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瀚海其一

作品:《剑折春衫

    当日午后,白承玉言起他之前追查崔林下落,原本已经明了。忽然廷尉府东窗事发,不仅老廷尉深思后凄凉,整个廷尉府也自此架在空中不成势,那些昔日被关押的旧朝官员全被放了出来,魏贞远因此而威望大增。


    可是获释之人中,唯独少了崔林。


    因有私通外贼之疑,罪名一旦成立便凶多吉少,可是数月以来,朝廷不仅没有下她的判决,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


    白承玉由此觉得,也许她根本就不再朝廷手里。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洛京还有一处关押重犯之地,位于义比堂的地窖。义比堂是为纪念白隽将军而建,位于尚书台的对面,堂内供奉着洛京百姓烧的泥像。最近这几年香火逐渐稀少,有人提议拆毁,被朝廷否决后,魏贞远日夜派人在堂外看守。


    鲜为人知的是,义比堂的地下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到宫中。那是温若兰有一次为义比堂修缮勘测时发现的,他谁也没有告诉,只对白承玉提起过。后来他做了皇帝,发现了暗道的入口,钻入地下一直走,竟然来到了尚书台的正下方,可以监听上面的人讲话。


    温若兰大惊,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条地道的终点,就在半途另挖一座地窖。


    好巧不巧,魏家府邸就在这条地道的上方。


    白承玉左想右想,觉得崔林极有可能被关在义比堂下的地窖里,而进入地窖的入口,皇宫和义比堂都有重病把守着,唯一可能有机会潜进去的,就是魏家宅邸。


    薛韫知表示质疑道:“谁家修地道可以在民宅里留一道入口?这保密性也太差了。”


    “谁知道呢,地道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哪位先辈一拍脑门修的,谁知道当时的人怎么想。”


    整个地道的设计图纸,包括义比堂地窖入口的具体方位和机关,温若兰都画成图纸给了白承玉。他一直没看过,也不随身带,眼下就放在怜梦堂的某处。


    苏润莲道:“我们来过,门被封着......”


    话音还未落,只见白承玉往后退了几步,小跑上前、抬脚一踹,就把门给踹开了。


    白承玉拍拍手,得意着道:“好了!进来吧。你们不要担心,怜梦堂是姑姑故意封给魏贞远看的,我又岂会怕他?”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曾经的家中。庭院里的一切都还如往昔一般,几颗果树经冬犹绿,树荫蓬勃,草木都已枯死。他一路走过去,不禁露出哀色。


    薛韫知问:“你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子?”


    “我记得是放在一个方形翡翠盒子里,约莫半个手掌大,是深绿色,上面雕一只小狮子。”


    怜梦堂的布局是左右对称的两条路,男女各居一边,女院使薛信竹的地盘,两边互不相同。这是顺兴十三年二人成婚后改建的。


    白承玉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这里居住过了,一些布置都还保留着原样。他说当时他看见跟温若兰相关的东西就觉得难受,所以随手扔到了没人看的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重点,没人看的角落。


    故而薛韫知开始找时,避开那些一看就很整洁的方正院落,专攻各种犄角旮旯、放置杂物的破房。


    其中一处院子已经彻底荒废了,爬满了枯死的藤蔓,门都难以推开。她用力破门而入,里面竟然很宽敞。一面花鸟屏风横在堂内,乍看竟还有几分气派。往深处一走,地上乱堆满着诗书残卷,窗外绿叶斑驳。


    她蹲在地上挑拣,均无所获,起身时扶着旁边的书架。那书架受了潮,已然不能承重,她一扶就立刻开裂倾倒了。一卷厚重的书往后砸去,砸中了旁侧的墙。


    墙上竟有一扇暗门,也给撞开了。


    薛韫知大惊,白承玉有提起过他把地图藏在这么深的地方吗?


    她感到好奇,遂踏进门查看。门后积了厚厚一层灰,伴随着脚步扬起,直呛得人睁不开眼。对面靠近屋顶处开着一扇方形通风小窗,雨渍从那里流下来,把地面浇湿了一片。看来这也不算暗室,倒是一间纯粹的杂物室。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乱、了。


    刚才在外面仔细检查了满地残书,已经耗去了她诸多耐心。这间屋子里就更绝了,只剩三条腿的椅子、一大摞用得开花的旧毛笔、卷成一团的旧衣服……嗯,说这里是破烂市场也行。


    是谁在这里藏了许多的旧物?怜梦堂哪位客人生活如此窘困吗?


    她认出角落里的一只袖子,是书鹤峰书院的校服。


    突然,她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颜色,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原本她是认不出、想不起的,但因为昨夜刚穿过那一件绿袍,所以看见同样的颜色、质地,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薛韫知走过去,从灰尘里拎起了那画轴的一角。画卷咕噜一声在她手下展平了。


    是身着绿衣的苏润莲,坐在绿松脆竹间,画得一幅英俊潇洒的小像。


    那是十八岁的苏润莲。远山一般的眉眼,唇边抿着清润的笑。似含笑望着画外之人,不知今夕何年。


    他望着薛韫知笑了。“乐文妹妹。”


    是她的错觉。


    薛韫知松开了手,那幅画掉在地上,险些被水渍所污,她又赶紧向前跨一步,把画捞进怀里。现在她想起来了,这处院子是苏润莲住过的,她也曾来过一次,后来应该是这块地盘划给了薛信竹,苏润莲就不再住了,但薛信竹也没动他的旧物,就这样保持着原样,直到今夕,物是人非。


    她把画卷重新卷好,本想带出去,但一想到不知如何跟白承玉解释这件事,就犯了难。要不要先把画留下,等着下次再回来去?说不定下回怜梦堂又被封了,她自己也未必又命回来。于是她费了一番心思把画藏在衣襟里面,不叫外人看出来。


    往外走时,她脚底下被绊了一记,低头一看,是一张又薄又软的席子,脏兮兮的,不知留着做何用。她没有多想,抱着画就走出去了。


    *


    白承玉拿到地图后,与二人商量,提议再访翰云居。


    韩月尸首停在一间暂被充作灵堂的旧课室,往来学子前往吊唁,哀戚之余,脸色挂着兔死狐悲的忧惧之色。


    这里的学子大多出身寒门,客居洛京,朝不保夕,一旦上面的人斗起来,谁敢保证不会成为第二个韩月。


    白承玉一进大门,洋洋洒洒地大步流星,负手踱步而入,神态仿若睥睨众生。廊下捧书的青年投来审视的目光,他熟视无睹,宽袍博带潇洒一挥,嚷道:“杨姐姐,今日落春阁新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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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款酒名为‘清波漾月’,最是你喜爱的青梅甜酒,我想着路过此地,特地带来让你尝尝。”


    他一边嚷一边穿过回廊,轻车熟路地走向杨文矜平日阅读的斐然阁。杨文矜一脸倦色,手扶额头而来:“韩云居内白日禁止喧哗。你小声些,不要惊扰了这些学子。”


    “心在书里,就应该心无旁骛。”白承玉强词夺理,笑嘻嘻道,“好姐姐,我其实是特意来看看你。最近一段日子没想着出门,忽然听到今日发生的事做,这才赶着来看一样。你还好吗?没吓着吧?”


    杨文矜的神色稍放缓了,将白承玉引入斐然阁,倒酒分与二人。“我无事。只是韩月实在可惜,他跟随我多年,本具宰辅之才。”


    说着,她叹气一声,深深地望向灵堂的方向。“也不知是我这个一文不值的老师,能不能护住这群学生。”


    白承玉立刻道:“你怎么会是一文不值呢?谁敢惹你,我去揍他们!”


    杨文矜轻轻一笑,郑重道:“子衡,近日蓟侯大人身处风浪之中,你也要懂得收敛,勿要令她担忧,知不知道?”


    白承玉支支吾吾地应着。杨文矜的眼神灵动一转,瞥向跟随白承玉而来的、守在斐然阁门口的两位遮着面孔的女郎,道:“以后不许带这些人来韩云居,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好好,我一定记着。”


    薛韫知在帏帽之下朝苏润莲比了个手势,二人趁白承玉与杨文矜交谈之际,悄悄地绕出了斐然阁。


    他们刚一出去,白承玉立刻焦灼地问:“小九在哪里,今日可还好?”


    “小九?她在鹤峰上,与师兄弟们一起开蒙,你无需担心。”


    白承玉的脸色似乎更冷了几分,缓慢吐气着:“好,好,那就好......”


    杨文矜微向前倾身,放低了声音道:“公主殿下留给你的那柄软剑现在何处了?”


    “在我这呢!今日一出事,我立刻去看了母亲的遗物,都在姑姑家完好无损地供着。”


    杨文矜松了一口气。“有人故意模仿问心剑锋,实则也是冲着蓟侯大人去的。子衡,你不要怕,恪守本分就不会出事。你是三朝老臣、先帝亲封的侯爷,我看谁敢动你。”


    白承玉点着头,装作露出释然的神色,凑上前道:“我刚从少轩家里过来,我听他说,御史大夫魏贞远也参与了这件事?”


    杨文矜微颔首道:“是的,他趁廷尉府长官空缺,想与陆少轩争夺审案之权。不过我们都慢了一步,韩月已经走了。”


    “对哦,我都忘了廷尉之职还空着。你这么多学生,怎么不向姑姑推荐人选?”


    “合适的人自是有的。但只恐推上去也做不长,何苦争抢着去受罪呢。”


    “听闻你还收了魏贞远的儿子做学生?你不是转收寒门吗?”


    “非也。我是不愿顾门第之别,凡天下有志于学问、求道于至理者,皆可收于门下。你若是想学,我也能教你。”


    白承玉连连后退道:“这就算了吧......”


    二人头顶高悬着“观过知仁”四个大字,杨文矜指着那块匾额,声声念道:“夫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你可解其中意?诶,回来,你莫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