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

作品:《合租死对头是测谎仪成精

    她无力地靠在自己冰冷的门板上,身体顺着门缓缓滑落,最终颓然地蹲坐在地。


    她没有开房间的灯。


    黑暗,将她吞噬。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这一次,她没有哭。


    眼泪在这种时刻,显得那么廉价且毫无用处。


    她只是静静地待着,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岛。


    一个是用亲情和权力编织的牢笼。


    一个是用理性和冷漠筑起的高墙。


    她两边都闯不进去,也两边都逃不出来。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在溪雾山庄,她面对周建明复仇的怒火,面对死亡的威胁,都未曾有过如此刻这般深入骨髓的绝望。


    因为那时的绝望,有尽头。


    要么生,要么死,总有一个结果。


    而此刻的绝预,却像一片没有边界的沼泽,你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直至被彻底吞没,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黑暗中,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没有翻看通讯录,而是凭着记忆,精准地按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李柱沉稳依旧的声音。


    “李助理。”


    她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平静到可怕的语调说:


    “周日的宴会,我会去。”


    “时间,地点,发给我。”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她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走廊,重归死寂。


    那扇门背后的一切,于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周日,傍晚。


    一辆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入车流,像一滴融入深海的墨。


    车后座,程漾静静地靠着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景。


    那些绚烂的光影,掠过她的脸庞,却在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激不起一丝涟漪。


    她化了妆。


    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娃娃。


    底妆完美无瑕,遮盖了她这几天所有的疲惫与苍白。


    眼线勾勒出微微上挑的弧度,为她那双总是盛满情绪的眼睛,增添了几分疏离的冷艳。


    唇上是一抹复古的正红色,饱满而夺目,像一朵开在冰雪里的玫瑰,美丽,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尖刺。


    身上穿着一袭香槟色的露肩晚礼服,昂贵的丝绸面料,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如月光般温柔的光泽。


    礼服的剪裁极好,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肩颈线条和不盈一握的腰身。


    镜子里的自己,美得让她感到陌生。


    那不是程漾。


    那是“程家小姐”,一个被精心打磨、即将被送上展台的,昂贵而美丽的商品。


    驾驶座上,李柱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程漾。


    “小姐,今晚的宴会地点是君悦府顶层的包厢。


    到场的,都是您父亲的至交,以及几位非常重要的客人。”


    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准计算。


    “尤其是陆家。陆将军今天会亲自出席,这是非常难得的。”


    程漾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仿佛没有听见。


    李柱并不在意她的沉默,继续说道:“先生对您今晚的表现,寄予厚望。他希望您能展示出程家女儿应有的风度与气韵。您知道,这不仅仅关乎您个人的未来,更关乎程家与陆家未来数十年的合作与联结。”


    “联结”两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程漾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冰冷的弧度。


    合作?联结?


    说得真好听。


    不就是一场披着温情脉脉外衣的,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吗?


    她全程没有说一个字,沉默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武器。


    李柱似乎也习惯了她的这种无声的抗议,该说的话说完,便不再开口。


    车厢内,再度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君悦府”是这座城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一。


    它坐落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区中心,高耸入云,宛如一柄刺破天穹的权杖。


    它的高贵华丽之处不在于它有多么的漂亮。


    而是君悦府只接待国家级政府要员。


    宾利平稳地停在铺着红毯的正门前。


    立刻有门童上前来,恭敬地拉开车门。


    李柱先下了车,然后绕过来,绅士地为程漾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并伸出手,示意要扶她。


    程漾没有理会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自己提着裙摆,优雅地走下车。


    晚风微凉,吹起她几缕精心打理过的发丝。


    这里的一切,都奢华到了极致,也虚伪到了极致。


    程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在做某种仪式前的最后准备。


    她知道,踏进这扇门,她就要收起自己所有的爪牙和棱角,变回那个温顺、得体、永远带着完美微笑的“程家小姐”。


    她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演完这场名为联姻的荒唐大戏。


    李柱走到她身边,低声提醒:“先生在里面等您。”


    “嗯。”程漾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标准的名媛式微笑。


    那微笑,温婉、柔和,却不达眼底。


    她正准备抬步,迈上那几级通往宴会厅的台阶。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看见左边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漾的瞳孔,在一瞬间,猛地收缩。


    那个身影……


    纯黑色西装,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将他挺拔颀长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


    系着一条同色系的黑色领带,禁欲而严谨。


    他没有戴眼镜,可眼眸在君悦府璀璨的灯光下,像是两片能吸走所有光线的冰冷的寒潭。


    是陆沉。


    他怎么会在这里?


    程漾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标准微笑,出现了第一丝裂痕。


    她像一个程序出错的机器人,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向她这个方向走来的人,大脑完全宕机。


    陆沉似乎是和驾驶座的人交代了什么,然后才转过身。


    也就在那一刻,奥迪的后座车门,再次被打开了。


    先下来的是一位身着深绿色军装常服的男人。


    他看起来年过五旬,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威严的痕迹,却未曾消磨掉他半分军人的铁血风骨。


    肩上那几颗沉甸甸的将星,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金色光芒。


    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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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便油然而生。


    紧接着,另一位女士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旗袍,剪裁合体,显得温婉端庄。


    她的年纪与那位将军相仿,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将军是出鞘的利剑,那她就是温润的美玉。


    她的容貌保养得极好,眉眼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与从容。


    程漾看着那两位气度不凡的长辈,又看了看走到他们身边的陆沉。


    在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陆沉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玻璃的疏离感,究竟从何而来。


    那是在一个等级森严,纪律如铁的环境里,被千锤百炼,从小浸染到骨子里的东西。


    是秩序,是规则,是绝对的冷静,是情感的摒弃。


    也就在这时,陆沉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精准地,与程漾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程漾清晰地看到,陆沉那双万年不变的冰山眼眸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真切切的、名为惊讶的情绪。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一种方式,见到她。


    一个浓妆艳抹、穿着华丽礼服的,与平时那个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的菜鸟助理判若两人的程漾。


    但陆沉毕竟是陆沉。


    那丝讶异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被他迅速地压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与淡漠。


    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几分探究。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汇、碰撞。


    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个场合,太不对劲了。


    “哈哈哈哈!陆兄!好久不见!”


    一个洪亮而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程漾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她的父亲,程文海。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式正装,满面春风地从宴会厅里快步走了出来。他身边,跟着的是那位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的妻子。


    但并不是她的母亲。


    因为她的母亲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这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可她的身份却不能是小三的女儿,只能是这位优雅的女性赵意之的女儿。


    程文海径直走向那位陆将军,热情地伸出双手,与对方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文海兄,你也是越来越精神了!”陆将军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爽利。


    两个分属不同领域,却同样站在这个国家权力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就这样姿态熟稔地寒暄着,仿佛多年的老友。


    程漾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她的脚底,慢慢地缠绕上来,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看见,陆沉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皱了一下。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程文海笑呵呵地侧过身,对着陆家夫妇,然后向程漾招了招手,语气亲昵得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小漾,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程漾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身边的李柱,用手肘极轻地碰了她一下,用口型无声地提醒:“小姐。”


    她知道,她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