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又说错话了，云清愧疚地想着。


    沈未站起身来对他无奈一笑∶“跟你没关系的，我们去自习室吧。”


    云清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道今夜的晚风能否驱散他的坏心情。


    走到了尽头，入目的是上锁的玻璃门。


    “啊，怎么关门了?不应该啊。”沈未疑惑地敲了敲门，将脸贴近玻璃，尽力去找寻一束光亮。


    “这家老板有事回老家了，估计下周才回来嘞。”旁边正在摊饼的大娘看着他们探头探脑的，提醒道。


    沈未拧着眉头，面露沉思∶“这怎么办啊?”


    氛围陡然变沉，安静半晌。“呃…要不…去我家吧。”云清犹豫片刻说道，但飘忽不定的眼神和紧咬着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想到要去云清家里，沈未不免有些激动，声调上扬道∶“好啊，阿姨在家吗，要不要给阿姨带点东西?”


    “不用，我妈在上班不经常回家的。”他的声音弱弱的。


    “噢。”借着灯光，沈未看清了云清的表情和他下垂的眼尾，不好再开口说什么，沉默地走到了巷子尽头的楼梯口处。


    “你…你别嫌弃。”沉默被打破，云清别扭地转过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沈未。


    他身后是一栋破旧的小区楼，墙皮早已脱落，下水管道就这么贴着墙壁流着，慢慢渗入墙根。


    半晌没听见回答，云清提起一口气，猛的抬眸，只一瞬便呆在了原地。


    沈未微皱着眉头，低压着嘴角，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此时满是水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眼中流淌出来。


    云清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只能敛下慌乱，咕哝着∶“在四楼，快上去吧。”


    楼梯处的感应灯彻底地坏了，依靠微弱的月光和路过的汽车灯提供视线，小区的隔音也并不好，经过时甚至可以听到大人训斥小孩的声音，生满了铁锈的扶手，非必要时云清是不会触碰的。


    就这么走到了四楼，摸索着插入了钥匙孔，终于迎来了明亮。


    “要吃点什么吗？”云清扫过茶几旁摆着的泡面，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饭呢。


    不等沈未回答，他自顾自地拿起两桶泡面∶“先填饱肚子吧。”其实是他不太会做饭，害怕沈未感觉不好吃。


    沈未站在四方桌旁，浅浅扫过这间屋子，不大的客厅被生活气息填满，看得出来房主人的用心。


    即使身处在破落的环境，却依旧饱含希望。


    “水正在烧着，这是我的房间。”房门推开的吱吱声让云清有些无地自容，不自然的又红透了脸。


    窄小的卧室却异常的整洁，床单没有一丝褶皱，放在书架上的书和绿植被整齐的摆放着。


    沈未不好意思破坏它们的秩序，只有在寻得主人的同意后才敢触碰。


    他打开课本，思忖着该从哪开始讲起，随后迅速地在纸上列起了要点。


    “好了，可以吃了。”云清站在门口，看着沈未全神贯注的样子，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也要帮到他。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尽管是一桶简单的泡面云清也吃的津津有味，鼻尖不经意的皱起，带动着那颗小痣也鲜活了起来。


    沈未不知觉的笑出了声，云清颇具疑惑地望向他，而他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云清却在这片刻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地想着∶“太饿了，没控制住。”


    在迅速的解决了晚饭后，便步入了正题。


    狭窄的书桌迫使他们坐的很近，沈未甚至可以闻到云清身上洗衣液的味道，一股橘子的清香。


    “沈未，清醒点。”他被这股香气冲昏了头脑，锤了两下额头，暗暗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随后拿起刚刚写的要点讲了起来，云清听的很入迷，沈未的思路和解法很新奇却又更加的明了，让他在一瞬间反应过来竟然还能这样，直到结束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先回去了，明天继续。”沈未收拾着书包，想将书放在原先的位置上。


    云清瞥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半了，不禁地催促他∶“我来就好了，你快回去吧，太晚了，家里人会担心的。”


    “我家离这很近的。”沈未想了想又说道，“我们还没加联系方式呢。”


    云清没想到他要说这个∶“啊，那我加你吧。”


    沈未报了一串数字，严词拒绝了云清送他下楼的建议，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走到楼下，鼻尖依旧萦绕着淡淡的橘子香，他将头埋在衣领间，努力汲取剩余的香气。黑夜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将他那变态的心思深深的掩盖住。


    他吹着终于有点凉意的晚风，心里满是惬意。


    但这份惬意只持续了几分钟，他走到一栋别墅前，望着一室的光亮，心里沉了又沉。


    几乎是在他推门的一瞬间，一道凌厉的女声传来∶“去哪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沈未敛起仅剩的一丝笑意，平静地说道∶“在自习室复习，下周要考试。”


    女人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


    “这次还能稳定在第一吗?”


    “我不清楚。”


    “不清楚?”女人戏谑地说道。


    不等女人再说些什么，沈未就径直走上了楼。


    曾有几时，他们也有过温馨的时刻，却短暂的如烟火般消逝了。


    但他不会去怪母亲，去怪她的恶语，她的刻薄，相反他理解母亲，理解她的痛苦，她的不易。


    她已经很累了。


    沈未不由得又想起了云清的家，是舒适温暖的，而不是冰冷的，一成不变的。


    他无力地倒在了床上，痛苦席卷着，再也装不出开朗的摸样。


    心里只想着那股清香能一直环绕着他，直到永远。


    缓了半晌，他深呼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同意了好友申请。


    云清的头像是一片碧蓝的海水，名字只有简单的清字。


    因因∶[晚安(小猫jpg）]


    等了半晌，云清才回消息。


    清∶[晚安，今天谢谢你了。]


    因因∶[不用跟我说谢谢，我们不是朋友吗?]


    因因∶[委屈jpg]


    云清看着这条信息，想起了对方撒娇时的样子，控制住上扬的嘴角，回了信息。


    清∶[以后不会了。] 随后发了张朋友干杯的表情包。


    沈未的眼中噙满了笑意，低声着∶“好可爱啊。”好喜欢他，为什么会这样。


    日子就在夜晚交缠的呼吸和无意触碰的指尖中流逝。


    在考试前一天，云清被叫到了办公室。


    “最近感觉怎么样啊，还习惯吗?”许恬从教案中抬起头，望向他，依旧是温柔和煦的声音。


    “挺好的。”他低低地说着。


    对于老师的惧怕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面对的是关心，也使他感到格外紧张，心脏按耐不住的想要跳出胸腔。


    “那就好。”望着云清无措的样子，许恬拍了拍他的胳膊，“放轻松，没什么大事，就想跟你说明天考试尽力就好，你刚转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轻缓的语调抚过面前人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云清突然感觉自己很幸运，幸运地来到这所学校，幸运地遇到这些给予他帮助和温暖的人。


    这次他坚定地望向了许老师，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出的话也带了些中气∶“知道了，谢谢老师。”


    许恬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云清离开了。


    刚出办公室门，就看到刚给化学老师干完苦力的沈未，他趴在栏杆上，试图感受风中的凉意，可现实却是被刺眼的阳光照的睁不开眼。


    云清不好意思打扰，转身就离开了。


    才刚走没几步，就被一道气喘吁吁的男声叫停了∶“云清，你怎么不喊我一起走?”他轻瘪着嘴，目光幽怨，好像自己是被主人随意抛弃的小狗。


    “我不是，没有…我看你趴在那，没好意思打扰你。”云清急切地辩解道。


    由着这几日的相处，沈未也有些摸清云清的性格了，装可怜这一招真是百试百灵，


    “那你下次可不许了，我在门口等了你好一会儿呢。”


    “等我吗?”云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并没有告诉沈未他来办公室了。


    疑惑不过几秒，就被沈未揽着肩往前带了∶“哎呀，别想了，要上课了。”


    少年有力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就算是隔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那份滚烫，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发间，略带了些痒意。


    虽然他们已经有些熟稔了，但云清面对这种亲密的动作，却还是不太习惯。


    终于在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迎来了放学，感觉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还有一点内容，晚上就可以做个收尾了。”


    云清迎声望过去，路灯的光线发散地照在沈未的身上，衬得他勾起的眼尾更加艳丽了。


    心脏砰砰直跳，云清紧抓着裤边，带动着指尖微微泛白。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是种难以言喻的心动。


    在笔尖书写的哗哗声中，时间到了末端。


    “好了，就这些了，明天加油哦。”沈未将笔记全都整理了出来，重点也都用荧光笔勾画上了，俏皮地说道∶“这些可都是我的私藏宝典，祝你一臂之力。”


    感谢的话语凝在喉间，化作一摊流水，最后只余下∶“你也是。”


    沈未走到门口，却迟迟不动身离开，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吗?”云清偏头看向他，琢磨着缘由。


    只见他忽然间紧张地望向自己，稍显激动地说道∶“以后我还能来吗?我们一起学习，我会的全都会教给你的!”像是在自荐。


    云清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可以，这事还是我占便宜了呢。”这话倒是不假，跟沈未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学到了很多，知识源源不断地涌入脑中。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沈未的表情瞬间转晴，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他的急速转变成功逗笑了云清，沈未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疑惑的转头，看见的就是扶着门框笑意泛滥的云清，不禁呆住了。


    饱含笑意的眼睛，沾染上红晕的脸颊，如涂了口脂般鲜艳的嘴唇，还有那鼻尖被带动的活灵活现的小痣，每每一种都牵扯着他的神经，敲打着他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