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近饭点，恶魔球们相继飞去干饭，缇瑞也放下了书。


    虽然拉诺思已经在这儿赖着了，但她还是要装作不知道去敲敲人家屋门，叫她一起吃晚饭。


    虽然麻烦，但俗话说做戏就做全套，流程还是要走的。于是缇瑞抱着小龙去敲了门，果然无人回应，之后便回去和埃芮丝说今天在屋里吃。


    去餐厅会让更多魔物见到小龙，其实对某位隐瞒身份不利，虽然恶魔球们可能已经把她屋里还藏个小龙的消息传出去了……谁叫这家伙天天晚上都要过来，总是被撞见。


    不过伊波莫雅这个身份解释对它们意外地有用，作为障眼法，居然现在没见有谁怀疑过。大概率拉诺思这个堂妹确实存在，而非凭空捏造。


    小龙窝在怀里不吱声，看着自己屋门被敲时大概正觉得自己的身份天衣无缝吧。


    总之，晚饭是和小龙一起在屋里吃了。


    桌子上，小龙费劲巴拉地用双爪拿着小号餐叉。


    她倒也能抓得住餐具，但看起来不太方便。早饭时的面包片这类的她倒是可以直接上爪抱着吃，晚饭就有些麻烦。


    所以拉诺思以前也不会以这个样子过来吃晚饭。


    缇瑞看她努力了半天，盘子里的食物才下去一点儿，速度很慢，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帮帮这个麻烦鬼。


    不过，就算拉诺思变成了这副蠢样子，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人照顾吧，这多没面子。


    但看她半天叉不上一口食物的可怜样，缇瑞还是决定试探下再说。


    她叉起一块肉，递到了小龙的嘴边。


    小龙仰头瞅瞅她，但没动弹。缇瑞心想果然，对方还是觉得这样不好，正要收回手，龙突然一个前倾，一口咬住了叉子头，拽都拽不回来。


    ……好吧，这家伙哪要什么面子。


    见识到小龙发现她要收手时动作迅速，带着几乎要把叉子吃了的气势，缇瑞也不担心人家觉得不愿意了。既然对方不觉得被轻慢，那她就帮帮她。


    虽然之前挑食时，也是靠喂才能把龙小姐当垃圾桶，但这次感觉上却有微妙的不同。可能因为这次吃的东西不是自己挑食挑出来的，而是对方盘子里的？


    小龙往桌上一坐，自己的餐具往盘上一搁，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缇瑞喂着喂着，手一顿。


    这家伙该不会尝到了甜头以后晚饭也不变人了吧。


    ……不，谁要天天喂她！


    缇瑞瞅她几眼，心底估计一下，觉得这事儿放在这位身上真不是不可能。


    “……剩下的自己吃吧。”其实也只剩几口了。


    突然的冷淡让小龙不知所措。她眼巴巴地瞅瞅少女，见对方真的不打算喂自己了，只好慢吞吞地又拿起了小叉，叉一块，吃。


    那模样仿佛嚼蜡，感觉什么都不香了，不像是在吃魔王城的晚饭，而是在吃刚从垃圾桶里翻的垃圾。


    连带着银白的鳞片都灰暗上了几度。


    而且小龙吃几口所剩不多的垃圾，就抬头看她一眼，行动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


    缇瑞当没看见。这位就会给自己加戏，不用管她。


    *


    晚饭过后，埃芮丝收了餐具离开，碳碳回篮子静静休息。小龙闲了一会儿，见缇瑞也没事干，就又举着人类故事集过来了，往对方面前一摆，自己则站在书旁边摇尾巴。


    缇瑞垂眸看看桌上的人类故事集。


    饭前不是刚读了恶魔的启蒙读物吗……她倒是不腻。


    而且，总感觉拉诺思最近对了解人类相关很上心。总让她读人类那边的故事这事暂且不提，“挽臂礼”应该也是她自己了解的过程中恰好知道的。


    作为魔王城唯一的人类，最近自己应该没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以至于让人调查才对……


    光想也得不出答案。


    闲着也是闲着，缇瑞拿起故事书。


    正在压低存在感的碳碳远远见缇瑞又要读故事，从篮子里冒了出来，观察片刻也飞到了桌边，一蹲。


    很好，它没看见上司用眼神偷偷赶它走。


    那它也要听它也要听！听故事怎么会听够呢！


    而且，比起恶魔启蒙读物哄幼崽的内容，这边都是没听过的人类故事，如果不是出于学习需要，它们会更喜欢听这个来着。


    缇瑞随意翻了几页。


    都是些人类那边耳熟能详的故事，其中自然也有恶龙抓公主的经典选题。


    缇瑞看看黑白插图上狰狞巨龙的剪影，又看看已经理所当然坐到自己腿上银白小小龙，一时分不清书和现实哪个更虚幻。


    小龙也看见书上的插图了。她把小前爪一抬，指着这一页，又拉了拉缇瑞的袖子。


    ……更虚幻了。


    缇瑞压下叹息，从第一行开始读起。


    现在就算读出声，语气已经不会很僵硬了。声情并茂仍算不上，但起码自然。果然习惯了之后什么都不是问题。


    故事很简单，脉络很清晰。就是一头贪婪且好色的恶龙不但掏了王国的国库还拐走了王国的公主，于是勇者一行人一路披荆斩棘，成功屠龙，救回公主，最后人类的大伙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常见故事。


    不过，这对龙这可不常见。


    怀里的小龙越听越愣，都要从坐着慢慢往下滑成躺着了。


    最后听见恶龙被屠了更是整个僵住。


    缇瑞笑笑，继续。哼，这可是她自己选的内容。


    感觉如果不是拉诺思设定成不会说话，恐怕听到结局已经不满到想嗷嗷叫唤了。


    小龙握了握爪子，转过身比划了一通。原翻译官碳碳看自己上司手舞足蹈，满球雾水。


    缇瑞不愧是刚被二四认证过的龙语十级，细看了半天，再结合拉诺思也指了指书上的词，大概明白她想表达“龙和公主过得好好的干嘛拆散它们！”的意思。


    不是……你怎么就略过龙是硬抢的人呢！


    小龙继续用爪子愤愤在脖子上比量了一下。翻译一下，意思是“还把人家给砍了！过分！”。


    “……你从哪看到公主愿意了啊。”


    小龙歪头。


    缇瑞不太了解龙族的三观。或许觉得抢到手了就是自己的？不管对方是不是情愿，反正自己对人家挺好就足够了？


    那……那这老掉牙的故事也不算空穴来风，看起来真像是龙会开开心心就做出来的事啊。


    故事中默认救出的公主毫发无伤，恐怕事实上确实会过得不错……于是拉诺思也不禁替故事里“行事非常合理”的龙打抱不平，完全没有觉得人家干了什么坏事。


    缇瑞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与其和她分分对错，不如当成物种间不同的观念差异。随她茫然去吧。


    小龙思来想去，又小心翼翼过来，爪尖勾住她袖子拉了拉。


    缇瑞露出些许困惑，这次并没翻译出她想问什么。


    “——太奇怪了！”此时，碳碳叫了出来，“区区几个人类怎么可能屠龙啊！”


    血脉压制在这儿，它的上司可是在魔界都能以一敌万的强大噢！……呃，它指的不是现在迷你版的这位。


    “毕竟只是故事。”缇瑞并不跟这种传说较真。


    虽然历史上确实有成功屠龙的事件，但那也不是勇者小队那么几个人的小团队能完成的了。至于具体用了什么办法、怎么做到的，她对此了解得不多。


    虽然小银白龙根本没在怕，但她还是吧唧一下又坐回了缇瑞腿上，看上去有点情绪不高。


    毕竟算是读了一个对她来说是BE的故事，这反应倒也正常。


    缇瑞又在书里翻了翻，发现大恶龙的故事果然挺受欢迎。后面还有几个换汤不换药的版本，故事的开头无一例外是龙抢了钱，叼走公主，向村子索要小姑娘上供之类的，如果是火龙还会往城里吐火球……这是什么恶棍啊，烧杀抢掠样样不缺。


    不过人类编的故事，确实会对非我族类的家伙带点有色眼镜。相应的，龙编的故事里指不定人类是什么样呢。


    比如很喜欢棒打鸳鸯还几棒子就把人家打死了什么的？


    翻页的时候，小龙也扫过这些故事几眼，然后撇嘴。


    “不过，还是抓公主多。”缇瑞对此类故事总结道。


    碳碳疑惑：“为什么呢？”


    “可能公主都打扮得漂亮吧。”


    碳碳沉默了。


    ……好有道理哦，但它不敢说。


    缇瑞大概翻了一遍，没有发现有新意的恶龙故事，便把书一合。


    说到底，龙类果然是喜欢好看的。


    只是，因为这些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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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结局大都以龙被打倒、救回财宝或公主或村民少女为结尾，所以有点难以想象龙和人类到底会怎么生活下去。


    “为什么龙总揪着人类小姑娘不放？”缇瑞就此发出了疑问，“寿命又不一样。”


    碳碳：“……”


    缇瑞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您怀里还有只“总揪着人类小姑娘不放”的龙呢。


    它小心地看了看自家上司，含糊道：“总有办法的嘛。”


    “是吗。不是因为这样腻了好换吗……”


    “怎么会啦！”碳碳悚然，慌慌张张地解释，“龙大人们还是挺专一的……也不能这么说，大概也有花心的……但拉诺思大人肯定不是那种！”


    “唔。”缇瑞应了声，也没说当没当真。


    碳碳瞟一眼拉诺思，急得在桌上往前蹭了几下：“寿命的问题……有很多办法啦！比如吸血鬼就能初拥，亡灵法师有法子提取灵魂——然后会变成像D夫人那样的幽灵哦，或者自己努力成为魔女，办法超多的！”


    “诶……”


    办法还真挺多的，缇瑞一时心情复杂。


    碳碳甚至还没举例完：


    “而且，炼金术师大人大都研究永生这个大课题，也可以蹭他们的研究成果嘛！哦对，死后除了幽灵，也可能变成骷髅啊木乃伊啊丧尸啊……”


    缇瑞：“……”


    快别念了，听着有点想入土为安。


    而且，有点扯远了。


    她是有意提到这个话题的。


    先前拉诺思表现的那些过度关心实在古怪，她虽然否定了“那种”可能，但心底仍然存疑。


    在意倒算不上，但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试探一下。


    “那样很费事吧。”


    她打断碳碳的举例。


    “如果只是喜欢脸，世上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少一个也不碍事吧。别对一个那么喜欢就好了。”


    碳碳愣了愣：“缇瑞大人？”


    这话似乎把碳碳吓了一跳，是有点严肃了吗？缇瑞浅笑，补充：“我是说很久以后啦。”


    主要目的是看一眼拉诺思的反应。


    这一眼甚至不需要偷看，完全可以把小龙举到眼前大大方方地观察，并把这归结为“说起来，你堂姐会怎么想呢”这样无辜而好奇的一句单纯疑问。


    可惜，这一眼似乎注定不会得到太多信息。


    拉诺思的小龙形态虽然肢体动作不少，神情也要比平时更生动一点点，但从龙脸上分辨的情绪主要还是靠缇瑞的感觉。


    所以一旦小龙一动不动地僵直，表情也呆呆的……那就真的除了傻乎乎，剩下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缇瑞：“……”


    之前还想过用她当教具解释“小狗”是什么呢，是她错了。


    这家伙现在看起来比狗还傻。


    ……弄明白这种事倒也没那么容易。缇瑞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把她放了下来。不逗小龙了，怎样对她来说其实都没差。


    但在缇瑞放手时，小龙终于动了。


    ——只是前爪连抓带勾地紧紧扒住了缇瑞的衣袖，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动作了。


    小龙只是抓住了她，像个抱在树枝上的树懒，毫不放松。缇瑞没懂这是什么意思，毕竟自己也不是真的龙语十级。


    碳碳见状瞪圆了眼，把自己一扁，好像这样就能减少存在感似的，幽幽飞回了篮子里。


    哑巴小龙就这样把自己整个卷到胳膊上，连尾巴都上场，往缇瑞的小臂上一绕。缇瑞观察了一会儿，茫然，抬抬胳膊，因为对方抓得很紧，完全掉不下来。


    如此看来也不怎么碍事，也就随她挂着去了。


    不过，连碳碳都能一眼看出的意义，缇瑞居然一副不懂的样子……拉诺思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的了！她怎么专挑重要信息忽视啊！


    她在怕她消失好不好！缇瑞怎么可能和别人一样呢！


    怎么可能是“少一个也不碍事”呢？！


    而且，刚才拉袖子也是想问她，如果故事里的公主并不愿意……那你是愿意的吗？


    结果缇瑞能翻译出“一起去看花”，却没明白这些，她突然觉得两人之间的默契啊心连心啊什么的又都没有了。


    小龙紧紧缠在上面，突然发现当个哑巴龙……其实挺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