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
作品:《合租死对头是测谎仪成精》 她接起来,只听那边说:“有个人找我们,说想匿名交一个资料。”
“我们问他是谁,他只说了一句——”
“我当年是拍素材的人。”
“但现在,我想让你们拍清楚我的脸。”
“他说,他不讲素材。”
“他说——他要讲怎么剪过‘求救’两个字。”
“程律师,你要接这个人吗?”
她看着手机屏幕沉了一秒,然后回答:
“要。”
“让他来。”
“我们给他开专场。”
“不是为他讲的内容。”
“是因为他肯讲。”
“讲的,不只是她们死前那点素材。”
“讲的,是你们剪掉的‘她想活’。”
“这段,我亲自听。”
“他愿意露脸,我们就给他拉主机位。”
“这段——我们开封档。”
第二天一早,讲述会还没正式开始,后台那边就有人来搭线缆。
林茜带着几个志愿者在搬桌椅,换了个角度布镜头,准备专场录制。
“今天这个人来讲的是剪辑流程,咱们要给他上‘流程复盘’的字幕轨。”
“主位机两组,别拉虚焦。他自己说想给全脸,要高清。”
“还有——今天不蒙面。”
“他说,他剪过太多人的脸了,现在他自己,不怕被看见。”
九点刚过,那人就到了。
四十多岁,穿着一件旧卫衣,拎着个笔记本电脑,脸没洗干净,胡子拉碴,但走得很直。
他一下车,先问了一句:“这儿能上投屏不?”
程漾点头。
“你想放啥我们就放啥。”
“你讲什么我们就录什么。”
那人打开电脑,从里面拎出一个U盘,插上之后,文件夹弹出来,一排排视频素材、剪辑片段、文档记录。
“我以前干的事,叫‘素材调优’。”
“他们给我一段段录音,让我剪出‘正向反馈’。”
“我负责把哭声剪掉,把骂声静音,把‘她说不想去了’换成‘我愿意再试一次’。”
“我做的事,说好听点叫‘技术优化’,说直白点……”
他抬起头,嘴里嘟了一句。
“我是干灭证的。”
台下静得厉害。
程漾站在台侧,看着他一点点把电脑里的资料打开。
“我给你们看看,这是我手里第一批素材。”
他点开一个文件,画面定格在一个女孩讲述时的片段。
“原片长十五分零七秒,正式发布的只有四分四十。”
“你们知道我剪掉了什么吗?”
他摁了下播放键。
原片开头是女孩一边讲一边哆嗦着说:“我不知道这是啥项目,但我妈说交过钱了,让我好好配合。”
这句话,在成片里——没有。
她后面还说了一句:“我那天穿的是校服裤,怕脏,特地在外头套了条裙。”
这句也被删了。
直到第七分四十五秒,她讲到一句:“我那天觉得自己要死了,我喊了一句‘我想活’,你们能不能别拍了——”
这句,被剪断成了:
“我……能不能……拍了。”
他说完,把鼠标停在那一帧,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
“就这,‘我想活’这仨字,是我剪掉的。”
“我点的剪刀图标,是我点的快捷键。”
“是我手动,删的。”
“他们没逼我,我当时觉得这不是重点。”
“我以为,那些‘负能量’会影响项目评审。”
“我觉得,只要有正面反馈,就能拿更多资源,能救更多人。”
“结果……”
他把鼠标又拖了一段。
“结果她一个月后,从十八楼跳下来。”
“她死了。”
“她死的时候没留下遗书,但我知道,她说过一句‘我想活’。”
“我删了。”
“我亲手删的。”
他没哭,没跪,没说对不起。
只是站在那,说了一句:
“所以我来讲。”
“不是道歉。”
“是把那句剪回去。”
“你们说要把她们从‘编号’变回人。”
“那我把我剪掉的每一帧,都还回来。”
他接着打开第二段素材,是个女孩拍完视频后被人搀下来的镜头。
“这段原片里,她走路晃得厉害,说她脑袋疼,想吐。”
“我在成片里剪成她‘兴奋到走不稳’。”
“我还加了个配乐。”
“叫《晨曦初现》。”
“他们说,这种情绪能打动出资人。”
“我就真以为……她是感动到哭。”
“后来她也死了。”
“她喝了药。”
“她临终视频我没看完。”
“但她最后一句我听了。”
“她说:‘你们不该剪我。’”
“我知道,她说的不是视频。”
“是她自己被剪成‘可用素材’。”
“我来讲,是因为她们不该是素材。”
“我是工具,我愿意把我剪的,全剪回去。”
讲到这,他合上电脑,说了句:
“我把这些全拷进硬盘。”
“你们要是愿意收,我现在就签交接。”
“但我只交给你们。”
“我不信别的人。”
程漾走过去,从文件袋里拿出表格、原始资料接收函、签字文件。
“我们收。”
“但我们收的是证据,不是感动。”
“你不是来‘哭’的。”
“你是来讲案子的。”
“你把她的‘我想活’剪掉了。”
“那现在,我们把‘她死得冤’剪回来。”
“你不是帮我们,是你自己要留下名字。”
“你今天讲这段,不是替她赎罪。”
“是替你自己——立案。”
男人把笔拿起来,写了自己的名字:
【宋郁】
他写完,又加了一句:
【我讲的不是讲述,是剪辑记录】
【我愿意证明:她们讲了,但我们剪了】
【我愿意为我剪的每一秒——出庭】
程漾看着那三个字,一笔一划落进表格。
“这份,我们贴上墙。”
“写清楚——不是她讲得不清楚。”
“是你剪了。”
“她讲完了。”
“她早就讲完了。”
“我们没听见,是因为你剪了。”
“你现在讲完了。”
“我们就得听。”
“听完——就得算账。”
那天下午,讲述会第一次转场,进入“内容还原”阶段。
不是谁讲自己的哭声。
是——
谁讲,他们剪过。
谁剪,他们得讲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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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拿过素材当项目,就得写回原片段。
谁删了“我不愿意”,现在得说一遍“她不是资源”。
讲述会进入“剪辑回溯”阶段那晚,全国第一波媒体转向开始了。
不是做爆点。
而是把之前那些被平台删了、被打码的“剪辑版本”一一对照着播。
抖音有博主上传了剪辑对比片段。
左边是讲述人当年的“展示视频”。
右边是这几天讲述会公布的原始音源。
左边说:“我在这个项目中找到了自我价值。”
右边是:“我怕极了,我想跑。”
左边画面剪得光鲜,背景音乐温柔。
右边一听,全是卡壳、哽咽、断句。
弹幕上有人打出一句话:
【我知道她说话为什么断断续续了】
【因为那不是演讲,是她被灌药后的真实讲述】
#她说我想活#这个词条也冲上了热搜前三。
全国开始统一一个声音:
“不是她讲得不清楚,是我们剪得太干净。”
程漾那边也没闲着。
讲述会第五天,新增预约38人,其中12人来自“素材审核小组”当年下设的“反馈改写单位”。
也就是——拿“讲述素材”出文字版本、发新闻通稿、包装项目总结的那群人。
第一位是个女生,三十出头,穿了件碎花衬衫,头发扎得利利索索。
她刚坐下就说:
“我是写稿的人。”
“不是写你们现在看的这些讲述稿。”
“我是写她们哭完之后,被剪成‘正能量代表’那部分的通稿。”
“我是负责把‘我不愿意’改成‘我很感激平台’的那个文案人。”
她坐着,没抬头。
手里捏着一张旧A4纸。
“这是我存下来的改稿记录。”
“这段原稿写的是:‘我第一次被叫上楼,我害怕,腿发软,我说我不想拍了。’”
“我改成了:‘我一开始也有点紧张,但大家鼓励我,我渐渐找回了自信。’”
“这段原稿是:‘我当时是流血状态,他们还让我继续录,说不会拍到下半身。’”
“我改成了:‘拍摄过程中我也学到了坚持与专业精神。’”
“我写这些的时候,很快。”
“因为有人催我赶稿,说要配合审查,要统一说法。”
“我当时也想——她们都签字了,都是自愿的吧。”
“但现在我知道,她们不是自愿讲的。”
“她们是被逼着讲‘感激’。”
“我写出来的那些感谢词,其实是我写下的侮辱。”
“我写的不是文字。”
“是稿杀。”
台下一片沉默。
有人动了下椅子,但没出声。
程漾这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愿意把这份改稿记录入卷吗?”
女生点头。
“我愿意。”
“我还记得我那时候打完这行字后,电脑自动保存了一份草稿。”
“文件名叫‘她笑得很乖’。”
“但我知道——那是我写的最脏的一次笑。”
她讲完,签了名。
那张纸被贴在“编辑责任”墙上,第一行就是:
【我写过她笑得很乖】
【现在我讲——她那天哭着吐了】
紧接着,第二位上台的,是曾在项目运营组任职的中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