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就是什么赋能、打法、抓手、闭环、沉淀、对齐颗粒度，有什么好赋能的啊！对齐颗粒度不就是把话说明白把需求讲透彻吗？”许文嫣谈到这儿更是大吐苦水。


    “一天天的非得不说人话！我那天买个吃的我都脱口而出''阿姨我们对齐一下口味需求''，那阿姨就拿那种''你有病吧''的眼神看我。”许文嫣吐槽道，那天她在补落下的好几篇周报，整个满脑子都是这些“卡点”“痛点”“链路”，脑袋疼。


    林岱倒是笑得人仰马翻，她没有上过班，不用写劳什子周报月报，所以能置身事外而不是加入这场吐槽。


    “还有那领导，整天就是开会，什么会都开，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他的屁股，一坐坐好几个小时都不带挪窝的。”许文嫣狠狠咬了几口炸串。


    “什么分享会、宣贯会、专项会、进度会、复盘会、体验会、碰头会、还有各种各样的临时会议，简直没完没了。”许文嫣像报菜名一样对这些会议“如数家珍”。


    “还拉各种群，嫡系之间有嫡系的群，我们这种边缘牛马那是想都不用想，结果有些东西还不发我们默认我们知道。”说起这些许文嫣更恨了。


    “领导们打得火热，我们这种牛马就是炮灰，每天夹在中间生存，被边缘化的是我们，被拉出去背黑锅的也是我们。”


    许文嫣苦笑着给林岱讲自己对工作的总结：“说起来也好笑，我感觉工作就是互相甩锅。大家互相甩锅，就看结果出来或者哪天突然暴雷的时候谁背着那口锅，谁背着锅谁就要倒霉了。”


    “但是嫡系不一样，嫡系只会帮他的领导背锅。”许文嫣往上指了指。


    “而且嫡系背完锅之后，一般来说会和领导更亲密。”许文嫣撇嘴，双手一摊觉得很无奈。


    “我们这种小牛马就想好好上个班领工资，根本不想加入什么派系斗争。”许文嫣苦笑，暂时还能忍一忍，等她忍不了了就辞职，先找好下家再辞职。


    夜深了，几粒星子在夜空中眨啊眨，两人坐在这儿边吃喝边聊天已经很久了，夜市的人也走了一批又一批。


    “走吧，我送你回去。”两人吃的差不多了，许文嫣起身抓起车钥匙。


    林岱笑着说好，和许文嫣手拉手走了一段路。


    车窗降下，夜风吹拂二人的发丝，林岱舒服极了，心情也畅快极了。


    很久都没有一起出来吃饭了，在这里吃着烤串聊着天，仿佛回到了许文嫣刚工作的那段时间，许文嫣有空就会拉着她到处吃东西，还美名其曰“对这里不太熟，需要林岱姐姐带她多转转，多转转就熟了。”


    想到这林岱忍不住轻笑，真好，在这样一个大城市里还能有熟悉的人陪着自己，自己真的很幸运。


    “啊，对了，忘了跟你说，”许文嫣双手握着方向盘，在盘算着怎么开口，“我姐怀孕了。”


    林岱被这个消息震惊到缓不过来，笑容僵在脸上。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许文嫣没注意林岱的表情，还在问着，“你想去看看她吗？如果你有空的话。”


    林岱低下头挤出几个字，“再说吧。”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的，从她结婚那天开始她就知道的，这一天总会到来。


    告别许文嫣后，林岱的心还是被揪得喘不过气来，一股无法言说的苦闷涌上心头。


    她在小区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路灯下只有她和她的影子，她就这样走着，看着自己的影子不断变长又变短，这边多出一个那边少了一个，乐此不疲。


    她感受到了孤独，在这个世界上，她不知道有谁能够倾听她的诉说。


    她曾以为只要有朋友就不会孤单，哪怕相隔万里，可是她和她的朋友们一个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走上了她不理解的路，她甚至没有办法和她人诉说，她们只会说“这是好事儿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这是迈向人生的新阶段了”“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不，不，不！她就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为她们感到惋惜，她觉得她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应该去过更好的生活。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无声地呜咽着。在五月，她的心提前感受到了梅雨季的潮湿。


    银色的月光似雾似纱，只有月亮，只有月亮陪着默默流泪的她。


    纪舒淮还在沉思，手上的花瓶已经被他擦了几百遍。虽然在家他的父亲总是拿干细软布将这个花瓶擦拭得干干净净，再郑重地将它放入特意定制的木盒中收起来，现在拿湿抹布擦擦应该也没什么吧？


    当然这并不是纪舒淮考虑的重点问题，他还在烦恼着林岱心情不好吃不下饭这件事。


    林岱将自己关在卧室里，纪舒淮只敢在客厅和厨房忙活。


    “啪——”，门开了。


    纪舒淮惊喜地望向林岱，林岱终于出来了，却仍是面无表情带着低气压。


    她径直走向玄关，那里堆着几个快递，是纪舒淮帮忙拿的。


    嘤，被无视了。


    她拿出一个快递，仔细查看面单后递给了纪舒淮。


    “给你的。”林岱言简意赅。


    什么？还有他的份？


    纪舒淮连忙拆开包裹，是一条围裙，和他身上现在穿戴的围裙是同款。


    他不理解林岱的用意，用眼神询问林岱。


    “我看这个太小了，买了大号的，应该会适合你。”林岱避开他的眼神解释道。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这几天就给你放假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说完这些林岱又把自己关起来了。


    她这几天不想看见纪舒淮，她心情已经很糟糕了，看见纪舒淮还是那么的阳光开朗，她真是又烦又忮忌，怎么会有人天天那么阳光呢？他没有伤心的难过的时候吗？


    纪舒淮一时悲喜交加，只觉得许文嫣更讨厌了。原来林岱注意到了他身上围裙的不合身，还特意给自己送了一条合身的围裙。可就是这么好的林岱，和许文嫣出去一趟就变忧郁了，太可恶了！


    林岱的笑容由我来守护！


    纪舒淮拿到许文嫣电话号码后，偷偷摸摸地给她打了过去，讲述了这段时间林岱的不对劲，希望许文嫣能够安慰林岱。


    谁知道许文嫣直接给林岱打了过去，还大嘴巴地讲述了自己对林岱的担忧。


    “你家做饭的大概是害怕自己失业吧，打电话让我来安慰你。”许文嫣倒是对纪舒淮改观了不少，能照顾林岱，也知道喊人。


    “林岱，我知道你在烦什么，这是我姐自己的决定，没有人能逼她，她是成年人，她有脑子。”电话另一端，许文嫣正色道，“人总是会变的，我姐之前虽然说什么不生孩子，但是现在她想生了。”


    “嗯。”


    许文嫣能听得出来，林岱的心情依旧十分低落。


    “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承担不该你承担的事。”许文嫣叹口气。


    林岱总是这样，会把朋友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会帮朋友决策出最佳方案，可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一味地向她索取，有的人会将糟糕的后续怪罪于她，有的并不需要她这么感同身受。


    林岱是个犟种，自己的姐姐也是，唉。两个人都是认定了什么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也难怪两个犟石头能玩到一起。


    她和林岱都不看好姐姐许知嫣的丈夫，可那又怎么样呢？这是姐姐自己的人生，她非要选那个男人进入她的生活，做妹妹的也不能多说什么，反倒是林岱一直在无声地反对。她有时候也很羡慕林岱和姐姐之间的亲密友谊，林岱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抗议，姐姐也退让一步，很少在她面前提起那个男人，只是自己就惨了，反对会被老姐骂，还总是被迫听她讲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后生活的点点滴滴。


    当然，她总是听到和姐姐的谈话有些不对劲的苗头时，她就会扯谎说自己要去工作了。


    “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来问我。”林岱对纪舒淮说。


    她瘦了，短短几天，她的肩膀更瘦削了。她的嘴角抿直，半阖眼帘，心中的郁闷没有得到丝毫释放。


    纪舒淮有些拿不准林岱的意思，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会让她感到被冒犯，只能讪讪道：“抱歉，我只是……”


    “谢谢你。”两人同时说道。


    林岱轻笑，“你不用道歉，反而是我要感谢你。”谢谢你担心我关心我。


    林岱再次看向纪舒淮的眼睛，直视道：“谢谢你。”


    纪舒淮脸颊浮起两团红晕，他感到有些不自在。林岱望向自己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她嘴里吐出的话语是那么的有力量，只是“谢谢”两个字，他就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身体里充满了能量，就是现在让他去拉练他也有力气！况且自己只是简单地担心了一下她，她就这样……这样望着自己，好像全然相信他一般，认真地对他说谢谢，太可爱了，实在是太可爱了。


    “没……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纪舒淮说话有些磕磕巴巴。


    见林岱心情好转，他倒是很会顺着杆子爬，“那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去做！喝点粥吗？我煲点海鲜粥你尝尝？”纪舒淮的眼睛亮起，心里仔细地盘算着晚上给林岱煮点什么，恨不得今晚就让林岱吃上他做的饭。


    “不用了，谢谢。”林岱很快拒绝了。


    “我……暂时还是没什么胃口，抱歉。”林岱笑得有些勉强。


    “可你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听到这儿纪舒淮忍不住向前，言语焦急。


    “没事的，我只是……有些事还没想明白，等过几天就会好的，不用太担心，”林岱仍是摇摇头，只说是自己胃口不济，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