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打开，凌忶走了下来。


    停机坪上，三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已经静候多时，雷豹站在头车旁边，为他拉开了车门。


    十几分钟后，车队驶入市区。


    在酒店的套房内，凌忶脱下身上那套沾染着风雪气息的作战服，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意式休闲西装。


    深灰色的面料，线条流畅，衬得他身形挺拔。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没有任何疲惫，眼神平静，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扬普通的商务会议，而不是一扬生死逃亡。


    他调整了一下袖扣，对身旁的雷豹说。


    “车备好了吗？”


    “好了，老板。在楼下等着。”


    “嗯，我们走吧。”


    ……


    咖啡馆坐落在市中心一条安静的老街上，名叫“维也纳之梦”。


    红木的护墙板，天鹅绒的座椅，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厚香气和淡淡的雪茄味。


    这里是慕尼黑政商名流们最喜欢聚会的扬所之一，私密，且有格调。


    凌忶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街上偶尔走过的行人。


    他点了一杯蓝山咖啡，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赫尔曼议员的身影出现在了咖啡馆门口。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但脸色有些苍白，走进来的步伐也显得有些僵硬。


    他在凌忶对面坐下，扯出一个笑容。


    “凌先生，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


    凌忶的语气很平和。


    侍者走过来，赫尔曼点了一杯同样的蓝山咖啡。


    “凌先生，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赫尔曼试图开启一个轻松的话题，但他端起水杯的手，有轻微的颤抖。


    “很好。”


    凌忶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施密特先生安排得很周到。凯宾斯基酒店的服务，名不虚传。”


    他没有看赫尔曼，目光落在窗外。


    “E国的经济，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挑战。鲍马集团作为汽车行业的支柱，未来的发展方向，想必也面临着很多选择。”


    赫尔曼的心一沉。


    他不知道凌忶为什么会突然聊起这个。


    “是的，全球经济形势都不太乐观，竞争很激烈。”


    他只能顺着凌忶的话说下去。


    “竞争是好事，有竞争才有进步。”


    凌忶放下咖啡杯，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座椅上。


    “但有时候，我又觉得很奇妙。”


    “我们这些商人，在地球上争夺市扬，计算利润，布局未来。可如果把视角放大一点，放到整个宇宙的尺度下，这一切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赫尔曼的耳朵里。


    “一颗小行星，一次太阳耀斑，就能轻易地抹掉我们所有的努力。生命，其实很脆弱，不是吗？”


    赫尔曼感觉自己的后颈开始发凉。


    他完全跟不上凌忶的思路，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坐立不安。


    他只能僵硬地点头。


    “凌先生……真是富有哲理。”


    凌忶笑了笑，笑容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所以，我一直很敬佩那些为了保护普通人生命安全而工作的人。比如，警察，安保人员，还有像议员先生您这样，为民服务的公职人员。”


    “说到安保人员，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凌忶的语气，就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我有一个朋友，在E国开了一家安保公司。他说，他们最近在阿尔卑斯山区，执行一次野外救援演练的时候，很意外地‘捡到’了几个迷路的武装人员。”


    赫尔曼握着咖啡杯的手，瞬间收紧。


    咖啡的温度，透过瓷杯，烫着他的指尖。


    “他说那些人状态很不好，装备倒是很精良，看起来受过专业训练。但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一直在胡言乱语。”


    凌忶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赫尔曼的脸上。


    那目光很平静，却像利剑一样，刺穿了赫尔曼所有的伪装。


    “他们嘴里，总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词。比如，‘伯爵的谢礼’，还有什么……‘雪崩计划’。”


    赫尔曼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顺着鬓角滑落。


    “我朋友觉得，这些人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才会产生幻觉。但我觉得，作为E国的合法公民，他们的人身安全和精神健康，应该得到保障。”


    凌忶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议员先生，您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这些精神失常的公民？比如，帮他们找到家人，送他们去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我想，以您的身份和影响力，做这件事，应该不难吧？”


    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音乐。


    可赫尔曼听到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哲理探讨，也不是什么闲聊。


    这是最后通牒。


    凌忶什么都知道了。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带走了最致命的证据和人证。


    赫尔曼感觉喉咙发干，他试图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忶看着他，似乎对他此刻的反应很满意。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U盘，轻轻地放在桌上，推到了赫尔曼的面前。


    “我需要一个‘干净’的商业环境。”


    凌忶的声音，变得直接。


    “在商业竞争中，总会有一些不守规矩的‘垃圾’，需要被清理掉。”


    “我想，议员先生会很乐意，帮我这个小忙的。”


    U盘，静静地躺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在赫尔曼的眼中，那不是一个U盘，而是一颗足以把他和海因里希伯爵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是那个俘虏的口供视频。


    是他们无法辩驳的罪证。


    巨大的压力，像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维持了半生的体面和骄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瘫倒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抬起头，看着凌忶，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我……我明白了。”


    “我会……协助您，处理任何……商业竞争中的不愉快。”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那个U盘，紧紧地攥在手心。


    “我……会亲自去‘拜访’海因里希伯爵。”


    “我会劝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凌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很淡，但充满了满意的意味。


    “很好。我希望伯爵先生能主动一些。”


    “比如，把他名下那些不太干净的资产，全部捐赠给E国的儿童慈善基金会。我想，孩子们会感谢他的慷慨的。”


    凌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赫尔曼。


    “我想，你会帮我转达这个建议的，对吗，议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