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裴故渊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终究是在一点点好转。


    他现在已经能靠着枕头坐起来片刻，吞咽流食也不再那么困难，最显著的变化是，他那被伤势和插管折磨得沙哑不堪的嗓子，终于能断断续续地挤出一些模糊却足以辨别的音节。


    这天本是晴天，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病床上。


    裴文瑶正细心地用小勺子给裴故渊喂着温水，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勺子偶尔碰触杯壁的声响。


    而李杰就坐在旁边，处理着裴氏的文件。


    突然，裴故渊极其艰难地开了口，声音虚弱：“摄像……头……”


    裴文瑶的手猛地一抖，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也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他喘息了几下，但还是坚持着陈华那功夫：“我身上……还有工地……有……隐藏……摄像头……一定拍到了……裴文城……”


    听到这话，裴文瑶惊讶得连手里的杯子都险些没拿稳，李杰也站了起来。


    他们完全没想到，裴故渊竟然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留了这样一手！


    而且他如此肯定拍到了裴文城！


    “还有……”


    裴故渊没有给他们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他艰难地喘息着，目光转向李杰，“云端账户……我隐藏摄像头……的画面……传上去了……还有其他证据……你去备份加密，不要……打草惊蛇……”


    李杰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闪过震惊和狂喜，重重点头：“明白！小裴总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李杰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快步离开。


    等李杰走后，裴故渊再次开口：“池妤……她到底怎么样？为什么不……来看我？我要联系她……”


    说最后几个字时，他的眼神格外坚定。


    终究还是来了！


    裴文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慌忙放下水杯，语无伦次地试图继续之前的谎言：“哥，你先别急！嫂子她真的就是工作太忙了！录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没有时间嘛！


    她前几天还发信息问我你的情况呢，说等她一有空就……”


    “不对！”


    裴故渊打断裴文瑶的话，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给人的压迫感，“瑶瑶……跟我说实话。”


    他的目光太锐利，太清醒。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裴文瑶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都被看穿，她所有的心理防线也在此刻彻底溃不成军。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多日来的压力、担忧还有恐惧瞬间化成泪水喷涌而出。


    她扑到床边，抓住裴故渊冰凉的手，哭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哥……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嫂子她……她早就回国了……


    她跟我说，她不来了，让我照顾好你。


    哥，我真的不知道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李杰在国内的眼线说，她最近好像跟陈铭在一起……


    哥，你别难过，你千万别激动！你的身体受不了……”


    裴文瑶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地将池妤那通电话的内容和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然而裴故渊并没有激动，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太过平静了，平静得让裴文瑶感到害怕。


    “哥……你说句话啊……你别吓我……”裴文瑶哭得抽噎，担忧地看着他。


    良久，裴故渊才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轻声开口：“不……不可能……


    她不会这样的。这件事……有……有问题……”


    他了解池妤，了解那个看似贪财摆烂，实则比谁都清醒坚韧的灵魂。


    她或许会因为协议结束而离开，但绝对不会在他生死未卜的时候，用这样一种近乎为羞辱的方式，投奔陈铭的怀抱。


    这不合逻辑，更不符合她的本性。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遇到了不得不这样做的大麻烦，或者……有什么苦衷。


    是受到了裴文城的威胁？还是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危险？


    裴故渊不再跟裴文瑶说下去，而是闭上了眼睛。


    看似在休息，实际上是在思考池妤的处境，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几个小时后，李杰去而复返。


    他反锁了病房门，脸色因为激动和紧张微微泛红，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快步走到裴故渊病床边。


    “小裴总，拿到了！真的拍到裴总了！


    虽然角度有些刁钻，画面有晃动，但清晰地拍到了车里的裴总，还有颂帕善！


    能看清他指挥守卫把阿南拖出去扔到建筑边的画面，他的罪责绝对逃不掉！


    还有！开平地机的人，竟然是陈铭！”


    裴故渊的目标死死盯着屏幕，看着裴文城那张肆无忌惮的的嘴脸，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引得监护仪上的数字都大幅度波动了一下。


    “小裴总，您冷静！”


    李杰连忙收起平板，“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原始视频多重加密上传到了绝对安全的私人云端，除了您无人有最高权限。


    本地备份也做了加密处理。


    目前绝没有打草惊蛇。”


    裴故渊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还有件事……”


    “小裴总您说。”


    裴故渊正色道：“池妤突然回国找陈铭……这件事绝不简单……


    我要你们陪我演出戏。


    你去给池妤发消息，就说我……突然病危……


    她……她一定会来……


    我要亲自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李杰立刻应声：“是！我马上就给夫人发消息！”


    裴文瑶在一旁听着，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愕地捂住了嘴：“哥……你的意思是，嫂子她可能是被迫的？她是有什么苦衷？”


    裴故渊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


    但裴文瑶知道，这就是肯定的回答。


    与此同时，李杰已经编辑起了微信。


    ［李杰：夫人，您快过来吧！小裴总突然病危，医生在抢救了，说他伤势太重，能坚持这么久已是万幸，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