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转机(5)

作品:《孝子贤孙

    “……哪,哪儿能啊!”


    段澜觉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又一下子无从辩解,只能顺着他的思路弱弱道,“都这么久的事儿了,我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吧……你,你总归在开始执行之前跟我商量一下啊,说不定我——”


    “没必要。”


    梁蕴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随着那层“舍己救人”的滤镜逐渐散去,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傲慢可憎。


    他冷淡道,“既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说与不说又有何差别,你照做便是了。”


    “我特么——”


    恨不得跳起来爆锤你的天灵盖!


    段澜觉被这张淬了毒的嘴气得浑身发抖,他死死掐住自己的虎口,不断同自己说:冷静,冷静啊段澜觉……


    他可是你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妈的,要不是为了这该死的良民身份……


    “行,你牛逼。”他生生忍了下来,垮着脸仰视梁蕴行。


    “那送我上学呢?这个我总能知道为什么吧?”


    他冷哼道,“难道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梁蕴行没直接回答,一步步走下堂来,逼至他跟前,眼中情绪莫辨。


    “梁府与世家官宦常有往来,每逢节庆,还需入宫面圣,”他道,“若叫你丢了梁家的脸,你怕是连三年都熬不住。”


    “?”


    “送你入学堂,是为了叫你入府后的日子,不至于太尴尬。”


    “???”


    段澜觉盯着梁蕴行那张欠揍的脸,忍耐终于到了顶点。


    他刚要甩开膀子叫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国粹,梁蕴行却越过他,径直穿过厅堂,一眨眼便已然站到了房门后面。


    “今后若还有什么要问,不妨先动动脑子。”


    他拉开门,现出门外杵着的两名“四”字辈的仆奴。


    “若能想通自然是好,若想不通,也不必浪费旁人的功夫,跟着做便是了。”


    段澜觉:“……”


    四喜/四宝:“………………”


    ·


    见完梁蕴行,段澜觉自觉陷入了一种“一身轻松但哪哪儿都不爽”的情绪里。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好几日,待四喜把他从被窝里挖起来时,他还做着一边跷二郎腿数钱,一边被梁蕴行毒舌讥讽的噩梦。


    “怎么了……”


    他肿着眼皮打了个哈欠,又瞟了眼窗外,“这才几点啊,天都是黑的……还是我直接把一天睡穿了?”


    “哎呦公子,您忘了吗?今日是您上学堂的日子呀!”


    四喜一边给段澜觉穿鞋,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仆奴们给他打下手,“昨儿您睡得早,四少爷夜里遣人送来一张入学的拜帖,还有一封信,说不准儿同今日的课有关。您一会儿得抓紧看看。”


    “什……等,等会儿?”


    段澜觉原是睡眼惺忪,闻言眼睛都大了一倍,“今天就去了?”


    “是啊,”四喜仰头看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耽误,“那日,四少爷没同您说吗?”


    “没说啊!”


    靠,又坑我,个死小孩!


    “那怕是忘了,”四喜低头继续忙活,“这几日小的同那边打听了一下,确认就是今日。”


    “……”


    段澜觉已经不想再去追究梁蕴行到底还要独裁多少回了,他叹了口气,像个扯线木偶般任由四喜折腾。


    “你说你同‘那边’打听了一下,应该不止打听到这些吧……”


    段澜觉站在镜子前,任四喜给他系上腰带,配上一块新得的玉佩和一枚香囊,目光已经恢复到平日的清明,“还打听到其他消息吗?”


    四喜撩起眼,笑了笑,“公子这话是信我,还是疑我?”


    “嘁,你这么聪明,我那点儿心思哪里躲得过你呀。”


    段澜觉也笑了,“当然是信你!


    “信你的忠诚,也信你现在跟我站在一队,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多谢公子信任。”


    四喜抿了抿唇,确定系好带子才松手,又给段澜觉扯了扯衣摆上的褶子。


    “小的也是问了许多人,东拼西凑来的消息,”他絮絮道,“说是四少爷派沙杨送兰氏夫妇回村,除了看着他们,不叫他们一路上胡言乱语,还有一个顶重要的任务——


    “封口。”


    “封口?”段澜觉没转过弯来。


    “封谁的口,兰大勇和朱莲?怎么封?


    “我靠他不会是想拿钱封口吧…………”


    说到钱段澜觉就激动了,“不是,我还没让他俩还我家产呢,他俩配拿梁家的钱吗!”


    “不是不是,自然不是。”


    四喜笑意更深,急忙安抚道,“是封兰家村所有村民的口。”


    段澜觉露出不解的神色。


    四喜想了想,先退后两步跪下认错,说那日不该守在门外,偷听主子们说话,被段澜觉一个眼神瞪了回来——“我都知道你站在门外了,也算偷听吗?”


    又款款起身,从容地搀着段澜觉在梳妆镜前坐下,道,“公子且听小子分析,看看有无道理。”


    “你说。”


    “小的想,若要叫您彻底摆脱兰家,光是揭发逃户一事还不足叫他二人为惧。”


    四喜眼波一转,“需知此事为双刃剑,既制约了他们,亦威胁了咱们,而我朝以仁孝治国,恭顺尊长乃仁、孝之本,故官府判案亦生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良民若逾六旬,非杀人放火、勾奸叛国之重罪,皆可从轻发落。


    “想必四少爷也定然想到了这点,生怕兰家夫妇逾六旬之际突然杀个回马枪,要挟您要么为他们奉养晚年,要么去官府自首,顶着被打两板子的风险也要治您一个不孝之罪……”


    四喜忧心忡忡地望了段澜觉一眼,“届时,兰家村村民的证词便是他们告发您的关键凭证,一经官府核查,莫说您是相府的四少夫人了,便是神仙真人下凡,也救不了您了。”


    “……还有这种操作?”


    段澜觉惊了,“不是,他们这么搞有什么好处?他们就不怕我也豁出去,宁可流放、坐牢,也不肯给他们一分钱赡养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不放手一搏,又怎知自己能挣到什么境地。”


    四喜替段澜觉拢好头发,提醒道,“公子别忘了,若有那一日,被拉下水的可不止您一人,梁家也有窝藏逃户之责呢……”


    “……”


    “所以,小的猜测,四少爷定是想防患于未然,要在一开始便断了他们的心思。”


    “怎么防,用钱收买?”


    段澜觉紧蹙眉心,“这也有风险吧……万一有个那么一两户的,今天拿了钱答应他不说,明天又听兰家夫妇的撺掇想在我身上捞一笔,两头吃的人多了去了,别跟我说他不知道啊……”


    “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四喜压低身子,附耳同段澜觉说出自己打听来的重磅消息,“小的听闻,四少爷让沙杨连夜到乱葬岗,借了副同你身形差不多的尸首,一把火烧了。”


    “啊???”


    段澜觉瞳孔微震,“他,他是要向兰家村民宣布,我死了?”


    “正是。”


    四喜给段澜觉戴上青玉冠,在梳妆镜里同他说,“四少爷就是要断了兰家的后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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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将来无人可用,无证可溯。


    “如此,便可将这十一年的养育之恩化整为零,一笔勾销。”


    ·


    经过这么些日子,段澜觉对梁蕴行的为人处世也有一定了解——这人虽然性格有问题,人品忽上忽下,但办事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效。


    可他不知梁蕴行心思竟如此细腻,连几十年后的事都想好了,还纵横谋划,帮他把后患料理干净……


    段澜觉忽觉心里别扭,但说不清这别扭从何而来,只能归结为梁蕴行这人时好时坏,让他又恨又恨的,十分烦人。


    一旁的四喜也噤了声,默默地替他梳洗打理着,留他一人慢慢消化这些消息,直至屋外传来一声吆喝——


    “早饭来咯!”


    阿门阿前夺门而入,各端着一大食盘的小菜,往六仙桌上摆了又摆。


    “这么多菜?”四喜偏过头,一声惊呼把段澜觉的神唤了回来。


    “嗯?日子不过了?”


    段澜觉瞧着那满满一桌菜微微咋舌,肚子却十分应景地“咕”了一声。


    “公子快看,”阿门伸出手,把香味往段澜觉方向赶,“这是熘肝尖。”


    阿前也没落下,指着面前一碟子菜,“这是溜肉段。”


    “这是焖鸡掌。”


    “这时焖鸭掌。”


    “这是毛豆咸萝卜带子鱼。”


    “这是绿豆和稀泥莲子汤。”


    “这是——”


    “停,停停停停!”


    段澜觉已经顺着香味走到桌旁,好气又好笑地瞟了阿前一眼,“阿前,绿豆和稀泥莲子汤是什么东西,里面掺了泥巴?”


    阿前悻悻看了眼阿门,一手指着毛豆一手指着他哥,委屈道,“这道毛豆咸萝卜,里面没有带子也没有鱼!


    “公子,小的要告阿门不讲武德,临时改词!害我不得已编了一个……”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一折腾,段澜觉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一扫而空,捧着肚子开怀大笑,一旁的四喜也没忍住,紧绷的嘴角憋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阿门阿前默契地挠了挠头,跟着主子一起乐了。


    “公子笑了就行,”阿前道,“咱哥俩见您前些日子从四院回来便闷头大睡,情绪也不太对劲,都快急坏了。”


    阿门也趁机奉上一对筷子,“公子方才同四喜说了好一会话,这会儿应该饿了吧!快尝尝,这都是小的们卯时不到便起身,盯着小厨房做的呢。”


    “……辛苦了。”


    段澜觉有点感动,又没有当众哭鼻子的习惯,于是摆摆手让他们一起坐下。


    阿门阿前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称四少爷送来了好多书和文房四宝还没来得及收拾,便一并退了出去。


    四喜也没坐,只安静给段澜觉布菜,卧房中一时又只剩主仆二人。


    “你刚刚说,梁蕴行要用一具假尸体糊弄村民,把兰家对我的养育之恩一笔勾销——”


    段澜觉喝了口粥,慢条斯理夹起碗里的毛豆,“可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有Bug。”


    “有……巴?”


    “呃——”


    段澜觉筷子一顿,快速眨了两下眼皮。


    “我意思是,如果兰家夫妇为了那点养老钱非要咬死我,难道就不能状告咱们尸体作假,人还活着吗?


    “再说了,村民们只是以为我死了,可那十一年的养育是结结实实存在的……即便官府去问,他们也只会照实回答自己知道的部分,不会因为我死了,就平白无故做伪证啊?”


    段澜觉扬眼看向四喜,似有预感般揣测道,“梁四难道……还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