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整。


    监察局的临时考场里。


    七个在江湖上好歹也算有名有姓的年轻俊彦。


    此刻却一个个正襟危坐，额头冒汗，活脱脱一群被抓进私塾的顽劣孩童。


    他们手里捏着一支黑色的水笔。


    面前的，是一张雪白的卷子。


    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方块字。


    什么“论当代修行者在社会稳定中的积极作用”。


    什么“请分析以下材料，并就监察局未来发展方向提出三点建议”。


    还有一堆让他们看到就头皮发麻的图形和数字。


    七个人，七张痛苦面具。


    他们是真的想不明白。


    这监察局招人，怎么还要考这些玩意儿？


    这跟他们从小到大的认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武试的时候，被局长一招一个放倒，他们虽然震惊，但好歹还能理解。


    毕竟，那是实打实的实力差距。


    可现在这个……算怎么回事？


    难道以后抓捕妖兽，还要先跟它做一套行测题？


    跟通缉犯搏斗之前，先跟他辩论一下时事政治？


    太离谱了。


    简直离谱到家了。


    董青算是这群人里，心态最好的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自己下山历练时，从说书先生和报纸上看到的那些零星词汇。


    然后，开始吭哧吭哧地在卷子上写字。


    管他呢。


    局长不是说了吗？


    不准交白卷。


    那他就把这卷子写满了！


    至于写的是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其他人可就没他这么好的心态了。


    那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岭南张家的张楠。


    此刻正咬着笔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疙瘩瘩的川字。


    他盯着一道逻辑题看了足足十分钟。


    题目是这样的：“甲说乙在说谎，乙说丙在说谎，丙说甲和乙都在说谎。请问，谁在说真话？”


    张楠的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锅粥。


    他只想拔出自己的刀，把这个叫甲乙丙的混蛋全都砍了。


    这不就结了？


    多简单的事儿！


    非要搞这么复杂！


    考场前方，陈木，叶晴媛，宫妍琦三人并排而坐。


    陈木老神在在地端着茶杯，眼神扫过底下那七个抓耳挠腮的年轻人。


    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太喜欢看这帮天之骄子吃瘪的模样了。


    太有趣了。


    叶晴媛和宫妍琦则是一人手里拿着一份空白卷子。


    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在憋着笑。


    她们实在不敢抬头。


    怕一抬头，看到那群人的表情，会当场笑出声来，破坏了考场庄严肃穆的气氛。


    “咳。”


    陈木轻轻咳嗽了一下。


    底下七个人顿时一个激灵，坐得更直了。


    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七个人几乎是同时瘫软在了椅子上。


    那感觉，比跟人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累。


    心累。


    宫妍琦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开始收卷。


    每收一份卷子，她的表情就变得古怪一分。


    等七份卷子全部收齐，她走到叶晴媛身边，把卷子往桌上一放，整个人都有点绷不住了。


    “晴媛，你快看这个。”


    她指着张楠的卷子，哭笑不得。


    “那道逻辑题，他……他在底下写了一行字。”


    叶晴媛好奇地凑过去一看。


    只见卷子上，用一种力透纸背的笔迹写着：“出题之人，其心可诛！”


    “噗嗤。”


    叶晴媛到底还是没忍住。


    “我这边这个更厉害。”


    她拿起另一份卷子。


    “申论题，要求就监察局发展提建议。你猜他写的什么？”


    “写的什么？”


    “他画了一套剑法。”


    叶晴媛指着卷子上一堆鬼画符般的小人。


    “还旁边标注，此剑法刚猛无匹，建议全局推广，可有效提升外勤人员战斗力。”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都是些什么人才啊！


    “好了，别笑了。”


    陈木放下茶杯，走了过来。


    他拿起卷子，一份份地翻看着。


    他的表情，始终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


    这让刚刚交卷，心里七上八下的七个年轻人，更加紧张了。


    叶晴媛和宫妍琦也停止了说笑。


    开始以一种她们自己理解的标准，给这些五花八门的答案打分。


    毕竟，这玩意儿也没法按标准答案来。


    最终，一份份卷子被打了分。


    董青，七十九分。


    一个叫王蔓的清秀女子，七十三分。


    其他人，分数则在五十到六十之间徘徊。


    张楠，那个写着“其心可诛”的哥们，光荣地拿下了全场最低分，四十五分。


    所有分数，都由陈木最后确认签字。


    整个过程，公开透明。


    但七个应聘者，心里却更没底了。


    七十九分，是高是低？


    四十五分，是不是就意味着直接淘汰了？


    他们完全不懂这里的规则。


    终于，批改工作全部完成。


    陈木拿着那份薄薄的成绩单，走到了七人面前。


    陈木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始宣布。


    “董青，七十九分。”


    “王蔓，七十三分。”


    ……


    “张楠，四十五分。”


    念完，现场一片寂静。


    张楠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完犊子了。


    最低分。


    然而，陈木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从卷面上看，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


    陈木的话语很平淡。


    不错？


    张楠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这四十五分，都快不及格了，这也叫不错？


    局长您是不是对“不错”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当然，笔试成绩只是一方面。”


    陈木话锋一转。


    “监察局招人，看重的是综合素质。”


    “接下来，我们还会对各位进行背景调查和政治审查。”


    “简称，背调和政审。”


    “背调？”


    “政审？”


    又是两个全新的，让他们感到茫然的词汇。


    “就是查查你们的底细，看看你们的过往经历，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家里三代以内，有没有出过什么江洋大盗，邪魔外道。”


    陈木用他们能听懂的话，简单解释了一下。


    七个人顿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查案底啊。


    这个他们懂。


    “所以，最终的录取结果，需要等所有工作全部完成，再由局里开会商议决定。”


    “大概需要三到五个工作日。”


    “届时，我们会以电话和书面通知的形式，告知各位。”


    陈木说完，挥了挥手。


    “好了，今天的考核就到此结束。”


    “各位可以回去了，也可以暂时留在许州，等候通知。”


    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没被当场录取，有些失望。


    但也没被当场淘汰，又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