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朕怀了九千岁的崽》 马车上,赵熙阖目靠着车璧,穿着看似简单的靛青色常服,却是曲水云鹤纹缂丝,襟口袖口皆以金线镶边,衣摆云纹亦是银丝织就,在车帘时不时透出的几缕光线下熠熠生辉。
须臾,他换了个姿势端坐,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凝在身上的视线过于炽热,片刻后赵熙还是掀起眼皮径直落向对面。
像是休息被打扰,眼神看起来有点凶。闻人寂品了品,还是没舍得收回视线,反而倒打一耙,“陛下怎么了?这样看咱家。”
赵熙忍了忍,还是念在对方今日愿意同他一道出宫才没有直接让人‘滚’。
默了一息,他道:“出去之后,不必唤陛下。”
“不唤陛下,那……”闻人寂目光深了几分。
在赵熙出声前,低低的声线跃入耳中。
只听闻人寂轻轻道了一句:“昭昭?”
“谁让你这么叫朕的。”赵熙倏然睁大眼。
“不让叫昭昭,我总不能叫名字吧?”闻人寂十分坦然地回视,将自称也一并改了。
帝王名讳非常人能唤,赵熙思考了瞬,姑且不再继续。
闻人寂又叫:“昭昭。”
两个字仿佛在齿间辗转碾磨了无数个来回一般,一字一句缓缓溢出。
赵熙哑然半晌。
这不是第一次除了母后以外有人这样叫他的,但却是第一次,让他有种从心底生出的不自然来,即便是上一世闻人寂也不曾这样唤过他。
在赵熙愣神的间隙,闻人寂垂在身侧的手早已不知不觉紧握成拳,掌心被汗水打湿黏膩一片。直到一声低不可闻的‘嗯’钻进耳里,那仿佛桎梏他的无形枷锁猛然松开,他呼出口热息,在心中喃喃。
昭昭……
赵熙快速整理好情绪,恢复冷淡,“你想让朕如何唤你。”
在这京中,纵使有人不认识他这个皇帝,也没人不认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闻人寂’这三字俨然是不能随便叫的。
闻人寂:“昭昭唤我喧之、即可。”
微沉的声线十分惑人,中间停顿那一下仿似咽进去了什么字眼。
赵熙并未在意,反而重复了一遍,“喧之、闻人寂……这是你的字?”
沉默在车厢中无声蔓延,闻人寂停顿许久方才应,“是。”
“是个好字。”赵熙道。
名为寂,字为喧。
看得出家中长辈对他的爱护与期许。
闻人寂笑了声,“我也觉得。”
赵熙看了看他的笑脸,总觉得这笑像是发自内心,“说起来,你这姓如今倒是少见。”
一直在车厢一角装鹌鹑的福泉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连忙接茬:“是啊,当年闻人世家百年望族,第一门阀。可惜竟被诬陷叛国,一朝树倒猢狲散……最后还是身为皇子时的陛下为闻人家翻案的。”
树大招风,诬陷的那些人中均能看到其他几大世家的身影。
比起皇权之争,士族间的争斗亦是十分残酷。
赵熙早已忘了这些,当年怀宁帝为考校诸位皇子曾将本朝发生过的案子供他们翻阅,闻人世家叛国一事也在其中。
“陛下怕是记不得了吧,”福泉笑着,“那时您才十三,竟能将这么大的案子破了,可在京中扬了不少名呢,先帝怕也是因此才传位、”
赵熙:“福泉。”
福泉登时噤声,他这一时忘情,居然胆敢妄议朝政。见陛下面色缓和并无异色,这才稍稍放下点心,然而想到九千岁还在,遂又战战兢兢朝人望过去。
只见闻人寂不知在想什么,眼睑微垂。连赵熙抬眼看去对方都没察觉,他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待赵熙挪开眼神,闻人寂忽地开口:“你怎么也在?”他这话是对着福泉说的。
福泉登时紧绷起来,苦哈哈解释:“奴才要伺候陛下,当然也要跟着上来了。”
闻人寂眉头皱了皱,似不满他这话。
赵熙望过去,“别吓他。”
听到这话,福泉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绽开,便又听一句:“稍后不让他跟着便是。”
闻人寂满意地将目光从福泉身上飞速移走,重新转回赵熙面上,“听昭昭的。”
赵熙不让福泉跟着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福泉的声音太过好认,一听就知是宫里出来的。所以在前往月桂楼时,福泉被留下来,沦落到和车夫一起看马车了。
-
马车停在距离月桂楼一条街的位置,傍水而建,河畔常常停靠着许多画舫,红色轻纱将船上情形遮掩得朦朦胧胧,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
而这两日因会试在即,月桂楼的东家便将地方腾出留给了本次举子以作文会之用,引得无数文人雅士前往。
来往皆是读书人,亦不乏门阀子弟,赵熙走入月桂楼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闻人寂穿着打扮也尤为朴素,只是不知道有意无意,着一件月白色长衫,与他挨得极近。
赵熙蹙眉往旁边挪了点,刚拉开些许距离,闻人寂便又靠了过来,站在他身后几乎快要圈住他,另一只手‘啪’的一下将手中折扇打开把赵熙身侧差点撞过来的一名男子挡开。
与此同时,耳畔钻入一声:“昭昭小心。”
赵熙顿了顿,偏头继续向里走。
楼内伙计立刻迎上来,见二人衣着不凡便招呼着人往二楼雅间行去,那里正好可以将画舫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同时也能看见一楼大堂的情形——雅间正好呈环状,设屏风,楼上的人能窥见楼下的动静。
赵熙走在前面,闻人寂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雅间中布置典雅,躺椅柔软,矮桌摆放整齐,上方置着一摇铃。进去之后闻人寂点了一些招牌菜,接着便挥退了想要上前奉茶的伙计,“不必伺候。”
话落,他亲自拿起茶盏开始沏茶,动作间行云流水,可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转瞬袅袅白雾升腾,遮盖视线,夹杂沁人的茶香飘荡而来。
斟至七分满的茶水被轻轻送到跟前,赵熙还从不知道闻人寂有这泡茶的功夫,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闻人寂对他笑笑,低声道:“尝尝看?”茶水被他来回颠倒过几轮,眼下温度并不如何烫了。
赵熙执起茶盏,垂首浅浅啜饮一口。
鸦羽般的睫毛纤长浓密,直直地垂下,低头喝茶的模样显得有些乖,淡色的唇上沾了茶水,一片潋滟。闻人寂看着看着,喉结滑动两下,也迅速拿起一杯茶飞快饮尽。
越喝越烫,闻人寂想。
也不知是说这茶还是别的。
赵熙喝完茶,发现身边有些安静。
他侧目,视野里那凸起的一点正一下一下滚动着,皮肤微微泛着红。
似感知到他的目光,闻人寂喉头咽了咽,动唇,嗓音喑哑,“怎么了?”
赵熙视线从他喉结上掠过,偏过头,“你可知道今日我出、来所为何事?”
闻人寂顺着他的目光朝屏风望去。
几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结伴走进大堂,中间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
“这是……吏部尚书家的嫡次子?”闻人寂辨认道。
“是他,”赵熙沉默了下,接着说,“我的人查到此人买通了主考官意欲购买考题。”
闻人寂讶然,“你是想……”
赵熙冷声:“自然是要人赃并获。”且不提这次的会试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就是这程岩的行为也让他尤为愤怒。
几句话间,程岩已吆喝着上了雅间,被周遭的同科奉承得满面春风,大声嚷着今日的酒水他请客。
雅间外响起一阵动静,听声音是入了隔壁。
赵熙起身朝窗户边走去。
画舫上此刻空空如也,闻人寂跟着站在一侧,“据说只有率先答对十道诗谜才能上去,曲水流觞,头筹者可获白银一百两。”
故而他们来时大堂早就挤满了人,即便非此次参加会试的举子也有许多读书人前来。真正的饱学之士有之,碰运气、凑热闹者亦有之,也算为此增添一些趣味性。
赵熙上一世未曾出宫来此,倒是不知这些。及至下方大堂有善口技者抚尺拍案,先以一段精彩表演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继而就是安排好的先生上台道出诗歌,请人上前将谜语写出。
这时,先生言雅间的客人可用桌上的摇晃桌前的铃铛进行答题,身处大堂者则以起身示意答题,一时之间整个月桂楼都热闹起来。
“昭昭要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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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吗?”闻人寂轻声询问。
一口一个‘昭昭’,叫得挺顺口,赵熙睇他,“不要。”
闻人寂可惜,拿起来的铃铛又放了回去,发出一道清脆响声,看着竟似迫不及待想要为他摇铃。
赵熙并无兴趣同那些举子们争夺,只是眼神在那些答题的人身上扫过。
等到名额差不多,就有伙计将答题数目足够的举子请入画舫,舫中酒水已然备齐。
隔壁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
没能答上足够题目的程岩‘砰’地踹开雅间的门,负气便离开了月桂楼,打发掉跟随他的那些人,独自从城东往城西而去。
城西亦是京中的繁华地带,再过两条街就是一些京中权贵所住的地方,程岩一路直奔凤怡阁。
赵熙扫了眼牌匾,坐在马车内回忆上一世。
舞弊案最后查出时,这个凤怡阁也是被查办了的。
“来人。”赵熙开口。
暗听悄无声息地落到车外,准备听候吩咐。
闻人寂突然道:“不知咱家是否有幸为陛下分忧?”
赵熙定定望向他,让闻人寂来出这个面,倒是比他自己来要方便得多。想罢,赵熙对着人微抬了抬下颌,“准了。”
那傲然的模样,闻人寂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半晌才找回声音朝车外下令。
当日,锦衣卫查封凤怡阁,竟然查出了一桩大案。会试主考官泄露考题给举子,其中被扣押的那些皆是京中数得上号的门阀子弟。
这些人家中长辈如何着急,想要疏通关系暂且不提。
眼下,闻人寂派了人前往凤怡阁,马车则晃晃悠悠掉了个头。
车外细小的旋风转着圈儿吹这一块不知从哪落下的红纱幔,风扬起车帘一角。赵熙的脸露出一半,被外面的日光映亮侧颊,他略勾了下唇,眼底却不见半点笑意。
这是朕的第一步,皇叔且看好了。
余光中瞥见闻人寂望过来,赵熙唇角压了回去,转头就听到闻人寂问:“回宫?”
赵熙点点头,“回吧。”早朝后便出了宫,又折腾这许久,他确实感到有些乏力。
闻人寂:“陛下可要休息?”即将回宫,他的称呼也换了回来,恢复一贯的语调。
听着是比方才正经一些,赵熙接过闻人寂递过来的薄毯,还是觉得这人殷勤得过了头。
似是觉出他的想法,闻人寂缓缓道:“福总管不在,只能咱家伺候陛下了。”
赵熙指出他话中漏洞,“是你把福泉赶下去的。”
福泉不止没能跟着陛下一起前往月桂楼,最后回程亦只能待在外面,似彻底沦为了马夫。
闻人寂一滞,再次回答时带了点认真,“那便是咱家想伺候陛下。”
赵熙微阖着眼,捏着薄毯的指尖收了收。
下一句紧随而来,又低又轻的一声,“陛下允吗?”
陛下没有说话,像是已然睡着。
闻人寂便也安静下来,不错眼的静静凝视着。
原本打算闭目养神,赵熙没想到自己真就那样睡了过去,在只有两个人的车厢中。
另一个人是他上一世提防,且莫名排斥的闻人寂。
一路上,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及至行过闹市,原本平稳的车厢骤然颠簸了一瞬。今日出宫乘坐的马车并不如何奢华,为了不引人注目甚至说得上简陋,原本斜靠车璧的赵熙身体因着这一晃动而往下歪斜寸许。
在车厢颠簸的那一瞬,闻人寂便下意识伸出手,却在将要触碰到的咫尺距离停下,带了点迟疑。直到又一次震动,他毫不犹豫地单手将人搂住。
本就看起来单薄的肩膀,被他轻松捞入怀中。
好瘦。
闻人寂捻了捻指尖。
赵熙眼睫颤动,感觉肩膀被轻轻捏了一下。
方才马车颠簸的第一下他就醒了,只是懒得睁眼,不承想竟被人捞了过去。
身边人的体温有些偏高,似笼着热,赵熙略微感到不适,正想醒来从这人怀里退开。然而他刚准备动作,马车蓦地剧烈震颤起来。
慌乱间,赵熙手下意识撑了撑。
接着,他的掌心抵到了一块稍显坚硬的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