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燕雀

作品:《燕雀安知【女帝】

    “复宠”的江书鸿却并不觉得有多好过,她发觉日子有些太闲了。


    因小产养身子不用请安,皇上又交代了谁都不许打搅她,理论上每天都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然而养成的习惯却使她不到卯时便醒来了。


    这具身体惯有的困意和头脑中要去上早朝的潜意识打架,她只好先起来用了早膳,而后睡了个回笼觉。


    用过午膳,她头一次觉得午后的时间如此漫长而难熬。不必批阅奏折,不必接见大臣,不必头痛地为某处的灾情忧心,她竟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画屏,”她于是唤道,“有些闲得慌,给本宫拿本书来。”


    画屏便忙不迭去找了几本书来,都是娘娘往日最爱看的,只是有孕这几个月没再翻开过。


    江书鸿翻开几月前正看到兴头上的那本,当时她打算午睡后细细往下读,一觉醒来却成了萧景明。如今终于能读下去,看看后头发生了什么。


    她发现自己看不进去。


    情节正到高潮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理应是最吸引人的时候,她却兴致缺缺,对书中人后头的遭遇提不起兴趣。


    大概是断了几个月,没了当时那个入迷劲儿吧。江书鸿安慰自己,读不进去就不勉强,便又唤了疏雨来和自己下棋。


    江书鸿学琴棋书画时并不避讳贴身侍女,反而时常愿意指点她们,流萤不爱学这些费脑子的玩意儿,疏雨却是耳濡目染爱下棋的。


    虽比不得江书鸿,却也足以对弈一二,权当凑趣解闷了。


    今日疏雨却破天荒地赢了。


    疏雨知道主子的脾性,倒不至于为赢了主子惶恐,然而她也明白自己这局下得不算精妙,也谈不上什么大的长进,原是不该赢得下娘娘的。


    流萤看不出这些,她一看下棋就头疼,是强打起精神观看两人的,见疏雨赢了,还在兴高采烈地恭喜:“真给你学成出师了,咱们娘娘没白教呢!”


    疏雨却忧心忡忡地望向江书鸿:“娘娘还在为那暗处之人伤神吗?”


    江书鸿险些没反应过来她在说谁:所谓暗处之人,不过是她为了安抚几个宫女,信口胡诌出来的。


    “是有些,不过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她于是笑了笑,示意两人不必担心,“我已想出了解决的法子。”


    其实心不在焉的缘由不是什么暗中使坏的敌人,而是她实在对下棋提不起精神,甚至觉得有些无趣。


    她往常爱下棋,便是爱争夺胜利带给她的刺激感,如今却发现,棋盘上再运筹帷幄,终究不过是一场游戏,输赢都可一笑了之,哪比得上朝堂惊心动魄?


    一个决定可能就是一方水土几十年的兴衰,一句参奏可能关乎以千万计的百姓命运。


    人如果终其一生都在下棋,也许就以为这是最有趣的博弈了;而一旦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就不会再甘心困于一方棋盘之间。


    她可以喜欢下棋,但不可以只能喜欢下棋。


    江书鸿为这次交换魂魄后如何保住性命,做了诸多安排,却都是被动的、防守的。


    她以为体验过一次高高在上的生活,做出了一些想做的改变,送萧应婳去了梦寐以求的战场,已是天赐的幸事了。


    如今她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满足。


    她也许曾是一只小小的雀儿,如果这辈子都只能在榆枋之间跃来跃去,飞到最高的枝头便会心满意足;可若是曾去过九万里之上的高空,呼吸过真正毫无浊气的空气,享受过毫无阻拦的翱翔,还能甘心苟活于地面吗?


    人们总说燕雀安知鸿鹄志,可燕雀看过高处的天空吗?


    是它们从出生起,燕雀就自甘平庸选择了闲适,鸿鹄则勇敢而坚韧地选择了风雨吗?


    是它们都在空气稀薄的高处受过苦难也看过风景,然后各自做出的选择吗?


    还是它从出生起就被折断了羽翼,被告知你永远不是天鹅呢?


    如果小小燕雀也曾有幸飞上过鸿鹄的天地,如果燕雀既知鸿鹄之志,它还甘心再回囚笼吗?


    江书鸿会说,她的人生里没有甘心二字。


    “我已想出了解决的法子。”她又重复了一遍,不只是为了安慰流萤疏雨。


    ……


    养心殿。


    萧景明正在为那人给他丢下的烂摊子而头疼。


    他的江山社稷被染指太久,朝堂制度作出的改动也太多,如今想要改换回从前的面目,需要费不少心思。


    改动最大的是边关军权的收放、朝会和奏折的制度。


    朝会与奏折之事他还须再想想,因为重新处理政事的第一天,萧景明惊奇地发现,即使今日陈奏的事宜还算繁多复杂,朝会却比往常结束得还早了近一个时辰;即使自己有些生疏,批阅起奏折来竟比之前快了不少,不到戌时便批完了。


    朝会结束虽早,议事却毫不耽误,因为缩减的是三跪九叩、数次行礼的时间;批阅奏折虽快,正事却毫无遗漏,因为长篇大论却无重点的请安折子,被集中到旬末统一批复。


    即使不屑如萧景明,也不得不咬着牙承认,这两项措施使他节省了不少时间,处理政事也方便不少。


    然而若就此循着这个规矩,又总使他觉得自己输给了那个孽贼,好像明晃晃地承认了,那人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做出了他几年都未曾做到的事。


    此事主要是自尊心和胜负欲作祟,军权的事就是另一种难办了。


    萧景明决不可能移交如此大的权柄给旁人,尤其是本就在军中民间都有威望的驻边将军。他的想法和当日朝堂上反对的老臣其实是不谋而合的:战时误了军机所损失的那点子人马,不足以使他冒险动摇自己的绝对掌控权。


    然而当日“他”力排众议,颁布圣旨,已八百里加急送往边疆各处,如今各地刚适应新的政令,若他再急急追回,恢复原状,未免太朝令夕改。


    一国之君,最忌讳的便是出尔反尔。


    因此若想做如此大的改动,还需要徐徐图之,一时半会儿萧景明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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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做不了什么。


    更难办的是,那人还召见了这一届科举考试中各地最优秀的举子,在殿中密谈整整一下午,不知道要灌进去些什么东西。


    这些学子是实打实的栋梁之才,如今却已被那人玷污,萧景明不敢用这样的人。


    然而那日下午召见后,这批学子无一人被破格提拔或单独谈话,萧景明从中找不出谁是那人挑中的心腹。


    而殿内三十六人,已囊括了这届考试最惊才绝艳之辈,若要一杆子打死,无异于断送前后几年里士林的中流砥柱。


    同样是萧景明负担不起的代价。


    “真是用心良苦,”他一声冷笑,咬牙切齿,“叫朕投鼠忌器,不得不留下这些人来,在官场中作他的眼和手,将来不知要做出多少不干净的事来!”


    这一样一样的余孽,让他清理不干净,心头的火气也就越来越旺。


    还有一样,连他唯一的嫡亲女儿、堂堂一国长公主都被派去了战场,好不容易保下小命回来,竟又给了她那样大的权柄。


    萧景明疼爱萧应婳,是真心希望她平安归来的,但不该是如此大胜回来,不该是作为大胜的最大功臣回来;他也愿意给她财帛万两、十里红妆,保她一生富贵尊荣,但他要给的是尊贵,不该是真刀实枪的权力。


    好在这只是自己的女儿,他如今要把她圈在宫里,她无论如何也反抗不得。


    昨日萧应婳刚回来时,召见她的皇帝是那人,而今他这个真正的皇帝、亲生的父亲,也该亲自见见她。


    “公主昨日见过皇后了吧?”萧景明唤来严禄平,吩咐道,“想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叫她过来见朕吧。”


    严禄平垂着的头却因疑惑而微微抬起,小心觑着他的神色问道:“皇上您不是下了令,令公主今日就出发,回东海三州统领政务军务吗?”


    “今日辰时,公主已携您的圣旨,从神武门而出上路了。”


    眼看着皇帝的面色由惊愕转向震怒,严禄平心道不好,却不知皇上为何做出这等反应,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荒唐!”萧景明一掌拍在案几上,案上笔架虽倒作一片,上好的金丝楠木却毫发未损,他自己的手掌倒一阵发麻,“堂堂一国公主擅自出宫甚至出京城,竟不需要来向朕禀明?”


    “皇上息怒,”严禄平战战兢兢,实在想不通哪一环出了差错,“您的圣旨上写明了尽早出发,若在早朝时段,不必前来拜别您……”


    那诏书上的字迹、玉玺印记分毫不差,绝非假造的圣旨。


    可皇帝为何露出了这样一副表情?


    上位久者,喜怒不形于色,萧景明也一向是如此贯彻的。然而如今的他,额头已暴起青筋如虬龙盘踞,面色阴沉如铁,眉间拧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双目有些发红,眼角微微抽搐,整张脸因盛怒而微微扭曲,原本威严的帝王相此刻竟显出几分狰狞。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得很!”


    “摆驾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