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赵端彻底懵了。


    他看着公孙策那张决绝的脸，又看了看桌上那份如同催命符的密信。


    他知道，公孙策说的是对的。


    可是，那是他的岳丈啊！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端猛然抬头，死死盯住桌上那封密信。


    此时在他的眼中，那封密信上竟然浮现出赵克的那张脸，嘴唇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


    “皇兄，你斗不过我的。”


    “你的岳丈，你的靠山，很快就会变成你的催命符。”


    “你，和你那个好岳丈，一起下地狱吧！”


    不！


    我不能输！


    储君之位，是他前半生唯一的追求。


    为此，他付出了太多。


    为此，他也可以牺牲一切！


    赵端站起身，看着公孙策。


    “先生，你说得对。”


    “不断臂，则断头。”


    公孙策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


    他知道，这位三皇子殿下，在这一刻，才真正完成了从一个受人庇护的皇子，到一个可以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枭雄的蜕变。


    这很残忍。


    但，这是帝王之路的必然。


    “来人！”


    “备车，便服，走偏门。”


    “我要去一趟威远侯府。”


    ……


    深夜。


    一辆青布马车走在路上。


    车厢内，赵端闭目端坐。


    他一遍遍在心中预演着接下来的会面。


    该如何开口？


    岳丈顾宸，是沙场上杀出来的铁血侯爷。


    只信奉实力，只尊重强者。


    赵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顾宸的独女，顾婉儿。


    那个温婉如水，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女人。


    如果她知道，自己为了保住皇子之位，竟然要牺牲她的父亲……


    她会怎么看他？


    算了，顾不上了。


    等我登临九五，再好好补偿她。


    补偿整个威远侯府。


    马车猛地一顿。


    “殿下，到了。”


    赵端整理了一下衣襟，推开车门。


    ……


    威远侯府。


    哪怕现在已经深夜，可年过五旬的顾宸并未就寝。


    他身着一件玄色劲装。


    正站在那副巨大的地图前。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侯爷。”


    “三殿下深夜便服来访，已在大堂等候。”


    顾宸的眉头，微微一皱。


    赵端？


    “让他来书房。”


    片刻后，赵端快步走了进来。


    “岳丈！”


    赵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书案前，从怀中掏出那封皱巴巴的密信，一把放在桌上。


    “您自己看！”


    顾宸虽然奇怪，可却没有立刻拿起信，而是端起旁边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岳丈！火烧眉毛了！您还有心思喝茶？”


    看着赵端，顾宸这才不慌不忙的打开面前的信封看了起来。


    “看完了。你想说什么？”


    赵端的拳头，瞬间攥紧。


    “说什么？”


    “岳丈，您还不明白吗？这是赵克的死局！周通**，死无对证！这份供词，加上您近期的兵力调动，只要呈到父皇面前，就是铁证如山！”


    “父皇疑心有多重，您比我清楚！他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到时候，威远侯府，我，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您立刻上疏，自请交出兵权！然后闭门思过，向父皇，向满朝文武表明您的态度！”


    “只要您没了兵权，赵克所有的指控，就都成了笑话！一个闲散侯爷，拿什么去图谋不轨？”


    “岳丈！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断臂求生，我们必须赌！”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顾宸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婿。


    许久，顾宸笑了。


    “断臂求生？”


    “说得好。说得真好。”


    “殿下，你知道我顾宸这一生，最看重的是什么吗？”


    “是军人的荣耀。”


    “我顾宸，十三岁从军，大小血战近百场，身上伤疤三十二道。我所拥有的一切，兵权、爵位、荣耀，都是用命换来的！”


    “现在，你让我因为一份不知真假的狗屁供词，就自己卸甲，自己断臂，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去向皇帝证明我的清白？”


    他的手，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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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探出，一把抓住了赵端的衣襟，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赵端！”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吼了出来。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以为我选的女婿，是个有担当、有胆魄的未来君主！就算天塌下来，也能挺直腰杆！可我看到了什么？”


    “一个被敌人一封信就吓破了胆，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反击，而是牺牲自己岳丈去苟活的懦夫！”


    “交出兵权？”


    顾宸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情，一把将赵端甩开。


    “我顾宸的兵权，是用来保家卫国，是用来为你扫平障碍的！不是用来在这种时候，当成弃子扔出去，换你一个心安理得的！”


    “你以为你退了一步，赵克就会放过你？你错了！”


    “他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只会用更狠的手段，把你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


    赵端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这么做，我们都会死！岳丈，这不是荣耀的问题，是生死！”


    “我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顾宸一字一顿的吼道。


    “我顾宸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自己清楚！轮不到赵克那个小崽子来栽赃，更轮不到你这个女婿，来逼我自断手脚！”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封信，凑到烛火上。


    “路，是你自己选的。”


    “从今往后，我威远侯府，与你三皇子府，再无半分瓜葛。”


    “我的女儿，我会亲自接回来。皇子妃的尊荣，我们顾家，要不起了。”


    “滚出去。”


    赵端彻底僵住了。


    他想过**。


    但他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岳丈，竟然连女儿都要接走！


    这是要……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


    “你……你会后悔的……”赵端的声音干涩的看着面前的顾宸。


    顾宸没有回头。


    “后悔的，是你。”


    “你亲手推开的，不是一个麻烦，而是你的胆量。”


    赵端踉跄着，转身走出了书房。


    当他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听到书房内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