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瑶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心神不宁地走回病房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维持平静，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点的表情。


    她轻轻推开门，却意外对上了一双刚刚睁开的极度虚弱的眼睛。


    “哥！你醒了？！”


    裴文瑶又惊又喜，刚想扑到裴故渊病床前，又突然反应过来，出去叫了医生。


    医生听说裴故渊醒了，立即过来查看。


    裴故渊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唇上没什么血色，呼吸比平时微弱许多。


    失血过多和巨大的手术创伤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连转动一下眼球都显得异常艰难。


    但他的眼神是清明的，虽然涣散，却似乎在努力聚焦，视线缓慢地，一遍遍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从门口到窗边，像是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等医生确认他无事并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他和裴文瑶，他的嘴唇才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点极其沙哑的气音，几乎听不清。


    裴文瑶立刻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唇边，心却猛地一沉。


    她听不清具体的话，可却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她猜到了。


    他在找池妤。


    裴文瑶想起刚才池妤那通冷静又决绝的电话，每个字都刺痛着她的心。


    不行！绝对不能让裴故渊知道！


    裴文瑶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裴故渊刚做完大手术，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身体和精神都脆弱到了极点，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如果让他知道池妤不会来了，那对他来说一定是毁灭性的打击。


    裴文瑶迅速直起身，脸上努力堆起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声音轻快地开口：“哥，你是不是想问，我来了，嫂子有没有跟我一起来？”


    她故意用调侃的语气，眼睛却紧紧盯着裴故渊的反应。


    果然，听到裴文瑶的话，裴故渊原本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起了一丝微弱的亮光，直直地看着她，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裴文瑶的心更疼了，但她笑得更加无奈，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用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口吻继续说：“哎呀，你别着急嘛！


    嫂子是跟我一起来的，不过现在她人已经回国啦！”


    她看到裴故渊的眉头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


    裴文瑶赶紧接着解释，因为在撒谎，语速不自觉地放快：“《新声代》已经开始录制了嘛，她不能耽误进度……她本来想等你醒过来再走的，但实在是没办法，她是负责人，总不能带头罢工嘛！


    所以她让我跟你说一声，让你好好养伤，别担心她，她忙完这几天，马上就飞回来看你！”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手心因为撒谎沁出冷汗。


    她心虚得甚至不敢看裴故渊的眼睛。


    裴故渊却仍盯着裴文瑶看，眼中情绪复杂。


    极度虚弱的身体限制了他的表达，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胸口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看不出是相信了裴文瑶的说辞，还是太过疲惫无力深究。


    裴文瑶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却未完全放下。


    她知道裴故渊极其聪明，洞察力强得惊人，哪怕是在这种状态下，自己的谎言也未必能完全瞒过他。


    但眼下，稳住他的病情比什么都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位置，又用棉签沾了点水，轻轻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就在这时，李杰提着一些生活用品走了进来。


    “大小姐，小裴总怎么样了？”


    裴文瑶轻声回答：“刚才醒了，不过又睡着了。”


    “醒了？！太好了”李杰一惊，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捂住嘴，又想起还有个正经事，“对了，大小姐，我怀疑医院附近可能有裴文城的人盯着，我们得加倍小心。”


    闻言，裴文瑶的话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哥哥还需要她保护。


    “我知道了。李杰，从现在开始，除了你和我，任何人靠近我哥都必须严格检查，哪怕是医生护士也要检查！


    另外，我哥的药物饮食也得注意，全部都要经过专人检测！”


    “明白！”李杰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裴文瑶和李杰轮流守在病房。


    裴故渊的身体在缓慢地恢复，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每次清醒时，他虽然依旧虚弱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目光总会下意识地扫向门口，或者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裴文瑶每次都抢在前面，用各种关于“池妤工作很忙”、“节目录制遇到点小问题”、“但她很担心你，让你好好吃饭”之类的话搪塞过去。


    裴故渊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偶尔用眼神示意知道了，看不出太多情绪。


    但裴文瑶注意到，他清醒的时间似乎在慢慢变长，看向窗外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沉淀着越来越多让人看不透的思绪。


    裴文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敢表露分毫。


    她只能更加细心地照料，同时在心里无数次地祈祷。


    祈祷池妤那边真的只是“有事处理”，祈祷她能快点回来。


    在她编造的谎言被彻底戳穿之前。


    而此刻的池妤，正坐在陈铭工作室的沙发上，听着他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所谓的“新歌合作计划”，脸上挂着顺从的微笑，指甲却早已深深掐紧了掌心。


    她偶尔会借口去洗手间，打开手机，飞快地看一眼裴文瑶发来的关于裴故渊病情好转的简短汇报。


    虽然池妤从来没回过裴文瑶的消息，但裴文瑶还是一直给她发。


    每看一条，池妤都觉得又欣慰又心如刀绞。


    她知道，为了让裴故渊活下去，她必须忍受这份折磨，独自忍受谎言带来的苦涩。


    直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或者直到他彻底脱离危险，不再需要她守护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