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往楼下食堂运行的过程中，金灿琪一五一十地讲述着自己的大计划。


    杨承朗不听也得听，想多躲不过，第一次对电梯的速度感到不满。


    金灿琪讲述完，补上一句：“听明白了吗？”


    电梯门滑开，杨承朗一股脑往外走，速度比平时快不少，电梯里耽误的时间全从脚步上找补回来了。


    金灿琪也没多催，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直走进食堂，两人分开。


    “别掉链子。”金灿琪叮嘱道。


    杨承朗嘴上梆硬，可关于公司的事宜他向来一丝不苟，多一些解决办法总归是好的，更何况金灿琪的计划还算行得通。


    午饭时间已经过半，只剩零零散散几桌人。


    他站在窗口简单打完饭菜之后，四处巡视，目光察觉到周明辉的位置，便径直走过去。


    周明辉一如往常和席文山结伴，前者一见领导来，脸上笑容由内而外的谄媚：“杨总您要坐在这吗？还是找我有事？”


    杨承朗端着盘子，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计划，周明辉身上的味道比金灿琪身上的味道大过百倍。


    总算是弄清楚了味道来源。


    “我来找周经理单独说些事情。”杨承朗迎着头皮坐在对面，身子紧贴椅背，尽量保持更远的距离，“麻烦……”


    席文山很有眼力见，端起盘子就走：“我就不多打扰了。”


    周明辉撂下筷子，干脆饭也不吃了，也没心思吃了，往前倾了倾身子：“杨总您说，我都听着呢。”


    这香薰也是邪了门了，食堂这么多美味饭菜的香味都遮盖不住。


    “不用这么客气，你吃你的。”杨承朗尽量放慢呼吸频率，“主要来问一下工作的事情。”


    “杨总，我们真的没欺负金经理，只是欢迎她回来。”周明辉讪讪求饶，和不打自招没区别。


    杨承朗倒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狐疑地瞟了一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抓紧时间，按照金灿琪的计划问，“你近期都做了什么？什么需要干还没干？还打算做什么？”


    “我……就是努力工作，一直努力工作。”周明辉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冤枉啊。”


    杨承朗不耐烦地催促：“问你工作，没让你胡说八道，别废话，挑重点的说。”


    金灿琪闲不住，也不放心杨承朗，悄咪咪地绕到周明辉身后，正好赶上重点，顺便给杨承朗使了个眼色。


    周明辉神情紧绷，毫无察觉，老实交代：“早上见了一个客户，晚上还要去见客户。”


    可算说到重点了，杨承朗像审犯人一样询问：“哪里来的客户？去哪里见的？早上和晚上是不是同一个客户？”


    周明辉又避重就轻、语无伦次地胡说一大堆，什么“我不是要故意霸占经理的职位”、“客户都是自己约来的”，这一类的毫无营养的废话。


    金灿琪听完倒是很得意，头一次见到周明辉是这副面孔。


    又扶额苦笑，不敢相信自己当初竟然和周明辉竞争总经理的职位，现在看起来也什么含金量。


    她费尽心思在其中提取关键信息：客户是同一个，但早上是两人单独会面，这很可疑。而晚上会有更多客户，和一起见客户的人。


    比她预想的情况要复杂一些，不过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计划仍可进行。


    话了，周明辉心虚地给自己找补一句：“不一定能谈成，我尽量，一定不辜负杨总的期望。”


    屁话，你能给回扣吃，能谈不成吗？


    金灿琪给杨承朗比了个“OK”的手势。杨承朗实在忍受不了，捂着鼻子挥手赶人：“说完就走吧，越远越好。”


    “好嘞。那我不打扰了，杨总您慢慢吃。”周明辉灰溜溜地向前跑走了，盘子都没端走，也没注意到金灿琪。


    金灿琪随后坐到周明辉的位置，见杨承朗表情难看至极，疑惑道：“不至于吧？我一点都闻不出来。”


    “你先说接下来怎么办？”杨承朗抓紧时间。


    “首先，客户是他自己约来的，其中就很可能涉及勾结之类的。”金灿琪在短暂时间内将计划的雏形扩展开，娓娓道来，“而且，他晚上还要去，这更加可疑。我们需要在他晚上去之前，将他拦住，不让他去，我们自己去。”


    “不明白。”杨承朗直言不讳，倒是真听进去了，身边的气味都淡了不少，“他刚说有很多客户，你怎么确定究竟谁是他见过的？”


    “这个时候就要靠你来，发挥你的特长。”


    “展开说说。”方才一直持质疑态度的杨承朗，来了兴趣。


    “通过你的灵敏嗅觉，闻出谁是他早上接触过的客户。”金灿琪胸有成竹，还是保持小声说，“我带你变成狗的你进去，你应该很轻易能闻出来是谁吧？将人认出来以后，等他们在见面的时候，再趁你变成狗的时候，派你进去暗中录音取证，一网打尽指日可待。”


    “几个问题。”杨承朗伸手覆在脑后抓了抓头，说的话跟开会似的，听得人烦，“为什么不直接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取证？”


    “——啧～，你是不是傻啊？”金灿琪吐槽的话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万一今晚他们就私自谈好了，我们不久错失良机了吗。再说了也要先探探口风，看看是不是两人真勾结在一起，先有个底。”


    金灿琪见杨承朗思索着，喉头滚动，直言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直接说，跟我不用藏着掖着。”


    “我一定是以你宠物的名义被带去见客户的，那之后再去取证，他们见到我，必然知道你在附近，肯定就闭口不提。”杨承朗对这个计划起疑心，“打草惊蛇以后，他们一定会加倍小心，事情只会更难办。”


    说得还真有道理。


    “那我想想用什么办法把你偷偷带进去，尽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闻出是谁。”金灿琪越说心里越没底，声音越小，最后只剩嘟囔，“还真挺难的。”


    事情说得差不多，杨承朗本就没什么胃口，面对残羹冷炙更是下不去筷子，起身准备走。


    “别走，没说完呢。”金灿琪将他拦下，“先说说你的情况。”


    对于杨承朗变成狗的事情，金灿琪可太感兴趣了，趁着食堂空荡荡的时间，刚好可以问一遍，也是为了计划做铺垫。


    杨承朗不情不愿坐下，金灿琪展开询问：“你什么情况下会变身，这个对计划来说很重要。”


    “天黑的时候。”杨承朗如是说。


    “那你是狼……狗人？”金灿琪没忍住笑出了声，“那昨天也不是圆月啊？”


    “和月亮没关系。”没什么情绪，像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只要天黑就会变成狗，雨天同样。”


    金灿琪突然想起离职前，公司里关于杨承朗的传闻：不再参见任何晚间应酬，所有的会议必须再日落前结束，每天下班的时间提前，只要下雨就会选择在家挺办公。


    她恍然大悟，那不是冷漠霸总的奇葩怪癖，而是为了隐藏这个秘密。


    “那会持续多长时间？”她追问。


    “最少持续六个小时，我计算过。”


    “那还行，时间够用。”


    金灿琪把面前的餐盘挪到一旁，扯过杨承朗的餐盘，“你要是不吃我先吃，正好饿了。”


    “随便。”


    计划的事情说完了，该问点更想问的事了。


    “你变狗多久了？”金灿琪像唠家常一样随口一问，也没想要个答案。


    本以为杨承朗会扭头就走，却没想要他真说了：“大概三个月。”


    “三个月，这么久了？”金灿琪震惊，送往嘴边的筷子一顿，慢慢缓下来又觉得属实，毕竟还是一条幼犬，“没去看过医生？不过你应该不敢去吧。”


    “看过私人医生。”杨承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全盘托出，“最先进的检查，也没能查出病因。”


    这对杨承朗来说是坏事，可对金灿琪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一天变不回来，尾巴就多在手里握一天。不敢太出格，多少也安心一点。


    “那先这样，你下午跟周明辉说一下见客户要换人的事。”金灿琪指使道。


    “你自己去。”杨承朗推脱，理由很简单，“他身上味道有点大，你也是，尽量离我远一点。”


    金灿琪不以为意，撇了撇嘴：“我去就我去，咱俩加一下微信，计划有更改我及时跟你同步。”


    金灿琪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杨承朗犹豫几秒后还是默许了，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放在桌上：“你扫我。”


    金灿琪照做，添加完毕。


    杨承朗的微信昵称就是本名，头像是一张板板正正的证件照。点开朋友圈，除了每年的生日会发朋友圈以外，全部都是令人厌倦的公司年会。


    金灿琪顿觉无聊，退出后，打算给杨承朗改个备注。


    起什么好呢……


    她思忖一番，戳键盘在“备注”的一栏里写下“羊成狗”。输入完，她又咂咂嘴，觉得不是很满意，稍稍做了修改，最终定格为“羊成狼”。


    比较符合人设?反正和名字谐音是对上了，就先这样吧。


    金灿琪推出备注页面，看着聊天框上面“羊成狼”三个大字，很是满意。


    刚准备收起手机安心吃饭，就来了一条新消息，来自宠物医生。


    她赶紧查看。


    医生发来的是一张检测报告，上面显示：多项数据异常，重金属超标。


    “多谢。”金灿琪礼貌回复。


    金灿琪把手机举到杨承朗面前：“看看吧，别家狗粮的检测报告。”


    杨承朗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什么品牌的？问题很大，是真的话，可以去举报了。”


    “‘萌物’，就是我资料被泄露的地方。”金灿琪说，“你的竞争对手。”


    “所以呢？你想这样证明你的清白？”杨承朗对金灿琪的不信任自始至终，“这代表不了什么。”


    金灿琪倒是没想过用这样的方式自证，她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怎么就能一点反应没有，不知道反抗呢？”


    “商业上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人家都偷你资料，开始往高端赛道挤了，你不能坐以待毙啊。”金灿琪急着出谋划策，“所以说，我们也应该拓宽赛道，研发一些平价产品。”


    “那也不行。别跟我耍心思。”杨承朗果断拒绝，“研发部研发什么产品，是由策略部提前根据市场安排好的，你随口一句，研发部半年白干。你还是省省心思，少整点幺蛾子。”


    “我替公司着想，你怎么就不领情呢？”金灿琪咕哝一句，不打算接着说了，继续吃饭。


    杨承朗面色不悦，起身就走：“你在我这里不是清白的，老老实实待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能把我怎么样啊，油盐不进，公司早晚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