玛甚至觉得真有点渴了,积极地点头回应。
西里斯替她拉开酒馆的门,艾玛走进去,直奔前台。
西里斯跟在她身后,目光在酒馆内部随意扫视了一圈。
还没到晚高峰,酒馆里的客人不多。他们进门时有几个人投来了视线,似乎低声谈论了些什么,声音淹没进酒馆嘈杂的人声里。
在这儿喝酒寻乐的人要么大声说着话,要么打着牌抽着烟,酒馆里的空气和噪音环境都不太好。
艾玛倒没在意这些,前台边上的椅子有点高,她扒着台沿踩着搁脚的地方就自力更生一鼓作气地爬上去坐好了,眼神直接粘在了近在咫尺的灯泡上。
前台的服务生拿着菜单,看了看年幼的女孩,还是把视线投向了她身后的西里斯。
“我的主人想喝点饮料。”西里斯则这么说。
服务生还算有点眼色,稍微愣了下,就反应过来,把菜单递给了艾玛,指给了她饮料的目录。
艾玛接过单子,凭借这半个月来的文字学习,成功地在菜单上认出了“麦茶”这个词,当即决定就这个了,别耽误她看灯泡的时间。
西里斯在旁扫了一眼,菜单上有通用文字和当地的波克文字,他确认艾玛选的不是什么酒精饮料,没有问题。
点完单艾玛就继续看灯泡,而西里斯一边关注着她,一边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环境。艾玛这种不受环境影响的专注和莫名的好奇心在他看来都是优点。
艾玛没有在意刚才西里斯的叫法,他在别人面前向来这么称呼她。
西里斯私下和艾玛谈话时会有意减少叫她“主人”的频率。艾玛虽然敏锐,但西里斯通人情的本事绝不比她差。
艾玛原本是奴隶,还不习惯现在的身份倒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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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被他这么称呼反而会觉得别扭;此外,她对于想要交好的对象似乎更渴望更加对等和平视的关系,对雪莉她们也是如此。
西里斯如果总是这么称呼她,会是对他们之间距离关系的一种强调和提醒。
在西里斯想要取得艾玛更多信任的阶段,做这种强调反而不利。
西里斯也向艾玛解释过坚持在人前这么叫她的理由。
确实像城堡中其他佣人一样称呼她为“大人”或者“小姐”更自然,但谁都可以对她作此称呼。
以艾玛的年纪,更多人听见这样的叫法,只会觉得她身世不凡,但那些敬畏都是冲着她身后或许有财有势的父母的。
奴隶称呼自己的契约对象为“主人”很正常,且这个称谓只有一个限定对象,也就是奴隶的所有者本人。
西里斯在用这种方式向人宣告艾玛对他的所有权,也暗示他效忠的并不是这个年幼的孩子背后的什么人,而是她本身。
在此之上,西里斯越优秀,越强大,他所效忠的主人也越值得别人重视。
水果在市场上的价格更高,也更少见,而大麦则亲民平价很多,过去母亲偶尔会用它做点茶跟艾玛一起喝。
虽然艾玛现在的身家让她一下子水果自由,但习惯难以改变,她还没喝惯果汁之类的奢侈饮品,麦茶已经是她走进店里下意识能想到的比较好的饮料了。
麦茶制作也容易,艾玛点的单没花多少时间,就从后厨端了上来。
端着盘子的侍应生将玻璃杯放到她面前,艾玛低头一看,才发现饮料里浮着层层叠叠的冰块。
就算酒馆里人气旺些显得不那么冷,现在也怎么都不算是个暖和的天气。
艾玛点的时候下意识以为店家肯定会做热饮,再不济也是常温,没想到人家端上了半杯茶半杯冰。
难道这也是当地特色?
艾玛倒是不挑剔,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准备端起来喝。
但在她要伸手之前,男人戴着黑手套的手切进她的视野,抢先一步拿起了那杯饮料。
西里斯出门的时候戴着双黑手套,艾玛认得他的手,惊讶地转过头。
看见西里斯举起那杯饮料,倒在了端来饮料的侍应生头上。
茶水把人淋透了,杯里的冰块丁零当啷砸在木地板上。
周围的人都愣了,艾玛也愣了。
她想,西里斯可能看出来她其实不太想喝冰的,但她也没提前说明,不至于用这么过激的手段吧?
不过侍应生的反应也出乎艾玛意料,他首先一愣,然后表现出一些仿佛坏事败露的惊慌,又迅速冷静下来,露出适应情境的愤怒。
“你想干什——”
侍应生愤怒的质询只问出了一半,就卡在了嗓子里。周围面露凶色刚从座位上起身想要靠近的几个人也定在了原地。
从他们惊愕茫然甚至恐惧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发生了什么意外。
艾玛倒是知道那个“意外”是什么。
她看见从墙壁、房顶、地面四处延伸出来的红线缠绕住了那些刚刚想要行动的人,控制了他们的行动。
在遇见西里斯的那天,艾玛见过相同的红线。
酒馆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又为这突然的诡异安静全部沉默下来,不明情况的人互相使着眼色。
西里斯看着自己手里的空杯,慢条斯理地翻转手腕,与此同时,缠在那些人脖颈上的红线开始收紧,使他们发出惊慌和窒息的痛苦气声。
西里斯看向惊恐的侍应生,平静的声音里掺着一线轻飘的冷意:“你们自己知道,饮料里加了什么。”
他说这话的声音刻意放低了,酒馆里虽然安静,远处的人还是听不到。
但艾玛听见了,有些惊讶。
西里斯刚刚用的是波克语。
虽然发音有些古怪,但很清晰。艾玛以为他不懂波克语。
而侍应生听见他的话,眼神更加惊恐了。
西里斯松开手,玻璃杯掉在木地板上,砰地爆开,但碎片完全没有碰到他。
缠在侍应生身上的红线消失了,他还没从恐惧里回过神来,西里斯就指了指他身后:“再做一杯,要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