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女工

作品:《嫁冤家

    史之尧下值后没直接回府,转而去了布坊。


    这地方一般多由家丁或女眷光顾,他从没来过。掌柜的上下打量着他,道:“将军来此,可要为自家娘子裁衣选料子?”


    史之尧冷冷看他一眼没说话。


    掌柜的知趣地找到一批合适的布料,任他挑选。


    史之尧一眼就相中绛红色的料子,示意张晓泉交银子拿货。


    他回了临风院,拿剪刀扯下一块布料往绣圈里塞。张晓泉不知从哪里找到针线笸箩,坐榻对面帮他穿针引线。


    等史之尧费半天劲将绣圈整理好,张晓泉还在大眼瞪小眼地穿针。


    “废物。”史之尧夺过银针,对着窗户仰头眯眼,试了三次才成功。


    一切准备妥当,他一手拿针线,一手握绣圈,突然不知从何下手。单单握着这东西都觉得自己在冒傻气。


    对面传来微不可查的笑声。


    史之尧抬起眼皮,目光恶毒得像要吃人:“滚出去。”


    张晓泉收起嘴脸,从善如流地出去。迈出门槛前不忘伸长脖子再看一眼。


    威武昂藏的中郎将坐在窗前榻上,正对着针线活发愁。这一幕实在扎眼。


    史之尧心思全在绛红的布面上,一针下去,发出划拉声,光滑平整的绣面出现了裂痕。他力气过大,活生生将布面弄破了。


    “……这么软?”他惊道。


    若不是遇见崇宁,他这辈子都不会碰女儿家的玩意!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布面不能用了,他只好剪下新的重新装上。


    史之尧这回放慢力道,绣了几下毫无头绪,白线搅成一团,像块泥巴一样堆在绛红布料上。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张晓泉!”他烦躁地喊了一嗓子。


    外面候着的小厮颠颠进来。


    “你去星辉园找那个叫燕婉的小丫头,记着,别惊动旁人。”


    今日燕婉不守夜,她随张晓泉去了临风院,一路垂着头,心跳得极快。


    “奴婢见过驸马。”燕婉声音发抖。


    史之尧只对公主和煦,见了她们永远都是冷着脸。在燕婉心里,被他单独传唤是件很可怕的事。


    “起来吧。”史之尧懒懒道。


    燕婉听话地立在旁边,仍埋着头不敢乱看。


    “你过来,坐下。”史之尧示意她坐对面。


    她还愣在那里。


    “我让你坐下!”


    燕婉抖着身子坐到他对面,余光看见小案上乱糟糟的布料和针线。


    史之尧:“可会刺绣?”


    “回驸马,奴婢会。”


    “你们公主喜欢什么花样?”


    燕婉道:“公主喜欢空山圆月。”


    史之尧恍然:“对,她肚兜上就是。”他怎么没想到!


    燕婉:“……”


    “你会不会绣?”他问。


    燕婉点头。


    史之尧道:“你教我!”


    燕婉瞪圆眸子。中郎将要学女工?


    史之尧眼神坚定,并无戏谑之意。燕婉反应过来,帮他打下手。


    “图案就是这个,照着轮廓绣就好。”


    “注意力道,切莫着急。”


    “哎呀,您又把布戳破了。”


    史之尧恼火,他力气已经收到了最小!


    “没事,慢慢来。”燕婉颇有耐心地教导他。


    过了一个时辰,史之尧终于摸清门道。


    “一针一针要缝到什么时候?”


    “驸马莫急,慢工出细活。”燕婉道,“驸马初学,约莫一旬即可完工。”


    史之尧:“……”他真是犯贱才想学绣荷包!


    “对对对,就是这样,驸马进步真快。”燕婉像哄孩子一样鼓励他。


    正在绣圈上穿针引线的史之尧:“……”


    崇宁看完史锐的随笔,看了一眼漏刻,打了个哈欠。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过来。”她咕哝。


    史之尧一夜未归,第二日崇宁气闷地在妆台前梳妆。今日她要进宫看梁太后。


    老人家病得不轻,听太医说多半熬不过冬日。


    崇宁恼道:“我祖母身子骨硬朗,怎么会熬不过……”她气得够呛,生死之言实在说不出口。


    “殿下莫怪,许是心病所致。”太医跪下磕头。


    “明明是你无能!”崇宁道。


    “可别怪人家,哀家自己……自己的身子……有数。”梁太后咳了两声,气若游丝。


    她屏退御医,喝了中药后又歇了许久,才有力气和崇宁说起贴己话。


    “祖母要是有心事可以同我说,何必气坏自己身子。”崇宁扑到她怀里。


    “我最大的心事便是你们母女。”梁太后眼含热泪,“她走得早,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想着只要你能平安长大,我便不愧对你娘亲。”


    “若不是你陪着,哀家这日子也不知如何熬。眼看着你过关斩将,我也能放心了。可偏就是一放心一松懈,之前积压的大病小病一个个找上门来。”


    人活着只求一个念想,一个精神支柱。梁太后为了爆崇宁平安忙碌十载,有这股信念支撑着她,她才活得有劲。


    如今风平浪静,崇宁养尊处优又嫁了良人,她便不再遗憾了。


    崇宁怎会不理解祖母的心思。她又何况不是这样,若哪日大仇得报,她亦会失去目标信念,到时候还不知该何去何从。


    梁太后生死看淡,只道:“我这些儿女里,最疼的便是你母亲。你姨母懦弱胆小,先帝和信王只是养子,唯有亦欢最得我心。若今年冬天能去见她,我也能安心告诉她,你过得很好,不必她担心……”


    “祖母。”崇宁抱着她,簌簌落泪。


    说了不少话,老太后又咳了起来。崇宁忙给她顺背倒茶,服侍她安寝。


    擦干眼泪从积善宫出来,崇宁去千秋殿看史颖,却没想皇兄也在。


    两人在榻边对弈,俊男靓女十分养眼。


    “我来得不巧喽。”崇宁打趣道。


    “你来得正是时候。”史颖笑道。


    承明知她来看小姑,便先告辞。崇宁同小姑说了会儿话,才知道史颖怀孕的消息。


    “这么快!?”崇宁惊讶,“恭喜小姑啦!”


    史颖食指捂嘴:“殿下可别声张,刚怀上的,我不想惊动旁人。”


    “好,我不说。”崇宁嘴巴一向严。


    从千秋殿出来已是黄昏,她万万没想到高公公会在殿外候着她。


    “殿下,陛下有请。”


    崇宁随他去了太极殿,看见皇兄在偏殿的案牍前忙碌。


    高公公心里明镜似的。皇帝批阅奏折能随侍在侧的,除了这位公主再无旁人。


    他使个眼色屏退众人。


    崇宁乖巧给他研磨。朱红的墨水摊成一片,她恭敬有礼,垂眸不看奏本。


    承明看她一眼,笑道:“站累了就坐,你我之间何谈礼节。”


    “也是哦。”崇宁笑了一下,抽过一把圈椅坐到承明旁边,两人各自占了一半书案,颇有小时候点灯熬油共写课业时的默契感。


    崇宁一抬眸,发现案面上那个又旧又丑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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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还留着呢,真不嫌寒碜。”


    “你的东西,我不敢随便扔。”承明一边看温千琳的奏折,一边说道。


    崇宁观察他的表情,只见他舒展的眉心慢慢皱起,随后拧成“川”字。


    “温左相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她问。


    “你怎么知道是他?”


    “只有他会让皇兄费心。”崇宁顿了顿,又道,“若是我家中郎将就不会。”


    承明和煦的眼神忽而一沉。


    崇宁:“?”她了解皇兄,他待她一向和煦,这微不可查的负面情绪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吗?崇宁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不觉得不妥。


    上次中秋晚宴史之尧给皇帝出气,当众明嘲暗讽温相的僭越之举。这不仅仅是站队,也是在向承明表忠心。皇兄若想除去温相,定会重视史家。这对没落的定远侯府有利无害。


    是以方才崇宁才提及了史之尧。皇兄一向聪慧,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呀。


    崇宁歪头看向承明。


    只一瞬,承明的眼眸变得清明,仿佛刚才的阴郁不存在似的。


    他一向善于掩饰表情,崇宁有时候都摸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相处得这么好,一提中郎将眼睛都亮了。”承明露出和煦的笑。


    “好什么好,我最讨厌他了。”崇宁捏紧墨条,胡乱地往砚台上转圈。


    承明看在眼里,没有戳穿她。他握着狼毫的手一顿,任由朱红色的墨汁滴落到温千琳的奏本上。


    崇宁见他出神,问道:“皇兄可是为温相发愁?”


    承明回神:“是啊。他上奏求娶元昭郡主。”


    崇宁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她咽了口吐沫,急道:“之前为儿子求娶元昭,如今自己又要娶元昭,他一把年纪都能当元昭的爹了!”


    除了皇兄,她最亲近的就是淑华姨母一家。元昭正值妙龄,怎么能嫁给他这个糟老头子!


    她平日不急不躁,唯独面对亲近之人会乱阵脚。


    承明皇帝知道温千琳触了崇宁底线。他放下笔,本想摸摸后背给她顺气。手还没碰到衣料,忽觉于礼不合,遂又无奈放下。


    崇宁看着他的动作,忽而消了气。她思索片刻,道:“他想娶个续弦再诞嫡子,于情于理我都理解。皇兄亲自为他赐婚才显得君臣和睦,于温相而言也更体面。”


    “至于元昭的婚事,可以用拒绝温亭书的理由再搪塞一次。”崇宁握拳捶掌心,“对,就这样。”


    承明看着她的表情,问道:“你是不是选好了赐婚对象?”


    崇宁惊奇笑道:“皇兄真会揣度人心。”


    其实她还没找到赐婚对象,但是她已经策划好怎么杀人了。


    崇宁甜甜笑道:“皇兄操劳国事,还要忙着当月老。元元愿意为你分忧。”


    她两只手揪住他明黄的大袖。


    承明淡笑着摇头:“无理取闹。”


    “好不好嘛!”她抬高声音嗔了一句。


    承明点点头,应了下来。


    崇宁早就被他惯坏了,知道皇兄会答应。她便笑着拿起案面上的丑荷包。


    “这个我拿走啦。”她乐呵呵说。


    回去送给史之尧,他心里的疙瘩就能解开了。


    刚想装进袖袋,承明就握住了荷包一角。


    “嗯?”崇宁抬头。


    “送出去的礼怎能收回?”承明没看她的眼睛,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他从崇宁手中抽出荷包,小心翼翼放回自己袖袋。


    什么都能许她,除了她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