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睡得很好，醒后一看时间，抚抚兔耳朵，跳下床拉着缇瑞和埃芮丝一起去餐厅吃午饭。


    没想到自己也能当上一天陪同。二四把小车丢在屋里时心想。


    先前不让缇瑞单独行动，身边必须粘着个拉诺思才可以出门的阶段她也知情，虽然她向来不是在乎这类消息的人，但谁让她经常在书库里碰到两位一起出现，引人在意。


    不过相较起其他魔物，她也算是打听后才慢一拍知道这事儿的那波人了。


    “这样还怪麻烦的。”二四在餐桌上边嚼苜宿草拌面边说，“今天我是顺路，之后你就一直在房间里闷着不成？”


    “没事的。”缇瑞毫无怨言，低头认真地挑食。


    “嗯……”二四沉吟，雪白的头发随着侧头的动作垂到一边，“总不能一直这样。”


    埃芮丝也在一旁认同地点头。


    “不要紧，我习惯待在屋里了。”缇瑞发现二四思考到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下，于是出声道，“而且埃芮丝和碳碳都陪我玩来着。过几天拉诺思阁下也就回来……”


    “不是说这几天，是说，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等爱尼菈卡那孩子……咳，等魔王殿下打服所有人之后？那可有得等。”二四转而看她，“我是在想，我也送你可以护身的东西吧。”


    龙都送得出来，她当然也可以。炼金术师的好东西可不少，起码比那头笨龙有实力多了。


    “——当然有条件咯。”一看缇瑞要迟疑地开口，二四便提前堵了回去，“不白送你，以后记得帮我多气气那头笨龙，哈哈。”


    白兔笑了几声，之后几乎要开始哼起歌。一想到拉诺思吃瘪的表情，她心情一下子好了几个度，连一直半醒不醒的眼神都明媚了起来。


    回去她就看看有没有现成的合适炼金物品，没有的话她就立即着手做！


    缇瑞：“……”炸房子的事给她这么大阴影啊。


    白兔转动叉子，边卷面条边做打算。而趁厨房组缩回头的功夫，缇瑞把挑食挑出来的都用小餐碟偷偷推给了埃芮丝，之后当做无事发生继续用餐。


    因为一直在旁边板着脸的龙不在，又见到二四突然明亮起来的表情，餐厅的旁观魔物们犹豫几秒，立马开始大胆地在旁边排排坐，偶尔还向缇瑞搭话好奇地问昨晚发生的详细情况——随后被同伴痛击，之后变成你一言我一语自发分享起最近的魔王城趣事。


    旁边没有大冰块独占稀有的人类少女，敢开口的魔物多了起来，气氛十分融洽。缇瑞也因此知道了诸如“幽灵开茶会话导致茶水浪费，因此财政大臣建议做出只是看起来有茶水的茶杯”“昨晚找人时在多处翻出了不知哪位的私房钱，因为此人后来哭得很伤心诸位又给塞了回去，但由于不记得准确地点估计着塞的，现在已经演变成了此人的寻宝游戏”此类没用的八卦。


    看得出来这群家伙真够闲的，天天就在讨论这个。


    说是这么说，缇瑞同埃芮丝都听得津津有味，吃饭的速度都慢下来了了。而这副专注的样子更加激励了它们，越说越热闹。


    期间，缇瑞无意发现旁边的粉色绷带人的绷带松垮垮地掉下来一截，还顺手给人家系了个蝴蝶结。


    二四由于边吃边陷入沉思，吃得比她还慢。这会儿厨房组的勒米也挤进了闲谈区域的桌面：“对了，新娘大人，将军大人还没弄好厨具套装吗？”


    缇瑞点头：“她说过要空出个专门的地方放，应该还在准备。”


    这事倒是准备了有些时日了，时间长到缇瑞以为拉诺思都要忘记。之前偶然提起，拉诺思只含糊地说还在腾地方。


    看来龙小姐不只是单纯空出个地方放小厨具，好像还顺便准备了别的东西。那副有秘密的表情太好懂了，缇瑞便很贴心地表示自己信了，没继续多问。


    就是让一直很期待新的地狱料理的厨房组诸位久等了。


    不过勒米表示它们完全没在急的，将军大人办事它们不敢不放心……咳，意思是它们很放心。


    “咦，这是……新娘大人的新项链吗？”


    很快，有人发现了她颈上的新饰品。


    有了这个提问，几个眼尖的一看，怎么看这东西怎么眼熟，见多识广的一瞄就认出来，随后睁大了眼。虽然没人明面上指出原材料，但餐桌上还是安静了几秒。


    “这是笨龙送的。”一直在旁边任由它们围过来的二四终于开口。这群家伙一听，转头对自己同伴挤眉弄眼，再回过头来时一副“果然感情很好”的了然模样，那喜庆的气氛看起来几乎要对她说声“恭喜”。这群爱凑热闹的家伙！


    缇瑞礼貌微笑。看出来了，她和龙小姐的事也是它们没用的八卦之一，熟练到甚至只用眼神交流就能心领神会……


    ……糟了，刚听这群家伙活灵活现地讲完别人的故事，有点好奇它们对她们的事都说些什么。


    缇瑞吃下最后一口饭，把这离谱的想法一起咽进了肚。


    没多久，二四也慢吞吞地吃完了午饭，一吃饱整只兔又懒惰了起来，忍不住哈欠连连，于是就又拉着缇瑞和埃芮丝一起回了屋。但也不能再睡了，她进屋拿上自己的小推车，准备之后继续炼金去。


    缇瑞顺手帮她敞着门让推车过去，正要道别，余光瞥到走廊里一个棍状物体正快速袭来，目标明确，就是此处门口。


    是那把扫帚。鉴于扫帚的各种闯祸的前科，缇瑞拉住要出门的二四：“小心。”


    二四停住，也发现了冲到面前激烈摇晃的扫帚，仔细一看，突然面部微僵。


    “哎呀……”二四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声，复杂地盯着在缇瑞面前转圈转得像个傻子的扫帚，最后只说了一句，“和你关系不错。”


    作为炼金术师，见多识广，看出好东西实在太容易了，也比阿蛛那半吊子更识货。缇瑞没错过兔子额前留下的冷汗，异样感隐隐在心底冒了头。


    “这是昨晚在仓库找到的。”缇瑞简单解释了它的来历，“它怎么了吗？”


    “呼，这是个好东西。”二四这样说，突然苦笑起来摁了摁脑袋，“唉，你都有它了，我要送你的礼物太差可就没机会起作用了……也不对，它这性子，大概不会天天乖乖跟着你。”


    可别天天跟着。缇瑞心想，看向那个开始向兔子炫耀蔫蔫小花的扫帚。


    看来阿蛛可以对自己的猜测更自信些，这或许真的是传说中七大魔女中某位的所有物。


    魔法扫帚，对于魔女来说极其重要的道具，甚至可以称得上同伴，几乎随身携带——虽然现在它还留在魔王城不去找主人这事并不寻常，原因成谜。


    二四也就在开始时表露了一瞬惊讶，随后摆摆手，推着小车哼着小歌慢悠悠回去了。扫帚则探着扫帚头往房间里看，看了会儿就无比自然地蹦跶着进来了。


    这也太自觉了。


    缇瑞默默看它在地板上戳着蹦来蹦去，站在门口不知是关门还是不关。准确来说，是要不要在关门前把它请出去。


    也人没说可不可以私自在房间里增添一位新成员啊。话说，这屋里是不是开始变得越来越拥挤了？


    仍然被埋在篮子里的碳碳听见异响抬了头：“咋了？咦，一把新扫帚？”


    它转头瞅向埃芮丝：“你要换扫帚了吗？可这个看起来怎么没上一个新——”


    啪。没等到埃芮丝摇头，扫帚就一棒子打飞了黑球。碳碳扁扁地贴到窗玻璃上慢慢下滑。


    缇瑞最终还是关了门，准备迎击即将大哭着冲过来的碳碳。


    扫帚自豪地摇头晃脑，并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缇瑞感觉头疼起来了。


    ……啊，真的变得越来越拥挤了。


    *


    此时，某间女仆休息室。


    帕梅坐在沙发上，对面只有佐伊这个自家下属，没有其他闲杂人等。


    “查好了，老大。”佐伊正襟危坐，照着自己的调查结果总结起来，“人类伤药的配备时间早在两个月以前，也就是在缇瑞·格诺锑斯小姐到这儿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帕梅没说话，指腹缓慢地揉着茶杯的把儿。杯子里面还是她常喝的那种绿色饮品，隐约散出水草清新冰凉的味道。


    片刻，帕梅冷淡地收回了手：“这也只能说，爱尼菈卡不是真的忘了祭品的事。”


    佐伊脑袋转不过来，只是感叹：“真奇怪啊……”


    帕梅一点儿也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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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爱尼菈卡向来古怪，捉摸不透，做出什么都符合她的行事风格。而且，最开始她就有点怀疑爱尼菈卡会这么悠哉地忘记这种事。


    “虽然只是顺手帮拉诺思查一下……不过爱尼菈卡到底想干什么，我都有点好奇了。”帕梅的语气最后几乎化为叹息。总不能只是为了给拉诺思牵红线吧？……不，那家伙的话，也可能做得出来。


    但总感觉不止如此。


    不说爱尼菈卡这位本身的问题了。一回想，其实有不少既能勉强解释，但也可以归为疑点的事情。比如，那家伙在正式见到缇瑞之前，就已经嚷着对拉诺思说“那是你喜欢的类型”；比如，缇瑞到达的第二天，诊疗室就轻松拿出了给专门为人类使用的净化空气方案，顺利得简直就像在假装走个过场——


    除非爱尼菈卡有提前调查，并通知了诊疗室。


    拉诺思甚至在当天晚上就收到了缇瑞的个人资料，那份资料帕梅还要过来看过——顺便一提拉诺思当时还有点不情愿给她，直到她又拿出麻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快了。


    爱尼菈卡就像把早调查好的东西随手抽出来一样，快速，流畅，意料之内的早早备好。


    活祭品的选择当然不可能在送来的当天现场决定，而是人类那边提前定好。以爱尼菈卡的手段，提前调查到倒也不难。


    但她调查这玩意干什么？


    而且，有时间调查还不赶紧和人家说“我们倡导和平！我们不要活祭品哦！”？


    “其实还有个问题。”帕梅难得头疼地闭了闭眼睛，“那位前魔王，她索要人类活祭的目的是什么？”


    人家是对外称这是在战争期间出力较多的那些旧日贵族的复仇的一种，并以此圈定了活祭的选择范围，但那些活祭品最终的去向……她还从不了解。


    帕梅甚至听说过一个未证实过的老旧传闻：在前魔王统治时期，魔族安插在人类的棋子其实有对活祭品对象选择进行干涉。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可疑了。


    但四年前前魔王失踪，他的原班人马应该已经没办法也没必要继续干涉活祭品的选择了。那么缇瑞到底是被选出来的，还是一个单纯的倒霉少女？


    “毕竟既能满足活祭品要旧贵族的要求，父亲爵位又小，自己又体弱多病……很符合作为弃子的条件啊。”


    “老大你说得太过分了！”佐伊居然有点愤愤不平。


    帕梅意外地抬眉：“嗯？你居然也挺喜欢她？”


    “因为缇瑞小姐人很好的啊，而且也很照顾老大你在意的那个鲛人女仆小姐不是么。”


    “……”


    诡异的沉默降临了。


    “好忙，好忙啊。啊我走了。”佐伊缩着翅膀立马起身，恨不得当场长出六根翅膀，旋转起来立马升天。


    “站住。”


    但老大并没有放过她。


    “……谁说我在意她了？”


    佐伊弱小地坐了回去，嘟起嘴，发声含糊：“挺明显啊……你从来不管不是自己人的女仆手下，却特别把她调任到缇瑞小姐那里……”


    在帕梅冷冷的目光下，鸟姑娘豁出去了：“大家说你就是刚开始看缇瑞小姐好拿捏，才给鲛人小姐找了个危险性最小的工作，尤其那时有女仆嫌她笨手笨脚还取笑她，工作环境并不好……什么的。她们说的！”


    “……还有呢？”


    “还有金泊因为欺负了鲛人小姐后，立马在观察对象里标红了……没过多久就抓到了她的把柄，呃，我们都替老大你高兴呢……”


    帕梅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还有最后一个！我所知的最后一个！”佐伊用灰扑扑的鸟翅膀把自己裹在里面，像缩成一圈的蛋，“老大你还经常喝鲛人小姐带的家乡特产水草汁——没了没了真没了！我、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是太多了。”帕梅微笑着，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下水草汁。


    佐伊用翅膀把自己一拢，但老大带着冷冷笑意的话语仍然透过羽翼传入了耳朵。


    “把那群家伙都给我叫来。”


    于是，魔王城的部分女仆，短暂而神秘地失踪了一日——今日魔王城没用的八卦又增加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