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婕在邮轮上转悠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回去，刚一到包厢外，便听见傅芳堂而皇之地以她半个母亲自居，正对秦恕问东问西。


    司楷听上去有心阻拦，可论口才，他不是傅芳的对手。况且司楷好面子，他看中秦恕，有些话却不好意思问，如今由傅芳问出来倒还觉得正合适。


    秦恕不知回答了什么，包厢内传来其乐融融的笑声，司婕只觉得讽刺，里面听似与她关系密切，实际她只是个调和的借口。


    真没意思。


    司婕扭头正欲离开，一声刺耳的招呼将她困在原地。


    “你……不是司家的小丫头吗？”


    司婕觉得面生，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四十出头，周身珠光宝气，连说话哈气都带着浓重的贵香水味。


    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那人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地打量司婕，就像打量一件玩偶，而后露出嫌弃又鄙夷的眼神，咂嘴说着：“也就这样。”


    对方极度冒犯的模样像极了她那搔首弄姿的小姨，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只想立马离开这。


    “诶，等等，你在这儿的话……傅芳也应该在吧？”


    话音刚落，傅芳就从包厢推门出来。


    “呀！淑琴，怎么是你！”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呢！”


    两人一见面，就熟络地攀笑起来。


    傅芳原本是听到司婕的声音特意过来开门，没想到会撞见孟淑琴。她像是一下有了撑腰的人，热情地揽过孟淑琴的手，邀请她一起用餐。


    孟淑琴最喜欢热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等迈进了包厢，才仿佛后知后觉地客气道：“司楷，我来蹭个晚饭，你不介意吧？”


    “那怎么会，只是怕你佳人有约罢了。”司楷的样子并不欢迎这位不请自来的孟女士，脸上全是人情世故。


    孟淑琴笑着回道：“你说巧不巧，我约的人有事来不了了！”


    傅芳则在一旁兴奋：“那真是凑巧了，幸亏他没来，否则我还跟你吃不上饭呢！”


    “是吧，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喊你喝茶，做脸你都不来，真是个大忙人，有事业就是好。”傅芳又嫉妒又撒娇的样子，让司婕看了都瞠目结舌。


    “哪有什么好，我都累个半死，你才好呢，每天只要开开心心喝茶，做脸就好了，连公司都有专门的人替你管着。”


    司婕怀疑地瞟了一眼孟淑琴，她说话的语气可不像是真心的羡慕，一时弄不清这两人演的是哪一出戏。


    不过很快，司婕就知道了司楷不待见孟淑琴的原因。


    这人比傅芳还会恶心人。


    “司……婕？是叫司婕是吧，你这名字是哪个给你取的啊？这么拗口的。”


    司婕干瞪着眼不说话，傅芳上赶着笑道：“还能有谁，她妈，我姐姐呗。”


    “她那个不负责任的妈啊？怪不得取不出什么好名字！”


    司婕忍不住翻了白眼，反驳道：“我觉得挺好的。”


    “还是向着你妈啊，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不看看你小姨为你付出了多少？”


    孟淑琴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司婕的亲妈，从而说到傅芳是多么多么不容易，多么多么好女人，司婕恨不得塞一对耳机，耳不听为净。


    司婕不回应，孟淑琴说得没意思，非要听人附和才行，又说到秦恕头上：“听说你是国外回来的高材生啊？果然一表人才。”


    “阿姨谬赞了，不过多读了几年书。”秦恕倒是游刃有余。


    “那就很了不起了！司婕的眼光高，能和她处对象的都不得了呢，她读书的时候还处过什么总理的儿子。”


    “是吗？”秦恕只当是玩笑话，不过孟淑琴的出现将他和司婕推到了同一阵营，这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他特意望向司婕渴望会有一些眼神交流，谁知这人一心一意地在剥虾。


    “不过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她这人怪得很，要不然小时候也不会被送去寄宿……”


    听到这，司婕正好扯断了一只虾头，她冷笑一声，回敬道：“阿姨，你对我们家的事了解的这么清楚，不会也是想做我的后妈吧？”


    孟淑琴不羞不恼，司婕越来气她就觉得越舒服。她笑眯眯地说着：“你爸年轻的时候是不比这秦医生差，不过如今么……”


    司楷如今到底是医院院长，孟淑琴与说小辈们时不同，多少留了底线，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傅芳今天最痛快的莫过于这时候，她与司婕对面而坐，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惜如今在她对面的早已不是十二岁时任人欺负的小姑娘。


    “阿姨，是人都会老的。”司婕凉凉地说：“只不过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嘴臭，到老了还是一样。”


    “司婕，你怎么说话的？”


    傅芳变了脸色，却被孟淑琴拦道：“她那怪毛病还没好呢，我是什么人了呀还与她计较的？”


    孟淑琴说完，神清气爽地准备就餐，却发现司家父女俩已经挑着吃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一个秦恕，桌上只剩下一些个边角料，看着都倒胃口。


    孟淑琴斜眼扫视了三人，瞧不上地啧了一声：“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


    “诶，阿姨不吃了啊？”司婕故意问道。


    “点来点去就是几只便宜的龙虾鲍鱼，不会吃呀以后也用不着来这么高档的餐厅。”


    “是吗，我爸确实不懂，所以都是我小姨点的呢。”


    孟淑琴的脸色这才有些拉垮，为了挽回些和傅芳的面子，一把拉着她的手，赔笑道：“啊呀，阿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呀！”


    司婕看好戏般瞧着傅芳，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孟淑琴其实同样没将她放在眼里。


    傅芳不是傻子，孟淑琴的话让她很不舒服，可在场几人之中，只有孟淑琴是最帮着自己的，她不愿意在司婕面前丢了“朋友”，只好暂且忍下来。


    孟淑琴看傅芳没有较真，为了博她高兴，立即又提议：“对了阿芳，你知道楼下在拍电视伐？有好几个小明星，帅的，我给你介绍介绍啊。”


    “你认识楼下拍戏的？”


    “小看我啊，我大大小小也投资过好几部电视剧的，那个导演都要看我面子的，给你介绍两个小明星算什么哦。”


    孟淑琴自夸得厉害，傅芳的确有些动心，不过这会儿，司家人又成了绊脚的拖油瓶。


    司婕眼见终于能甩了傅芳回家睡觉，巴不得地将人送走：“小姨，你尽管去，让司机等着晚点送你回家，我爸坐我的车就好。”


    傅芳也懒得再跟她拉扯，本想半推半就地应了。谁知孟淑琴不乐意，她觉得司婕可比傅芳有意思多了，有她在去了才不闷，便招呼着：“司婕也一块去吧，带上小秦一起，万一他们拍完了，说不定你们年轻人还能再凑个二场乐子呢。”


    “我不去，我陪我爸。”司婕干脆道：“至于秦恕，你们直接问他。”


    “司楷要是累了，就让司机送回去呗，不然就都一起。”


    孟淑琴张口不给人选择，霸道至极，不料司婕软硬不吃，她态度坚决：“祝阿姨和小姨玩的开心，我和我爸就先走了。”


    司婕拉着司楷就要走，傅芳见孟淑琴一脸不高兴，担心她会报复在自己身上，到时得不偿失，便故意刺激司婕：“司婕，怎么走那么急啊，天还早呢，不会楼下拍戏的真有你的相好吧？这样的话，就确实不好带秦医生下去了。”


    “哦？我就说司婕不一般吧。”孟淑琴兴致勃勃：“那就不勉强了，等我们下去猜猜，究竟哪个有幸入了我们司大小姐的眼。”


    司婕实在不想下去染这趟浑水，可一想到白鹤凡又禁不住踌躇不定。


    白鹤凡的事业刚刚才有了水花，要是真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小事而影响了他的工作，司婕一定会后悔。


    秦恕一直没有张口，他像个编外人物游走在冲突故事的边缘，他注视着司婕及每个人细微的表情，像花豹一样静待一个时机，就恰在这时。


    他说：“要真是司婕交往过的人，我也有些好奇，不如就去看看吧。”


    司婕不明所以地瞪着看向秦恕，他用眼神告诉她，他会帮她的。


    司婕察觉到，秦恕已经猜到白鹤凡可能的身份，她并不能完全信任秦恕，尽管他一贯以来都表现得大度而完美。可相比之下，她也不敢冒险让孟淑琴和傅芳去揣度白鹤凡。


    她只能装作毫不相干。


    “既然阿姨和小姨都这么想我去，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司婕咬牙切齿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