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名画，随着它的历史愈发久远，无数人对其的研究揣摩，就像作一幅蒙了纱丽的人像画。


    成千上万的人对画的想象、构思、揣摩，那种精神的寄托和文物保护人员付出的心血就像描摹在画上的每一笔，都让画中的人物更加的丰满。


    而到了某一个完美点，画中的人物觉得自己应该掀开帘子来看一看。看一看这些曾隔着纱或临摹或研究或只是痴痴站在画前望着自己的人们。他们的成型源于最初的画家的勾勒，但灵魂是千千万万经手人打磨，最终能够脱离自己的画框，好奇走入世界。


    这也就意味着，出逃的名画只能穿着自己画中的那一身衣服，除非他们能为自己找到一位高超的画家再作一幅画，那身文艺复兴风格的衣服将十分的惹人眼球。


    很难想象为什么名画蒙娜丽莎会选择来到美国纽约，按照她在1966-1983年连续出逃四次前辈《雅各布三世》的先例，往乡下跑才是低调不惹眼的选择。当然，这个先例其实在中国也不太适用了，在中国的各大漫展显然也已经成为了中国古典画作的藏匿地。


    就像出逃名画们说的：珍视文物，支持汉服复习运动，争取更加自由的未来。


    但而坐飞机来纽约这种大城市，还是纽约市地铁站，这不会很怪异很好被辨认吗？毕竟就算现在要来上第二次文艺复兴运动，发源地很明显也不可能是美国啊。


    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国情？


    然而纽约警员托马斯则叹气，对于纽约以另一个方式在中国海外友人心中留下的深刻印象表示抱歉，但仍解释道：“这里是纽约地铁，我们什么都有。（This is new york city, we got everything)。”


    纽约，既是天堂，又是地狱。


    人们只管着自己手中的事。


    就算纽约市民在街上看到蝙蝠侠骑着脚踏车追小丑，或是哥谭王子布鲁斯·韦恩和贝恩在小酒馆里握手言和，也不会觉得奇怪。这座城市作为蜘蛛侠的诞生地和国际大都市给予了所有人包容。


    当然这种包容也包括破烂的地铁线，淹没的地铁站里的老鼠，生锈坑洼的公路和隧道。


    无论你有钱没钱，在纽约市稀烂的交通下，除非你是蜘蛛侠可以飞檐走壁，就算你在华尔街上班拿着二十几万美金的工资，照样坐着地铁上下班。


    毕竟公路交通犹如二十个好兆头中克劳利诅咒的英国N25公路，从早上出发，开上一下午都不一定能准时到家。纽约，真正实现了魔幻式的贫富差距，人类与老鼠共存共荣的生活环境。


    这是真正的‘新资本主义式的社会主义’。


    现在正是早上9点，谢程浩和警员们看着地铁中一位穿着西服的男士放下自己背在背上的包，那是一个马桶形状的奇怪携带物，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仁兄，打开了携带物，坐在上面，开始释放人体排泄物。


    还有人全身裸露，面朝下正躺在地铁边桌子上纹身。


    当然还有戴着狮子头拿着牙刷，穿着睡袍正在刷牙的‘纽约市民’。让人不知道自己是到了成人暗黑版的迪士尼还是《美女与野兽》的童话地狱。


    谢程浩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醒。他公派到芝加哥去的时候以为芝加哥的旧地铁线上有人拿着烟飘飘欲仙就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了，没有想到纽约地铁的场景更能让人震惊。


    震惊到让他觉得芝加哥地铁里座椅上的不明液体都是正常产物。


    “在纽约地铁站，不管你看到什么，这都是属于正常行为。”站在他一边的祁衍说道，有些不满搭档大惊小怪的样子，“我在网上做了一些功课。纽约地铁站已经算得上是在逃名画和灵异物品的居留处和日常交通方式了。很显然穿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服装在纽约市，最多只能算你今天要去参加一个漫展级别的怪异。”


    祁衍边说着，边随着纽约警探们查看着地铁站的环境，一边小心，让自己不要踩上一位橙衣大天使放在地上的宝剑，和地上的假牙。


    “我们需要尊重当地的文化差异。尊重，中国人最大的品德。”


    谢程浩则无奈低头，站在没有护栏的地铁站台上，“纽约警方是怎么发现‘蒙娜丽莎’的？”


    “我们站台里的摄像头拍到里她。”托马斯·肯特警探递给谢程浩几张照片，相片并不高清，但能看清有一位黑发女士穿着文艺复兴时期丝质的黑色便装，衣服外层蒙了一层黑纱。她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朝着摄像机微笑。


    “古怪，但并不罕见。”谢程浩对着托马斯说道，照片中人物的面容即使在不高的像素下都拍的清晰、完整，就好像她故意面对着摄像头似的，“这是你们唯一一次拍到‘蒙娜丽莎’吗？”


    蒙娜丽莎想是知道自己会被拍到那样，相片中那个神秘的微笑。


    她在看向摄像头，她知道警方会来纽约调查？


    事情有些诡异，但GCPD干得就是诡异的活。如果事情不诡异，他们就不叫全球灾难性名画拯救部，不如叫‘名画回家吧’部算了。


    “不，每天早上9:46分，她都会乘坐地铁，在10:00时经过这个站点。现在正好是9:58分，我们可以等一会。”托马斯向谢程浩和祁衍示意地铁来的方向，地铁车头上的白光愈来愈近，“我们已经关闭来上一个站点，所有上车的人都是便衣警探。但我们并没有直接和她接触过。我想专业人士也许会比我们处理的更好，我们一直在等你们来。”


    “也许。”谢程浩握紧手中的皮箱，皮箱子里装着一块墨锭、几根毛笔，考虑到异地执法的特殊性，里面还备着一幅油画套装。只要他们找到《蒙娜丽莎》的画框，就有办法让‘她’回到画框中去。


    灵魂不能离开载体太久，不管是对人，还是画，都是一样的。


    而画作的载体和画作显露出的部分一旦被毁，无论是对画作本身对艺术价值，还是对画作灵魂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只是这样的成本太大了。能软着来，当然更好。


    地铁将一停下，谢程浩、祁衍就透过地铁车窗锁定了蒙娜丽莎的位置，她坐在靠窗的一侧，是长条型椅子上最边上座位，手里似乎拿着一幅画册。4开的本子，彩印的画页，看上去像是图书馆爱卖的纪念品，印刷上作家名画和简介，就可以卖上高价。


    在南京博物馆，这样一本达芬奇画册要花上200余元，而谢程浩自己就是那个大冤种，但支持文保人员，人人有责嘛。


    “嘿，女士。您好，想聊一下吗？”谢程浩与蒙娜丽莎隔开一个身位坐下，打量车厢里不多的人。


    依靠着职业习惯，他很快可以判定出这个仅坐着十几人的2节车厢里汇聚了FBI、CIA和MI5，DGSE，从美国联邦调查局到法国对外安全总局的各大精英，再加上个克格勃，就可以直接在车厢里就地召开联合国五常会议了。


    美国和法国的特警人员出场并不奇怪，但MI5竟然也出场，让谢程浩颇有些意外。英国脱欧时不少名画都表示自己是留欧派，为了坚决抵制英国的脱欧行动，甚至事态发生到欧洲各国名画群体出逃英国，伪造证件，投反对脱欧的票。


    虽然最后未成功，但英国在文物保护界的名声就此一落千丈。


    但考虑到大英博物馆不菲的收藏，法国请来这样几位救兵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谢先生。”蒙娜丽莎对于谢程浩的突然搭话并不感到奇怪，甚至直接叫出来谢程浩的姓氏，“还有印象吗，2017年，你正来巴黎当访问学者。你也曾经来过卢浮宫观光。”


    “那是一次惊人的视觉之旅，当你在一个博物馆里从人类早期文明、从中世纪一直看到文艺复兴，还有文艺复兴大师的巅峰之作。我总是会怀疑人类在未来是否还可以创造如此辉煌的文明。”谢程浩斟酌着开口，“我们需要谈谈卢浮宫的在逃名画《蒙娜丽莎》。要我说，女士，卢浮宫那里已经乱成一团一团了。如果您有诉求的话，请及时告诉我们。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蒙娜丽莎继续翻动自己膝盖上的那本画册，“现代人评价我们的方式真的很特别，但是能够看到达芬奇几百幅素描画的仔细介绍，总是让我感叹时光并不会淹没最有才华的人。即便他本人也许从未幻想过这些，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画家罢了’。”


    谢程浩从侧面看清了画册的名字，哈默手稿，1994年被比尔盖茨以3080万美金的价格买下。哈默手稿的出版让大众们也能从这72页的原稿欣赏到达芬奇在水利、天文、建筑、化石等各方面的惊才绝艳。


    “惊人的著作。”


    “仅售价29.9英镑。如果你在亚马逊和ebay上购买的话会更便宜。”像是知道了谢程浩的打量，蒙娜丽莎向谢程浩眨眨眼，“你应该给自己买上一本。”


    “如果您愿意回到卢浮宫的话，我想几千几万本法国特使们也会愿意赠与您的。”谢程浩接话道，他的任务是说服蒙娜丽莎回到卢浮宫。


    “先生，我当然知道你们为何而来。”蒙娜丽莎在车厢里扫了一眼，这辆关上车门却未驶动的地铁很明显就是个圈套，“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回意大利佛罗伦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