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筐里竟是?!

作品:《归峭

    “我倒要看看在故弄什么玄虚!”说着,短剑闪电般迅速地接近框口。


    “不可!”


    沈初初肝胆俱裂,那一声嘶喊几乎破了音。什么剧痛眩晕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拧身回扑,用整个左肩迎向了那道寒光。


    闷哼一声,沈初初挡在了竹筐与短剑之间,短剑已有三分之一嵌入了血肉。


    褚嫣儿握着剑柄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眼前瞬间染红的衣衫和女子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整个人彻底懵了。


    没想到这女子竟会如此不要命地扑上来保护那个破筐,她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戳穿对方把戏,没想真正伤害她。


    “嫣儿,放肆!”褚墨的厉喝如同惊雷,他身形快如鬼魅,瞬间欺近,一掌精准无比地劈在褚嫣儿手腕上。


    “哐当!”短剑应声脱手落地。


    女子左肩鲜血如泉涌般涌出,大片刺目的猩红在她早已占满尘泥的衣衫上急速泅开、蔓延。


    看着女子因失血而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明明已经黯淡下去,却依旧死死撑着不肯熄灭的坚毅,一股强烈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歉意,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自己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沈初初此刻却感觉不到肩上的剧痛。那一剑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一夜没合眼,在又是大量催动内力又是百斤的负重下,她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透支到了极限。


    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虚浮地踉跄着向后跌退一步。


    背后一空,竹筐眼看着就要落地,沈初初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扶住,可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不听使唤。


    褚墨眼疾手快,宽厚的手掌在竹筐离地仅寸余时稳稳地扶住了它,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地上。


    这竹筐少说也有百斤重,不知道这女子背了多久,但从之前自己打落短剑时瞥见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很长时间了。


    肩带在白衣上已经磨出一个深深的凹槽,混合着凝固和新鲜的血痂,已经模糊成了一片。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啪嗒!”


    那原本覆盖在竹筐上的竹编盖子,也滑落于地。褚墨听到盖子落地的那一声重响,心脏仿佛也被重锤狠狠地砸中,疯狂跳动的眼皮骤然停住,随即是更猛烈的不祥悸动。


    “啊!!”


    褚嫣儿离得最近,也是第一个看清竹筐内景象的人。


    死……死人?!


    褚墨被那声尖叫猛地拽回神,只看了竹筐内的景象一眼,只一眼,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冻结,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头顶,头皮瞬间炸开。他几乎是本能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冷气刺得肺腑生疼。


    “不……!”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间溢出。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掌心内力疯狂涌动,覆盖在竹筐上。


    脆弱的竹筐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四周的竹条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迸溅,瞬间,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底板。


    看清露出面容的男子,褚嫣儿倒抽一口气,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将那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悲痛瞬间袭来,眼底积蓄的的水汽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染湿了睫毛,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二,二哥?!”褚嫣儿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上齿深深陷入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破碎的呜咽从指缝间漏出,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珠子。


    褚墨的状态比她更糟,那双素来清明锐利的眼眸,眼白在看清尸身的瞬间,被无数狰狞的血丝疯狂爬满、染红。施完内力的手掌攥紧成拳,手臂乃至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拳头缓缓松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无法抑制的悲痛,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二弟。


    男子浑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痕,血液干涸如墨,挂在白衣上。


    最致命的伤口在脖颈,血肉翻出,边缘有被水小心擦拭过的痕迹。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着,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拼尽全力嘶喊什么。


    沈初初头晕目眩地看着眼前兄妹二人肝肠寸断的一幕,一直强撑的那口气,终于散了,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终于,送师弟,到家了。


    褚家兄妹看清竹筐里是褚云尸身的那一刻,心中所有的疑问和敌意,瞬间被巨大的悲痛和恍悟冲散。


    再看到褚云毫无血色但白净的脸,对比着沈初初那张布满尘土、血污和深深疲惫的脸,便知道褚云的脸是女子细心擦拭过的,兄妹二人心中更是涌起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深深的愧疚。


    “我···”褚嫣儿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下意识就想上前扶起还跌坐在地上的沈初初,可手伸到一半,又猛地顿住,指尖微微蜷缩,带着无措和浓烈的羞惭。


    她之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刺伤人家……她心里一定恨死自己了!


    但她可是把二哥带回家的恩人!


    褚嫣儿性子本就爱憎分明,她一咬牙,不管不顾地伸手,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小心翼翼地扶住沈初初的胳膊,将她搀扶起来:“对……对不住!我之前看你腰间挂着二哥从不离身的琉璃佩,就……就以为是……”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被扶到椅子上坐下后,沈初初深呼一口气,瑶瑶头道,“嫣儿妹妹无需挂怀。”说着便摩挲着垂落在腿上的那块温润琉璃玉佩。


    “这玉佩是云儿下山前,亲手交给我的。”沈初初的声音很轻,带着陷入回忆的恍惚。


    “他让我下山后,一定去褚府给大哥和三妹报个平安信,说自己两年后便会下山,到时候···”


    沈初初声音骤然哽咽着,想起那时候师弟意气风发地对自己说,“等云儿学成归来下山,到时候就能同大哥和三妹团聚了!到时候帮大哥上战场杀敌,分担军务,还要教三妹习武,让她也当个巾帼英雄!”


    师弟那明亮带笑的眼睛,那充满憧憬的声音,仿佛就在眼前耳畔。


    沈初初被伤痛和疲惫侵蚀得昏沉的脑袋一阵恍惚,眼神迷离涣散,下意识地抬起手,朝着那片虚无的光影探去,想要把师弟抱在怀中,像小时候那般。


    可定焦看到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后,沈初初才回过神来,指尖的微光瞬间破碎。


    那个整日跟在自己身后师姐师姐叫着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褚墨见女子有些神色恍惚,似已神智不清,剑眉微蹙,当即起身扣住沈初初的手腕探查。


    指下脉象诡异难辨,时而如群鱼般急促跳跃,时而又似沉入深潭,凝滞不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滞与躁动,仿佛有剧毒暗藏其中,在血脉深处无声地沸腾、叫嚣。


    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沈初初手腕上,感受着那异常的脉象,褚墨的眉头越锁越紧。


    “你中毒了。”他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初初抽回手,气息依旧急促不稳,艰难吐字:“是,胸前这一剑···”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受此重创?云儿他···”


    提到褚云,褚墨声音初逐渐嘶哑,纵然极力克制,但只要目光触及地上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时,眼底的沉痛与汹涌的恨意几乎要撕裂强装的平静。


    “师弟送我下山,在途中我们遭遇了杀手。” 沈初初疲累地闭上了眼眸,睫毛微微颤抖,耳畔仿佛再次被那夺命的金戈交鸣、利刃破空之声充斥。


    “我不知道他们受何人指使,但是目标明显是我。师弟,是被我所累。”


    话音未落,一滴滚烫的泪珠沿着女子苍白冰冷的面颊无声滑落。她嘴唇颤抖着,痛苦的神情如同被无形的利刃狠狠贯穿。


    下颌忽然被一只微凉有力的手擒住,迫使她张开嘴,下一瞬,一粒带着清苦药香的丹丸被不容抗拒地送入她口中。


    沈初初沈初初茫然地睁开泪眼,正对上褚墨紧锁的眉头。烛火摇曳的光影落在他深邃的眸底,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竟让她恍惚间捕捉到了一丝错觉般的疼惜。


    一定是自己失血过多,神思昏聩了。沈初初脑袋沉沉地想道。


    “这是清毒丸,能够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素。明日,我便去请许神医。”


    褚墨收回擒住她下巴的手,指尖残留的温软触感似有若无,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那悄然攀升的温度。


    沈初初吃下药丸后一股清冽之意如寒泉般自丹田升起,晕眩感被驱散了大半,神思随之也清明了几分。


    “但是这些杀手不像是中原人。”


    打斗的场景不断在脑中闪回着,“为首之人卷发齐肩,背着巨刀,虽覆面,但是瞳孔却是暗沉的幽绿色,鼻梁极高,辨不清是突厥还是柔然人···抑或是其他部族···”


    褚墨目光沉沉落在她胸前那处狰狞的剑伤上,“你说首领男子携带大刀,那你这胸前的剑伤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