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打上球，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司婕坐在球场一侧的休息椅上，冷眼看着傅芳向秦恕娇嗔地为失误球道歉，觉得又可笑又荒谬。


    “这个阿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一旁的司楷看得干着急：“不行，我去跟她讲把人换下来！”


    “爸，您就歇歇吧，我小姨好不容易放你片刻清静。还是说，您其实也日久生情了？”


    司婕话里带刺，司楷知道她是在和自己置气。傅芳在他们家借住了十来年，他要接受早就接受了，也不会等到临老。


    司楷觉得自己清清白白，不与女儿计较，他如今更在意的是司婕看不看得上秦恕。


    “这话说的，我请小秦来，是陪你打球的，她老是占着位置算怎么回事？”司楷说得义愤填膺。


    “那您请小姨来是为了什么呀，为了给我添堵？”


    “什么叫我请她来了。”司楷皱起眉头，凑近司婕的耳边，悄默声地说：“那是她非要来的！”


    司婕白了父亲一眼，就是司楷对傅芳的退让和纵容，才让他们这个家始终都没有家的样子。


    “话说回来，小婕，你觉得这秦恕，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司婕装傻。


    司楷笑道：“做个男朋友，怎么样啊？”


    司楷到底是把话摊到了明面上，司婕叹道：“爸，难不成你费尽心思把他从海外挖回来，就是为了给我做男朋友啊？”


    “秦恕是有真才实学的，主任退休后，我还打算让他接班呢。”司楷磕磕绊绊的语速暴露了他的私心，他找补道：“但是也可以顺便谈谈看嘛，你们俩年龄相当，求学经历也相似，一定有不少共同话题，最主要的是，他爸爸是我的老同学，为人很端正的！”


    “他爸什么样，儿子就一定也是什么样吗？”


    “嚯！那还有假，这些天你自己同他接触，难道能说出半点不妥来？”


    说起秦恕父子，司楷总是不厌其烦地夸奖。


    他在参加国际口腔医学交流会的时候结识了秦恕，对这位有才华又风度翩翩的年轻人颇有好感，一番交流下来惊喜地得知对方是自己老同学的儿子，更觉有缘份。


    司婕的那前几任，他一个也瞧不上，几乎都是徒有其表，偏偏自己还插不上嘴，好在没一个成事的。


    至于秦恕，他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便想着去会会老同学，顺便探探家底，没料他和秦父已有近二十年未见，最近一次竟是在人家的葬礼上。


    加上母亲早亡，秦恕几乎成了孤家寡人，司楷便更想招他和司婕相看，好说歹说才将人骗回了国，眼下……又碰上自家女儿是个油盐不进的。


    “爸，您就别瞎忙活了，我感情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是你爸爸，我不替你张罗谁张罗？不是我说，找对象不能光看脸的。”


    听他意有所指，司婕忍不住回击：“您当年不也是靠颜值才俘获了我妈和我小姨的芳心么？”


    “……”


    “再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帅哥哄我开心，省得看到某人心烦。”


    司婕刚说罢，便见傅芳高高兴兴地回来了，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


    傅芳意犹未尽地说着：“秦医生球打得真是好，我压根都接不住几个。”


    “芳姨谦虚了。”秦恕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便转向司婕：“司婕，打两把？”


    司婕感叹秦恕不愧是体面人，连打个球都面面俱到，怕他当场虚脱在球馆，摇头拒绝：“不打了，吃饭去！”


    知父莫若女，司楷将晚餐订在了附近的邮轮餐厅，头等舱的包厢，贵得不是一星半点。


    除司楷外，几人都是临到上船才知道会在这里吃晚餐，傅芳更是囔囔着要回去换衣服。


    司楷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但今天的主角是司婕，他不想耽误时间：“就吃个饭而已，又不是舞会，用不着换了吧。”


    “不是说我，司婕才最该回去换身衣服来，今天这多好的餐厅，又是和秦医生一起，多好的机会，难道不应该好好打扮一番？”


    傅芳的话听似在理，司楷不懂女孩家的世界，他转头看向司婕，正想问一问她的意见，没料被她抢先道：“我是不用啊，秦医生应该也不会介意吧，小姨若是需要，不如就先回去吧？”


    傅芳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回去的，唯有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好巧不巧，又碰上电梯拥堵。


    傅芳没换成衣服本就不爽利，见电梯外大箱小箱地堆着，一会指不定怎么挤，当即怒火中烧：“这不是本市最有名的邮轮餐厅吗，怎么客梯和货梯还混着用啊？”


    此时的电梯口还站着三五旁人，看起来正等着往楼上运箱子，傅芳的声音尖锐，引来几人的侧目。


    “不如我们从那边观光电梯上去吧？”带路的经理为避免冲突，急中生智地建议。


    司楷欣然同意，待到已上了观光电梯，傅芳仍不依不饶：“既然有别的电梯，一开始来这不就好了，白白在那挤那么久，臭死了。”


    “不好意思，因为平时观光电梯人比较多，那部电梯是比较快的，今天情况特殊，是我考虑不周。”经理道歉说。


    傅芳故作姿态地摆摆手：“那些是什么人？不是我说，你们餐厅的管理有问题，运货的怎么能走客梯呢？”


    “今天有节目拍摄，那些应该是拍摄设备，所以特别为他们开放了通道，影响到各位，实在抱歉！”


    傅芳一听到这，态度立即有了转变：“哟，拍电视啊？都什么人在拍呀？”


    “这我们也不太清楚，他们是保密的。”


    “怕说了挨骂是吧？端什么架子啊，几个小明星。”


    经理只能礼貌微笑以示回应。


    傅芳那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司婕见了就来气，她故意刺激道：“小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领导视察工作呢。”


    在傅芳眼里，司婕一样是小人得志，她气得瞥了司婕好几回，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才讽刺地笑了：“小姨我是比不得你认识的明星多，说不定楼上那位在拍的你也认识。”


    而后又担心边上的人听不明白，特地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上回跟你去石桥路吃饭的那个男生，好像就是电影学院的吧。”


    司婕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在和谁约会，也不在乎秦恕怎么看她，因此毫不客气地回敬她。


    “小姨还知道我跟谁去吃饭啊？看来是在家闲得慌。你不是总说医院有你的一份吗？不如来医院上班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看能不能挑出一个好日子来。”


    “姐夫，这就是你说的好女儿，这样伶牙俐齿！她究竟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小姨放在眼里？”


    司楷只觉头疼不已，一声叹气：“能不能稍微安静会？还嫌人家看热闹得不够吗？”


    傅芳见司楷今天是笃定了不帮自己，势必要让父女俩都不好过。


    她变本加厉地委屈起来：“不是她先挑起的吗？她对我怎么样都不要紧，总归我习惯了，以后跟秦医生结了婚，也这样对他大呼小叫吗？”


    “你胡说什么，什么结婚？”


    司婕质问似地看向父亲，他紧张地舌头都打了结，秦恕连忙帮着解释：“芳姨，你误会了，我和司婕并没有到那一步。”


    “啊，是吗？”傅芳脸上是夸张的惊讶：“那怎么前几日，我还见姐夫在看婚纱照？还和人讨论得火热呢，是我误会了？”


    司婕再忍受不了这个狭窄的空间，在电梯还未到层停靠时冲了出去。


    她听见身后的秦恕紧跟上来。


    司婕很清楚秦恕是被无辜牵连，但她此刻就是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


    他跟得越紧，她越觉得窒息。


    司婕加快了脚步，可空旷又陌生的走廊让她避无可避。


    “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司婕回头，却见秦恕并没有逼近，而是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这显得她更加地自作多情。


    如果在医院的话，她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正常地和他交流。


    这些都被傅芳打乱了！


    更让司婕无力的，是被她牵着鼻子走的自己。


    秦恕知道自己不能跟得太紧，所以他需要看准时机，此刻就是一个好时机。


    他试探地靠近，一步一步。


    在即将触碰到司婕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司医生，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