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听到敲门声后沉默了几秒，才传来裴故渊的声音：“进。”


    池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推开了房门。


    听到池妤进来，裴故渊转过身，眼神深邃难辨情绪。


    “还没睡？”


    池妤没有回答，径直走到他面前站定。


    她穿着睡裙，仰头直视着他。


    比起裴故渊复杂的目光，池妤的目光更加清澈且坚定。


    “裴故渊，关于协议的事，我不用考虑了，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她的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


    裴故渊一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等待下文。


    “我不会终止协议的。”池妤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怕你之后无法继承裴氏没法给我钱。”


    她停了停，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留在你身边，确实是为了那些钱。


    后来我装作要解除协议，也是想让你给我涨涨工资。


    我想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想摆脱过去那种无能为力的生活。


    钱很重要，它给了我选择的权利和底气。


    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牢牢锁住裴故渊的眼睛，“但是裴故渊，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


    从工地险些丧命，到王惠的刀，再到裴文城的暗算，还有李雅的事……


    每一次我遇到危险，当在我前面的是你。


    每一次我觉得孤立无援，让我觉得还有依靠的，也是你。”


    听到这些话，裴故渊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突然很想伸手抱住池妤，但他的手抬到一半，还是放下。


    池妤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带着一丝哽咽：“我池妤，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懂得知恩图报，更懂得……珍惜。


    你刚才说怕连累我，希望我知道危险就赶紧离开你……


    裴故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的质问带着受伤的意味，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裴故渊，“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眼里只有钱、随时可以弃船而逃的势利小人吗？”


    裴故渊的呼吸一窒。


    池妤眼中的委屈和控诉像一根根细针刺入他心底。


    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个为了池妤好的提议，在池妤的解读下，竟成了对她人格的质疑与亵渎。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试图解释，声音有些干涩。


    “那你是什么意思？”


    池妤打断他，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萦绕在他鼻尖。


    “裴故渊，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金丝雀。


    我是能跟你并肩站在暴风雨中的人！


    协议是我们你情我愿下签的，麻烦是我们一起惹的，危险也是我们共同面对的。


    你现在想单方面把我腿癌，说什么‘不连累我’，这算什么？


    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我池妤不配跟你一起承担？”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有力。


    裴故渊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她眼中的倔强，心中那层坚冰仿佛被瞬间击碎，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钱签下协议的陌生人。


    她有着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坚持。


    甚至……愿意与他共同承担风险。


    他沉默了几秒，心中复杂的情绪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池妤，谢谢你愿意留下。”


    池妤愣了一秒。


    她没想到裴故渊居然会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但她还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半途而废，显得我很没有契约精神。”


    裴故渊看着池妤口是心非的样子，嘴角向上弯了弯。


    “对了，裴文城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跟裴治平说放他出来？”池妤转回正题，神情变得严肃。


    “嗯。”裴故渊的眼神也变回锐利，“他既然想要这个机会，那就给他。


    放他出来，才能让他暴露他更多的弱点和缺陷，让裴治平知道，把裴氏交给我才是唯一优解。


    所以，与其让他躲在暗处放冷箭，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可是以什么理由，才能不让裴治平怀疑呢？”


    “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翌日上午，裴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裴治平坐在宽大的红木桌后，眉头紧锁，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裴故渊。


    他刚刚听完裴故渊关于解除裴文城软禁、并让他参与东南亚项目的提议。


    裴治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裴故渊，你和裴文城的关系，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都清楚。


    对你来说，把裴文城软禁在老宅，难道不是好事？


    为什么你反而要替他说话，把他放出来，还要让他参加这么重要的项目？”


    他身体微微前倾，鹰隼般的目光紧盯着裴故渊：“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父亲，我明白你的顾虑。我和裴文城之间的私人恩怨，确实存在，这点我不否认。”裴故渊身子笔挺，声音沉稳有力。


    他话锋一转，“但东南亚那个项目，对我们集团未来五年的战略布局至关重要。


    裴文城……不可否认，他在海外市场，尤其是东南亚一带的人脉资源和本地化运作经验，是集团内部目前最丰富的。


    他对当地政策、商业规则乃至风土人情的了解都远超我们派去的任何一位职业经理人。”


    裴故渊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向裴治平的审视：“父亲，商场如战场。


    私人的好恶，不应该凌驾于公司整体利益之上。


    把他关在老宅，固然能让我对裴氏继承人的位置更有把握，但同时也让集团失去了撬动巨大市场机会的支点。


    这无异于字段比，让竞争对手有机可乘。”


    裴故渊当着裴治平的面直言自己想继承裴治平的野心。


    这让裴治平眼中最初的困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赏。


    裴故渊这番话，格局之大，目光之长远，心思之缜密，远超他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