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个哑巴姑娘，小伙子，她说话怎么样了？”


    狄诚连忙拉过陆丽，“唐医生，您看，她现在说话往外蹦字，但不连贯，声音也有些沙哑。”


    唐老中医笑了笑，招呼陆丽坐在问诊台前，也没诊脉，一只手捏着陆丽的下巴，看看她的脖子，又让她张嘴看了看她的喉咙。


    “这姑娘能说话，已是奇迹，得陇望蜀，人心未满啊。”唐老医生说完，又坐了回去，似乎没有诊治的意思。


    狄诚连忙问道：“唐医生，您要不再给她扎几针？”


    唐老医生摇了摇头，“我没想到她能恢复成这样吗，其实这样已经可以不用来了。”


    狄诚有些郁闷，大老远来了，就只能这样了？


    “唐医生，就只能这样了？”狄诚些微还有些不死心。


    “哎，人不能贪心而不足。我是中医，也不瞒你，有一种火针，兴许能让她说话更连贯一点，但也有可能让她回到之前的状态。”


    “作为医生，把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怎么选，你们自己商量吧。”


    “还有啊，去年你来的时候是四个人，现在是六个人，小伙，人，不可贪得无厌啊。”


    老医生一脸严肃的说道。


    狄诚有些尴尬，只能扭过脸去，看看四周，“哎，唐医生，怎么今天没什么病人啊？”


    “我已经不开诊很久了，我老了，我开着门，只是在等我的家人而已。”


    唐老医生依然是那副半清醒的状态。


    “切，装神弄鬼，现在也没什么人看中医了。”李瑶颇为不屑的说道。


    她是正宗西医，哈医大临床医学毕业，也就是刚毕业家里遭了难，要不然也是要出国转一圈镀镀金的，就跟马老二的儿子一样。


    但凡西医都是看不上中医的，你这扎几针，那边喝点药汤子就能把病治好？


    尤其是那种老中医，说的神乎其神，一会儿脉络，一会儿穴位，又是君臣佐使。在西医看来，这不是玄学吗。


    唐老中医笑了笑，“小姑娘，你可是学医的？”


    李瑶站在桌边，看着老中医身后挂满的锦旗，“哈，锦旗倒是不少啊，我学的是临床医学。”


    “你坐下来，我替你把把脉。”


    陆丽站了起来，拉着李瑶坐下，李瑶伸出右手，搁在脉枕上，有些挑衅的看着唐老医生。


    唐老医生轻叩她的脉搏，“嗯，来月事了，嗯，还要调理调理才好啊。”


    噗嗤，汤薇笑了起来，李瑶脸色有些红，这老头怎么捡这个事情说啊，为老不尊啊。


    “姑娘，你月事是不是不准啊，你既然也是医生，那我就不开药了，这一脉，值当奉送了。”


    唐老医生收回手，冷峻的说道，也没在看李瑶，而是直直的看着狄诚。


    中医骨子里也有些看不上西医的，认为西医只治标而不治本。


    李瑶被唐老医生说中了，的确，这个月晚了八天，晚八天也就罢了，还滴滴答答延续了好几天。


    “行了，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唐老医生毕竟治好了丽姐的哑疾，西医治了好久都没治好。”狄诚还是选择相信唐老医生。


    “陆丽，你觉得要再试一试吗？”


    陆丽点点头，“试！”


    再差还能差到哪去？无非就是回到原点，重新打手势呗。


    “那行，哎，你们都去玩吧，我陪着丽姐在这。”狄诚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


    狄诚也不知道所谓的火针是什么意思，一边烧火一边扎针？


    结果，还真是。这玩意竟然是用酒精灯把一根细针烧红，然后直接刺入穴位。


    狄诚看陆丽趴在针灸床上，露出光洁的后背，唐老医生将银针铺好，点上酒精灯。


    当老医生手执银针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年轻了起来！那种活力从那一根根银针里传递到他身上，使得他眼放精光，精神矍铄！


    一根银针烧红了，直接刺进陆丽的背后，陆丽惨叫一声！


    狄诚看着都感觉到疼，“唐医生，治疗哑疾为什么要扎后背啊。”


    “因为中医学理论上认为肺主语音，认为哑疾是肺热，其实不是，我认为是肺凉，所以用火针。”


    “小姑娘，你忍着点，这个，疼。”


    陆丽咬着牙，扎到第八针的时候，陆丽已经觉得没那么疼了，似乎是麻木了。


    这一次扎的针，显然要比上一次扎的多，每扎完一针，唐老医生都要揉捻一阵子，最后一针扎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扎完之后，还是老规矩，这次，是老爷子自己去烤了一贴膏药，烤完之后直接贴在陆丽的后脖颈子上。


    狄诚奇怪的问道：“咦，唐老医生，阿姨呢？每次不都是阿姨烤膏药的嘛？”


    “老太婆走了，去年冬天，没熬住，她这一辈子最怕吃苦，也最怕喝中药，所以，我也治不好她。”


    “只可惜，她跟我吃了一辈子的苦而不自知啊。”


    唐老医生慢慢拔去陆丽身上的针，拿了个搪瓷痰盂放在陆丽面前，痰盂刚放下没一分钟，陆丽连续干咳，咳嗽着，两口血吐了出来。


    血是黑红黑红的，但唐老医生似乎早有预料，一声不吭的把痰盂拿走，“好了，休息一下，就可以走了。”


    狄诚连忙问道：“唐医生，还有两天是嘛？”


    “明天再来一趟，两次，足矣。这姑娘一个月内不能房事，戒烟酒，戒辛辣，戒发物。”


    “多吃点润肺的，成或不成，我也不敢保证。”


    唐老医生依旧坐回了椅子上，眼睛微闭，似乎像是睡着了。


    狄诚看着这一栋老旧的医馆，木头梁的房子，房顶很高，屋子里倒显得挺凉快的。


    地面也是小青砖铺的，已经被磨的发凉。


    陆丽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狄诚扶着她，“唐医生，多少钱？”


    唐老医生轻轻的挥了挥手，没说话。


    狄诚点点头，那明天再来算账吧。


    当晚，这帮疯女人在江城玩了一圈，回到酒店一个个人困马乏，洗完澡之后，却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今天你们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反正别来折腾我。”


    狄诚高挂免战牌，他总觉得唐老医生的状态有些不对，像是一根蜡烛，燃烧到最后而迸发出的那一抹亮光。


    半夜，一阵轰鸣的雷声，陡然下起雷雨来，大雨洗刷着这个南方小城。


    半小时后，雨停了，而雨后的江城，变得更加温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