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念念
作品:《我心安处》 “刚从南方回来,带了几支不错的石黛,想必二老板有兴趣。”沈锦珩道。
“哦,就没有了?”苏云香胆子一下子放开,主动凑近他。
沈锦珩保持着微笑,后退一步,却瞧见那长廊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立刻道:“二老板东西掉了?”顺便指了指那边。
苏云香被打扰兴致很不爽,却不得不去看一眼,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那玩意名贵——却不是她的。她走过去,捡起那只珍珠簪,瞧着上面还有名贵的玉作为点缀,心里很不满意,莫非大嫂的?大嫂居然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可恶,这财务大权我迟早要拿回来。
沈锦珩此时发觉了不对劲,走近定睛一瞧那珍珠簪,瞳孔缩了缩,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后背蔓延到全身。当猜测落得越来越实,伴随而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害怕。
五年来,没有比现在还要令他胆战心惊的情况,没有比这更棘手的事。
“可能是我大嫂掉下的吧。”苏云香将那簪揣入衣袖,想要继续刚才的暧昧氛围,“九爷许久不联系云香了,不如进来坐坐?”
沈锦珩没了敷衍的心思,笑意全然敛下,朝长廊尽头疾步走去,只留下一句客套又冷漠的:“有空再聚吧。”
苏云香咬牙看着他的背影,而后又从衣袖里拿出簪子,回屋欣赏。
后山,简易的木屋里,公孙礼打完猎欢喜地拎着一只公鸡,一只灰色野兔走进院子里,吹着口哨砍柴热锅,准备好好在这风和日丽,天气晴朗,云卷云舒的下午美餐一顿。就在他切好葱花洒到锅内时,一个人从天而降,从屋顶飞身下来,公孙礼当即拿起菜刀准备防贼。
却只见身锦珩匆忙推开门走进了屋里。
那是他们风度翩翩,从来不爱打架,好像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的沈锦珩沈公子吗?
公孙礼当即觉得发生了大事情,以为他这次是不是彻底惹火了皇上,皇上要把他们给砍死。美味也不吃了,公孙礼匆忙也赶到屋里。沈锦珩匆匆翻出纸笔,将纸在乱糟糟的桌面上随意一铺,而后手压住纸,就开始写。
“公子,你给谁写信啊?”公孙礼咽口水,“咱们要逃到哪儿去了吗?您彻底把皇上给得罪了啊?”
沈锦珩紧皱眉宇,飞速地书写。
公孙礼凑过去,东瞅瞅西看看:“公子,我不认字,但你也别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念念。”沈锦珩道,手下的动作一刻不停,“好像来了。”
公孙礼瞪大眼睛,“啊这这这这,那小姑娘啊,她是来找你的吗?”
“不找我找你?”
公孙礼嘻嘻哈哈:“你别这么说,她又不认识我。她去的时候我正好跟您来这儿了。”
沈锦珩沉默着写完信,交给公孙礼。公孙礼平日里就住在后山,他再离开几日也没那么快被他人察觉。沈锦珩嘱咐他将信务必亲手交给沈越。
公孙礼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来都来了……您的意思是?”
“如果是她,让舅舅找人把她带回去。”
“您不见见吗?”
沈锦珩肃然道:“不光是我不能见,你们也不能见,任何一位跟我走的近的人都离得她远远的。尤其是你。”
“……”
“其他人都不知道,还好说。”沈锦珩道,“你身份最敏感,现在又是知情人。”
公孙礼打了个寒颤:“您的意思是……若我不是和你一伙的,您现在就要把我干掉是吗?”
沈锦珩看着他,连眼神里的温度都没有任何变化。
公孙礼认栽了,将绝密信件揣怀里,捂着脸委屈地跑出去:“行吧,念念重要,念念最重要!”
这么大声嚷嚷,也不怕被人听到,这里虽然偏僻,防人之心却不可无。沈锦珩咬牙忍耐,他真想追出去踹一脚。
公孙礼走后,沈锦珩将未出锅的鸡汤盛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搭好的木桌。他看着相当丰盛的一餐,思绪不由得飘往很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普通的孩子,有位收养他的爷爷,有位善良的邻居娟姨,娟姨家有位活泼可爱的妹妹。
后来,一切都变了。娟姨去世了,爷爷去世了,他和邻居家妹妹相依为命,可是——他从爷爷的密室里翻出了他身世的秘密。母亲是皇上的妃子,被人谋害之前产下他让宫女偷着送出去,到南方的小城里安稳地度过此生。得知后虽知自己地位不凡,他却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锦珩哥哥,咱们的房子被大风刮跑了。”念念头顶着荷叶说,“咱们以后住在哪里?”
沈锦珩看着整个村庄的人脸上尽是悲哀,默默推车收拾着房屋的残余。
“哥哥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她,“去别的地方住。”
“去哪里呢?”
“去……”京城?不可以,母亲当年地位尽失,得罪的人多,他回去都小命不保,但他还记得信上还有提及一个地方,“云溪山。”
信上说先不要把还是婴孩的他送回云溪山,皇上或许会追查到那里。但字里行间的意思,让沈锦珩觉得那或许是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了。
“云溪山在哪里?”夏云意当年跟着姨母躲债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没出去过。
沈锦珩笑:“不知道,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好啊那我们就去吧!”反正她无依无靠了,只要能跟着锦珩哥哥就好。
沈锦珩原本也是这么想。
可是云溪山也不行了,甚至整个希冀城无一处焕发生机。他此时明白了,他的自由和安稳是母亲拿云溪山和希冀城换来的。
沈锦珩躺在屋瓦上,瞧着侧伸过来的树枝,他揪下一片绿叶放到鼻尖嗅了嗅。距离孩童时代已经过去许久了,上次这么轻松的时候是多少年以前?他人生以后还会有多少这样的时刻?
他不知道。
但是念念,我希望你还有很多这样的时刻。
我的命运,不需要你的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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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服了你们了,不好好练曲儿出去凑什么热闹?”屋子里,莫春芳掐着腰,对几个姑娘骂到,“你们以为出去露露脸就被世子爷看上去了?你们一个个做什么春秋大美梦呢啊?”
对面的一排六个姑娘低着头,心里不服气,嘴上什么都不敢说。
“行了,我们阁现在主要任务是排练半个月头后的宫宴表演,我没空在这教你们了,待会儿我让其他师傅带你们。”
“老板娘,说好了我们是跟您学。”
“跟我学?”莫春芳皮笑肉不笑,“要是这宫宴搞砸了,别说跟我学了,我人你们都见不到了!”
老板娘心情烦躁地走了。
余下的姑娘纷纷小声抱怨。
夏云意处于放空状态,目视前方,目光无神。反正这事对她来说没什么。等跟着新师傅练了两个时辰后,师傅让大家休息,夏云意在屋里憋坏了,和姑娘们出去去院子里透透气。却在长廊拐角处听到何眉生的声音:“二老板,您就借我戴一下吧,宫宴结束了我就还您。您想我们表演要是受到了皇上和宫里人的喜欢,也是对我们曲阁好啊!”
苏云香:“你个丫头心里想什么,当我不知道吗?”
何眉生拉着苏云香的胳膊撒娇:“二老板,您最好了,我若是能被皇上看上,自然少不了您的好。"
随后窸窸窣窣一点动静,苏云香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夏云意见她们两个似乎谈话完毕要出来了,连忙闪身走了。
午后,夏云意随莫春香等一众人去寺庙祈祷宫宴演出顺利。出来后大家几乎各走各的了,走在山上,夏云意心思在寻沈锦珩身上,想着他会不会来这里,想着想着就跟大家走散,不知不觉走到了无一人的山上。
还好她有崔叔的药可以驱蛇和毒虫,不然真被自己的蠢害死。
走着走着,阳光爆裂烧灼着大地,她口干舌燥,在干枯的山地上打着圈不知道该走向何处。忽地她瞧见前方似乎有人家,她下意识朝那里走。
果真是一间屋子,很简单的房子,有院子有屋子,灶台在院子里,锅盖盖在上面,周边有散乱的葱花。似乎有人住。她轻轻推开屋门,小心翼翼询问是否有人,空气里回应她的是里面的浓密的墨汁味。
她晃了晃水壶,有水,她便喝了。喝完等了会儿,没毒。她点点头,满意地放下水壶。
夏云意继而又在屋里溜达了会儿,想着要不要等主人回来,跟人家道声谢。她撑着下巴,盯着院子里被太阳灼烧的地面,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小时候和娟姨一起住的那间房屋。隔壁是沈锦珩和老爷爷住的,老爷爷钓了鱼回来,沈锦珩就会拎着两条鱼过来给娟姨,还会帮着一起把鱼处理了,站在灶台哪里,低头刮鳞的动作娴熟到不行,而后将鱼肉片开,放进锅里,撒上葱花姜片。
可是人总是要长大,要跟过去的事物告别,可是,这一切从来都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