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岚一直都很能接受超现实主义的存在。


    这让他很顺畅地融入了新世界，却也能让他轻易动摇对原本世界的看法。


    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起原生世界的真假了。


    想想看吧，若是他所在的世界才是依附于现实的模拟世界，那么他眼睛一睁一闭出现在真正的现实世界，那么他提供的那么多情报都对安室先生对付组织毫无用处，那么新子、冲矢小姐对真相顾左右而言他，都可以解释了。


    但是——


    他这种推理笨蛋推理出来的猜想怎么能作数呢？


    清醒之后的毛利岚心平气和地坐在床上。


    他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然后修理下被昨晚自己哭唧唧掰下来的墙角。


    ……


    “工资好高。”


    毛利岚看着自己账户上显示的金额陷入了沉思。


    真的假的，他以为自己真正花费在组织任务上的时间很少，组织提供的薪酬只能勉强够他日常生活，没想到真的就是干一票够胡吃海喝一年的程度啊。


    这样看来他也不必专注于正经工作……咳。


    龙舌兰皱着眉头看着在他看来已经有些大惊小怪的毛利岚：“你也不是第一次拿到组织安排的报酬了吧。”


    毛利岚放下手机：“嗯，之前刚拿到手就花完了，这次账户上显示的是几个任务叠起来的结算，所以数额比较有冲击力。”


    他的消费观念和市川诚有些差别。


    而且由于公安包办了大多数事情的开销，毛利岚对自己的隐性消费没什么概念，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自己身上有多少存款，并且还很清楚账户里的存款只会只增不减。


    不过刚才自己的措辞可能会引人怀疑。


    毕竟消费方式忽然转变就是很可疑的。


    所以毛利岚从善如流补了一句：“组织不会亏本吗？我以为以组织的作风会十抽九，反正哪怕只剩一成之中的一成，都够普通人一夜暴富了。”


    龙舌兰沉默了：“所以你口中的工资好高，是嫌弃组织用人成本高？”


    毛利岚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可没有这么说。


    他把手机收回去，说自己只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的眼红穷人而已。


    龙舌兰深呼吸，他料定毛利岚又在耍自己。


    而毛利岚在心里握拳：很好，又圆过去了，自己的运气不错，卧底这件事对于自己来说好像也不是特别困难嘛。


    ……


    卧底跟坏人交流不困难。


    但卧底跟好人交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龙舌兰说，之前鬼野手里的药物渠道基本上已经都被组织接手，如今他们还需要做的，就是对接上鬼野的药物供应商。


    毛利岚现在要做的就是伪装成鬼野的熟人和药物供应商交涉。


    让药物供应商变成组织的人。


    虽然常理来论，能给鬼野提供药物的供应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次情况特殊，鬼野是在药物供应商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拿的药。


    “资料你应该都看过了。”龙舌兰说道，“青鸟制药的社长就是鬼野的父亲。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鬼野的关系很恶劣，但毕竟有那层血缘关系在，鬼野违法乱纪的事情暴露出去，还是会让他公司的生意受到很大影响。”


    “真的确定那位社长不知情吗？”毛利岚拿着龙舌兰补充的那叠资料，“光是警方记录在案的违禁药物，就远远超出了鬼野可以从自家公司窃取而不被发现的数量。”


    他抬起眼睛看向龙舌兰：“据说鬼野之所以和组织撕破脸，也是因为组织要杀了他父亲，让他名正言顺继承那家药物公司。如果鬼野父子真的关系恶劣且相互敌对的话，以鬼野的为人，不可能放弃这个踩着父亲上位的机会。”


    “哼，恶人总是会在最难收手的时候良心发现的。”龙舌兰笑了起来，“鬼野也不是良心发现了，只是聪明了一回。组织有能力把他父亲拉下马让他坐上社长的位置，就有能力把他拉下马派一个对组织更忠诚的合作伙伴上位。”


    “所以组织当时确实有利用鬼野吞并青鸟制药的想法。”毛利岚若有所思，“鬼野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和他父亲坦白，和公安合作，试图摆脱组织的控制。”


    “制药公司的研究所里有我们组织的药物数据。”龙舌兰让毛利岚尽快行动，“组织给我下达的命令是在这个月内进行回收，但若是你提前完成这项任务，履历上会更好看一些。”


    要是真的只用提前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高层青睐那就好了。


    毛利岚点点头：“嗯，还有两周才到截止日期吧，我尽量在今明两天之内解决。”


    龙舌兰沉默了下，忍不住开口：“你知道这种情况下只有公安卧底才可能这么快完成组织任务吧？”


    毛利岚歪头。


    “他儿子刚死，正是警惕性最高的时候。”龙舌兰沉着脸，说那位青鸟社长身边自带精锐保镖和公安职员，组织都没有万无一失联络青鸟社长的办法。


    “你的实力不能代表整个组织。”毛利岚坦言，“而且，你刚才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主意——隐藏身份，与社长交涉。”


    “我说的隐藏身份就是最需要耗时间的一个策略。”龙舌兰表示现在这个多事之秋无论是谁都会非常提防出现在青鸟社长身边的任何一个生面孔，毛利岚又没有组织某个神秘主义者能够易容成世界上任何人的本事。


    然后提及那个神秘主义者，想到毛利岚疑似组织二代的龙舌兰又沉默了下，迅速给自己补了一句：“……如果你能够找到贝尔摩德帮忙的话，当我没说。”


    贝尔摩德就是那个组织神秘主义者的代号。


    毛利岚真的可以和贝尔摩德很熟。


    因为贝尔摩德在他的世界可能是唯一一个立场是组织成员却和毛利岚关系匪浅的角色了。若是这个世界有机会面对面，说不定他们也能聊得很来。


    但现在毛利岚还不认识这个世界的贝尔摩德。


    他说自己能提早解决的依仗，不是贝尔摩德，也不是公安。


    ……


    当然是他自己。


    东京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但所有的新鲜事对于毛利岚来说都是陈年旧事。


    他近期阻止的案件还没有能力发展成阻止其他案件继续发生的蝴蝶效应。


    20250813的档案显示，青鸟社长在这段时间会遭遇很多不幸的意外，最终在浴室死于溺毙，当时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说是儿子造孽、老子还债，债还不完，就用命抵了。


    那起案件直至毛利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之后都没有翻案，一直以意外脚滑作为死因。


    现在毛利岚结合他在这个世界了解到的线索倒是能有一些新的想法。


    他利用已知的未来线索接近了青鸟社长。


    不，准确来说，毛利岚还早社长一步出现在了某个现场，让青鸟社长主动来找了他。


    这段时间组织其实还没有正式对青鸟制药开刀。


    社长身边没有落下的各种意外，其实是他身边的秘书做的。


    这个秘书不知道鬼野父子和组织的恩怨情仇，只是很清楚最近社长身边的安保很严，所以猜到社长最近在提防仇家寻仇。


    然后秘书怕仇家杀不了社长所以浑水摸鱼在那不时给社长一刀，原世界里他还成功了，算计社长心脏停搏倒在浴缸里溺毙，但现在的话，毛利岚提前指出了他的不怀好意，说他换药蓄谋杀人。


    凶手还在嘴硬，说社长心脏病是老毛病，说社长最近压力大所以多次复发很正常，说药盒里的药物就是原来的成分，他只是履行分内的职责给社长定期补充药物，他无惧警察进行药检。


    社长身边的保镖——其中甚至有正在执行任务的公安——也说秘书的行动都在他们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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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底下进行，秘书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


    毛利岚平缓了呼吸。


    这就是推理能力不足的劣势。


    他知道原世界社长的死亡是由于药物带来的心脏停搏导致身体瘫软在浴缸里无力挣扎出水面，而唯一能换药的角色只有社长的秘书，刚才毛利岚还撞见了他勾唇一笑。


    但是原世界的事实证据不能用于这个世界，那勾唇一笑也完全不能直接给凶手定罪。


    “我肯定药盒里的药就是有问题的。”毛利岚冷静地盯着凶手的眼睛，“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法，但是，受害人比我懂药，等他醒来之后，拿着药盒问问他就可以了——你现在的表情也告诉我，我是对的。”


    本来只是眼神略显慌乱的秘书在那一瞬间暴露出了所有人都难以忽视的狰狞表情。


    ——毛利岚说对了。


    正如他说的那样，在有问题的药盒被送到苏醒的青鸟社长面前的时候，对方一下子就看出了秘书的作案手法不是换药，而是更改药物的剂量。


    秘书还利用了社长的服药习惯和药盒的药物布局，实现了在犯罪过后，药盒里药物数量合理、社长体内也检测不出中毒痕迹的效果。


    因为在药盒动手脚的目的与其说是给社长下慢性毒药，不如说是让社长的心脏病药逐渐失去效果，然后制造一场他因突发疾病而意外死亡的事故。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死了都不知道身边还有人这样捣鬼！”出院后的社长真心实意地感谢毛利岚，“请务必让我报答你。”


    而这，就是毛利岚接近任务目标的手段了。


    ……


    “报答不报答不重要。”被约见的毛利岚扫了一眼房间里站着的保镖，“我只是想争取一个和社长您谈话的机会。”


    青鸟社长握着毛利岚手的力道不由得收紧，但他的脸上还保持着那种面对救命恩人的温和的笑：“请说。”


    “我需要争取到我应得的赔偿。”毛利岚看着社长，“您儿子连累我被打了一顿还丢了工作。”


    社长：“？”


    他在保镖投来警惕目光的同时，控制住脸上的错愕，慢慢把手抽了回去：“你在说什么？”


    “我想你已经查过我的身份了。我现在真名用不了。你可以暂时称呼我为木崎乱。就是那个被坏人举报进警局无罪释放却丢了工作的倒霉蛋。”毛利岚很从容地靠在社长对面的沙发上，“因为真实理由不好跟警方说，所以借用了你们公司兼职调查员的身份，这个你应该也查到了吧？”


    “嗯……”社长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查到了。就是没想到你能过来亲自跟我说这件事。”


    “我得解除误会。证明我不是什么蓄意接近的可疑人物。”毛利岚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神态和语气更加轻描淡写的同时，他满意观察到社长的坐姿都更正经了一点，“看社长刚才的态度，估计也很怀疑我吧，放心好了，我要真是组织的人，是不会先麻烦地戳穿你身边秘书的阴谋然后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和你打好关系再榨干你的利用价值的。”


    组织会直接杀了他。


    从毛利岚的口中解读出这一显而易见含义的社长勉强稳住自己的表情，在毛利岚顺口问起门口站着的那两位是不是公安成员的时候，下意识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意识到什么，有些胆战心惊地看向了那边两位公安。


    原本以为能围猎目标的公安冲着社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背对着他们的毛利岚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不过这不是什么重点，反正那两位公职人员不会伤害他，社长的眼睛也足以告诉毛利岚一切。


    社长相信了毛利岚的话。


    被给予更大发挥空间的毛利岚在信手拈来上更具自信：“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


    “最重要的，”他弯着眼睛，冲社长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你的儿子让我失去了工作，你理应赔给我一个工作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