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啥都能换

作品:《和哥哥在六零捡剩饭

    这下子,谁还有心思串门子说闲话?


    漫山遍野,沟沟坎坎,全是低头搜寻药草的身影。


    平日里在家中没啥声响的娃娃们,腰杆子都挺直了,尤其是宋铁生的那些学生。


    宋铁生时不时教他们认些草药,虽说他们隔天上一次课,还得帮衬家里干活,没能像赵东子家闺女那样采得多。


    可他们认识的多啊,这点子学问,眼下竟成了香饽饽。


    就有那肯放下身段的大人,捏着几株自己刚挖的草,专门寻了个娃娃来辨认。


    那娃娃学着宋铁生的模样,背着手,煞有介事地翻拣起来。


    “这个不是,”小手指一弹,“喂牛的。”


    “这个也不是,”又拨拉出去,“也是给牛吃的。”


    “哎呀呀!”娃娃皱起小眉头,一脸嫌弃,“叔,这个要不得!牛吃了准拉稀!”


    他挑出三株药草,递过去:“喏,就这三样可以换钱,您照这三个的模样找吧!”


    四周围看热闹的顿时哄笑起来。


    那汉子闹了个大红脸,梗着脖子嚷道:


    “好你个毛头小子,瞧不起你叔是吧?我就不信了,还能比不过你们这群小不点儿?”


    他埋首在草丛里搜寻得更起劲了。


    一时间,南河沟村角角落落,尽是弯腰弓背、寻觅草药的人影。


    有那心思活络的,干脆脚底抹油溜到了邻村,或是回了趟娘家,瞅准没人注意的空档,偷偷采药。


    这动静一大,流言蜚语就像长了腿似的,在整个公社悄悄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南河沟怕是断粮了!大人小孩都开始啃草根子了!”


    “可不是嘛!昨儿个他们村好几口子,跑到我们村坡上抢着拔草吃,为了一根草秧子,差点没打起来!”


    “天爷!那可不能让他们祸祸咱的地盘!他们把草啃光了,咱往后吃啥?”


    邻近几个村子立刻如临大敌,田埂地头开始都有人把守,严防南河沟的人过来“拔草”。


    当然,也有精明的南河沟人,悄悄跟娘家人或亲戚透了点底——不是啃草,是采草药能换东西!


    不过都留了个心眼,只说自己有门路,绝口不提大队的事。


    他们托付娘家人或亲戚帮着采,自己再想法子去出手。


    阴差阳错,倒让不少外村人家,也跟着多了点活命的指望。


    只是这采下的鲜草药得晾晒风干,一时半会儿还换不成东西。


    可到了第二天,大队部门口还是呼啦啦排起了长龙,人头攒动,热闹的像赶集。


    打头阵的是赵瘸子。


    他“哐当”一声,把三个编得溜光水滑、结实得能装下一头小猪崽的大箩筐墩在地上,瓮声瓮气地喊:


    “大队长!新编的!用的后山老荆条,筋骨硬着呢!你瞅瞅……换……换点棉花成不?”


    郭大壮走上前,屈指在筐壁上“笃笃”敲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


    “嗯,好手艺!筐留下,等过几天定了价,你再来领东西。”


    接下来,王婆子颤巍巍地挤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叠得方方正正的旧手帕。


    她一层层展开,手帕中央,竟用五彩丝线绣着一幅活灵活现的“喜鹊登梅”!


    那喜鹊的眼珠,是用极细的黑线一点点勾勒点染出来的,透着股子机灵劲儿,仿佛随时能振翅飞走。


    “大壮啊……”王婆子脸上臊得通红,“我……我自个儿绣的……就这点拿不出手的活计……能……能换点啥不?”


    她心里直打鼓,这年月,谁还有闲心买这个?


    可除了这熬瞎了眼睛练出来的手艺,她实在没别的法子了,只能厚着脸皮来碰碰运气。


    郭大壮接过手帕,对着光仔细端详,嘴里“啧啧”有声:


    “好!这针脚,这活计,真是没得挑!铁生,你看这……”


    他也有点拿不准,这精巧物件儿,宋铁生那路子能不能行。


    宋铁生只扫了一眼,便干脆地点头:


    “换!王奶奶,您这手艺值当!回头我再给您弄点好布、好丝线,您接着绣!但凡绣好了,我都收!”


    他转向郭大壮补充道,“没错,婶子这手艺在这放着呢!


    眼下虽说这些东西销路窄点,可总归有人识货,能寻着主顾。”


    王婆子一听,激动得手都抖了,差点没把手帕掉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真……真的?那……那能给我家小孙子换双新鞋面布不?


    孩子脚上的鞋,鞋头都磨穿了,大拇哥天天在外头喝风呢……”


    郭大壮看着老人期盼的眼神,大手一挥:“行!记下了!”


    王婆子攥着手帕,嘴里不住念叨着“好,好……”,兴高采烈地挤出人群走了。


    这时,小娃娃铁蛋吭哧吭哧,使出吃奶的劲儿扛着个小板凳挤了进来。


    那板凳看着有点“百家衣”的意思,几条腿颜色深浅不一,显然不是同一种木头打的。


    但表面打磨得光滑溜手,一看就知道是他爷爷用平时省下的边角料精心鼓捣出来的。


    铁蛋爷爷紧跟在后面,搓着手说:


    “大壮啊,我凑空自己瞎琢磨着打的!坐着可稳当了!你看……能换个啥使唤的不?”


    铁蛋生怕大队长看不上,一屁股墩儿坐上去,还故意颠了颠,仰着小脸急切地证明:


    “队长伯伯,你看!我爷打的板凳,可结实可稳当了!”


    郭大壮被他逗乐了,笑道:“行!伯伯收了!好小子,有孝心!”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媳妇。


    她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个用旧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一层层、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竟是一大把乌黑油亮、梳得整整齐齐的长辫子!怕不得有一尺多长!


    “大队长……”小媳妇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这头发……留了好几年了……您看……能换点东西不?”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


    郭大壮定睛一看,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分家时,为少分了两勺盐就撒泼打滚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个新媳妇吗?


    这个小媳妇本身是个软和性子,那天也真是被逼急了。


    他心头一叹,刚想回头问问宋铁生这玩意儿收不收,就听宋铁生已经斩钉截铁地开了口:


    “能!大姐,能换!”


    他上前一步,拿起那沉甸甸的发辫,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语气肯定:


    “收下了!过几天定了价,等通知你来就行。”


    ……


    大队部那间不大的仓库里,很快就被五花八门的“货物”堆得满满当当了。


    郭大壮忙得满头大汗,嗓子都快喊哑了。


    宋铁生伏在临时搬来的破课桌上,蘸水钢笔在粗糙的账本上沙沙作响,记得手腕发酸。


    两人虽累,看着这满仓的“希望”和乡亲们热切的脸,心里却暖烘烘的,干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