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折春往来的那条路上望了望，抬头对宋屿说：“你跟踪我？”


    “就许你自己走，别人都跟踪你呗？”


    “那你怎么会在我最不想看到你的时候出现了。”


    其实并没有最或不最，是一直都不想看到。


    宋屿突然笑了，低下头：“其实我蛮想问清楚的，我究竟是什么时候跟你结仇了，让你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能在这里碰上温折春纯属偶然，宋屿对春晚没兴趣，于是出来透风，经过这个小广场的时候就看到了费劲八叉弄打火机的她。


    温折春瞟了他一眼：“看你长得丑，觉得碍眼，不行吗。”


    “……随便你吧。”宋屿道，又打起了打火机，凑到温折春在雪堆里插的那个冲天炮前，没过几秒，只听见“啾”的一声，炮冲到正上方炸响了。


    “你，你要玩自己去买啊……”


    “出来没带钱。”


    “手机也没带吗？”


    “没有。”


    温折春冷冷一笑：“嘁，谁信你。”


    宋屿弯下腰，在雪堆上方洁白干净的地方捏了一撮捻化成水，手指被冰得发红了。


    温折春今晚出门是全副武装，手套围巾帽子一个不落，穿戴地严严实实，可就算这样，她的鼻头还是冻得通红，长而密的眼睫毛上也落了雪花。


    同在小广场上的有很多人，这一处本来就住宅区多，耳边都是小孩子打闹嬉戏的欢声笑语，路灯往下照着，空中正飘着的雪花无处可藏，鹅毛一般。


    宋屿摸了会儿雪，朝温折春伸出手，手心朝上。


    那意思很明显，是想让她再给他玩一个。


    温折春立马抓紧了手里的烟花：“不给，只有几个了。”


    “没了再买。”他轻飘飘地说。


    “我再买来给你玩吗？”


    “我买。”


    “你不是说你没带钱！”


    温折春裹着一件看起来很厚的鹅黄色羽绒服，她把烟花全都护在怀里，神色谨慎狐疑地盯着宋屿看。


    羽绒服蓬蓬软软的，将她整个人完全包容了起来，好像法式小面包中间长出了一张女孩的脸。


    这种填充得尤其蓬松的款式一直不被宋屿所理解并接受，他偏爱立领长款的版型，实用又简洁，但此时觉得穿在她身上的这件倒也没那么难看。


    “你很像一个东西。”他说。


    “什么？”


    “像小鸭子。”


    温折春皱眉，不满道：“你才是臭鸭子，我长得这么漂亮，鸭子长得那么丑，跟你才很像吧！”


    该死的宋屿，又想偷偷骂她。


    “哦，那恭喜你了，长得这么漂亮。”


    宋屿一抿唇，正好见她捏着炮的手松了，趁机抢过来一支。


    温折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夺去了东西，惊讶着：“你竟然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就这么直接把别人的东西抢走了？”


    宋屿单边眉毛向上扬了一些弧度，他刚才好像什么都没想，就把这缺德事给干了，也是挺神奇的，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抢别人东西的时候。


    “谢谢你的烟花，我可以请你喝东西。”


    也许是因为温折春刚才护着烟花的样子真的太像小黄鸭了。


    “行吧。”温折春默默在心里算账，给他这一个算下来才不足几块钱，等会儿一定要让他请她一杯二十多块的奶茶。


    宋屿把冲天炮插到了一旁的雪堆里固定好，接着拿打火机点燃了它。


    他抬头看着夜空中被这一小小冲天炮划过的痕迹转瞬即逝。


    “要不玩个大一点的？”


    “你是嫌弃我的这个吗？给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你不想吗。”


    宋屿指了下远处别的广场上空盛开绚烂夺目的漂亮烟花：“玩那种。”


    是很漂亮，五颜六色，宛如一朵朵专门开在夜空里的璀璨的花，这样一对比，显得他们这里都黯淡了不少。


    温折春收回艳羡的目光：“不要，保不准一会儿警察就来巡逻了，我才不玩。”


    宋屿觉得好笑：“你这时候倒是谨慎起来了。”


    平时在学校也没见她多把规矩放在眼里。


    “那当然，这要是被抓了，是要罚钱的，你也不怕被逮到？”


    “被逮到了就跑。”宋屿一脸认真地说。


    温折春说：“原来你就是这样违法乱纪的好学生，那你平时也太能装了吧。”


    “我没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眼底沉静又晦暗，忽而掀起波动，像是在调侃。


    “我就该把你刚才说的话拍下来，让秦老师看看。”


    宋屿轻轻弯唇：“哦。”


    温折春看了看手上的冲天炮，突然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不玩了，快请我喝东西吧。”


    “你要喝什么？”


    温折春抬头在这小广场周围张望了一圈，指出了一个方向：“沪上阿姨，黑糖牛乳茶，七分糖。”


    “行。”宋屿点头，往她所指的那个方向去了。


    “快一点回来，我不想喝凉的。”


    温折春把剩下的炮别在口袋，一边望着宋屿走远的背影，一边走到了广场上的长亭下坐下。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他才回来，将那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递到她手上。


    “还热吗？”


    “加冰的。”


    “……”


    温折春心安理得地捧着热奶茶喝着，眼睛注视着不远处嬉戏打闹的小孩，全程看着他们几个人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雪仗。


    和宋屿一起百无聊赖地待到十点半才回了家，她离得近，一边慢悠悠散着步一边就走到了家。


    换了睡衣，躺倒床上，看到几分钟前宋屿发过来的一条消息：【到家了？】


    毕竟大晚上的。


    温折春：【到了，你到了？】


    宋屿：【还没。】


    温折春：【是有事吗？】


    宋屿：【有点事。】


    温折春眯眯眼，饶有兴致地猜测着：【不会又是去买烟了吧？】


    宋屿：【……】


    宋屿：【你对我好像有很大的误解。】


    “嘁。”


    她误解什么了，明明他就是会抽烟啊，这又是在装什么纯良。


    实际上宋屿还真没去买烟，他没有瘾，不常抽烟，不是温折春以为的那种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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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草看成命的烟鬼。


    最初接触烟，不过是因为——


    初三那年，无意间注意到在监控死角偷偷抽烟的几个同学，吞云吐雾的模样让他生出了好奇，当天回去就去买了同一个牌子的烟和打火机。


    然后就……


    宋屿独自在路上走着，头顶的路灯拉长了他身后的影子，越来越长，直至不存在，再转移到了另一个台灯下。


    说来，还有点神奇，如今天这般，初中三年里，他也一直被各科老师视为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他们应该怎么都想不到，在最紧张的备战中考的那段时间里，自己认为的从不违法乱纪的学生竟然学坏了。


    不过对于宋屿来说，这不算学坏，人总是会对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事物生出试探心理不是吗。


    宋屿进了便利店，拎起货物篮随便拿了点吃的喝的，走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低头瞥见了透明桌面下陈列着的各种品牌的香烟。


    他沉默着盯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挪开了视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有病”，然后付了款利落地离开。


    外面仍然飘着雪，永远飘不完了似的。


    -


    正月十七号，是邶海五中高二年级开学的日子，高三大概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返校，趁着课间几分钟，扒着栏杆望着校门口源源不断进来的学弟学妹。


    “终于有人来陪着咱们了，真好。”


    “好什么好，他们又要趁着咱们下课晚抢咱们教学楼的电话，抢食堂的菜了。”


    “欸……也是，不过我都快被学校关到抑郁了，偶然听一听别人的笑声也不错。”


    五中一直以来特殊于其他学校的规矩，高三年级是强制性的全寄宿制，军事化管理，每四周放一次假。


    学生的抱怨声连连，但没办法，事实证明，这样略显畸形的封闭式管理的确有利于提升成绩，就是有点费人。


    “什么时候才能放假放到爽啊……”


    “再忍忍吧，很快就解放了。”


    “语文注释背了没，老师要检查。”


    “卧槽！忘了！先走一步！”


    高三生的寒冬里，起床的时候，时常是见不到初升的太阳的，黑暗和寒冷总是笼罩着一切，这不禁让这个还不曾完全长大的群体觉得惘然觉得痛苦觉得难受。


    若有哪一年冬天，从床上再坐起来时，发现被霞光照亮了脸庞，那便是胜利之时，便是熬过了这一段的艰苦岁月。


    高二（7）班


    “Missqiao，这束花承载着我对您的满心的欣赏，倘若您愿意，请允许我永远陪伴在您身边吧。”


    许恒然嘴里吊着一束不知道从哪里拽下来的梅花，一手撑着桌角，摆着pose站在乔欣鱼面前。


    宋屿恰巧从后门进来，给了个看傻子的眼神后走过去了。


    后面紧跟着程珩，他上下扫了眼这个显眼包，习以为常地骂了句：“傻逼。”


    结果自然是收获了乔欣鱼轻蔑的一记白眼，她收拾出了一堆放假前没扔的废纸卷子，抱在怀里：“让开别挡道，别逼我踹你。”


    一个寒假过去，脾气更差了。


    许恒然拿下来花，没所谓笑笑，给她让出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