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琪气势汹汹破门而入的时候，杨承朗已经变回人类，身上乱糟糟的西装还是昨天那套，要不是沾着没清理干净的狗毛，压根看不出昨天还是一只金毛犬。


    正趴在桌前，枕在小臂上闭目养神。自从变成狗会嗅觉和听觉都获得了极大加强，副作用就是太过敏感，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不安宁。即使困成这样，也不敢喝咖啡，生怕出意外。


    杨承朗只要金灿琪靠近就脑仁疼，把头更深埋进臂弯。


    “杨承朗你跟我说清楚。”金灿琪嚷着，势必要找回公道，“你是不是和研发部说什么了？害得我没法正常工作？”


    “没你那么幼稚。”


    杨承朗本就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伴着些许沙哑有点听不真切，很难让人不生气。


    “真没想到你是个小人，会使出这种手段。”


    杨承朗头也不抬，摸索出桌上手机，递给她。


    “打开相册，自己看。”


    金灿琪疑惑地打开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还是截屏，很符合金灿琪对他的印象。


    点开后发现是一张微信群截图。


    微信群的名字叫“羊儿愉快玩耍的草原”。


    说起来这个群，金灿琪很有发言权，是她一手创办的，顾名思义，就是没有“狼”和领导的地方，主要用来发泄工作上的不满，和对领导的“批判”。金灿琪身为群众唯一一个领导级人物，因激进的言语收获不少好感度。不过金灿琪被辞退后，群中的人为照顾她的情绪，全都一言不发，金灿琪不想改变群的初衷，主动将群主转让退群了。


    图片中群聊的内容是另一张图片：金灿琪站在咖啡店门口，抱着杨承朗的西装和手表的背影，好在金毛没有被拍到。


    紧随其后的是另一条发言，和发图片的是同一个人。


    【Win：金灿琪手里的西装和手表是杨总的吧？她们俩不会……】


    这个“Win”又是该死的席文山。金灿琪平时没少暗戳戳地骂他。


    想都不用想，这个图片下面紧接着的就是各部门男同事的意淫。


    那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突然的回归，再加上席文山的煽风点火，也太容易让人想歪了吧。


    当然，金灿琪不会对这些莫须有的谣言感到苦恼，不过的的确确对工作计划产生了影响。


    “嗐～，这不是胡扯吗，真有人当真啊？”金灿琪推回手机，满不在乎，“你澄清一句不就完了吗？”


    “澄清？”杨承朗起身，即使面容憔悴，也跟没事人一样，微微蹙眉还是被金灿琪身上莫名的味道熏出来的，“盲目只会适得其反。”


    “那……”


    金灿琪一时语塞，杨承朗说得还真有道理，两人之间本来没什么关系，真要冒然澄清，在旁人眼里就成了不打自招。


    “你说你也是，也不知道换身衣服。”金灿琪就算冤枉了人也丝毫不会嘴软，“知道会变成狗，还非得带着你那破表。”


    “拜你所赐。”杨承朗自顾自整理凌乱的衣领和领带，“和你相亲就是浪费时间。”


    “呸——”金灿琪也不惯着，啐一口，“我要不是实在没辙了，我才不会去呢。”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还真是去对了。


    杨承朗挥手赶人：“谣言我会处理，公司工作我也会帮你安排，没别的事的话，请回吧。”


    金灿琪跟杨承朗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没必要浪费时间。刚站起身，又突然想到什么，身子一怔。


    “……我问一下，你是哪来的聊天记录？”


    群里竟然还有卧底？！


    “我一直都在群里。”杨承朗不咸不淡地说，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自从建群的第一天。”


    也就是说……


    “我在群里骂你，你全都能看见？”


    金灿琪回想起在群里对杨承朗说过的刻薄言论，还是没骂到心坎上，要不然不能藏得踏实，没有一点痕迹。


    话说回来，杨承朗真变狗了，不会是我在群里咒的吧？


    就口嗨两句而已，也没想到他真变成狗了。应该赖不到我头上，人在做，天在看，那说明老天有眼，顶多算我美梦成真。


    原来拜我所赐是这个意思。


    不过从未想过是一只金毛，怎么说都得是一只德牧之类的吧？


    实在是不符合人设。


    “走吧，别打扰我工作。”杨承朗再次挥手赶人。


    “老子还不愿意待了呢。”金灿琪扭头就走，“我等你消息，安排工作尽量快一点。”


    “把门敞着。”


    一段小打小闹之后，金灿琪回到办公室。上午工作无果，只能先放一放。她独自埋头分析这阵子的数据，以及如何破除当前局面，当务之急就是先将周明辉的势力扳倒，自证清白，谣言没准也能不攻自破。


    很快就发现了蛛丝马迹。据她分析：周明辉和席文山不仅泄露配方，栽赃给她，还试图篡改配方试图往其中添加劣质原料，以获取更多回扣，还好改数据需要密码，没能得逞。


    金灿琪把方案删删改改，一直忙碌到午饭时间，办公区的人全部走光，杨承朗都一直没动静，她不免有些心急，打算去催一催。


    手机微信电话提示音响起，金灿琪拿起一看，是妈妈来的。为避免信息轰炸，长舒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还是接通了。


    “喂，妈，你有事吗？”金灿琪开口试探。


    妈妈直接切入正题：“昨天王阿姨给你介绍的对象你见了没有？人怎么样啊？”


    “见了。”金灿琪随口搪塞，“人一般，我看不上他。”


    “这还一般？”妈妈说，“条件挺不错的，企业高管，家庭条件也不错，照片我也看了，一表人才，人小伙长得挺帅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模狗样’的，指不定心里多阴暗呢。”金灿琪应付中多少有点私仇。


    “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根本没去见……”妈妈一句紧接着一句，机关枪似的，根本插不上嘴，“——你都26了，再找不到对象，今年你就别回来了。”


    “妈～”金灿琪刚要撒娇求饶，杨承朗推门进来，手里攥着一沓文件。她立即改口：“妈，我先不和你说了，我领导来了。”


    “你骗不到我，敢挂我电话，你就完了。”


    既然这样的话，现成的人不用白不用。


    金灿琪反转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杨承朗：“妈~，我刚才是逗你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杨承朗，我们俩聊得可好了。”


    杨承朗见屏幕里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喉结滚动，欲言又止。


    妈妈脸上的笑容一下绽放开：“你就是小杨吧，比照片上还帅。”


    “……阿姨好。”杨承朗出于礼貌，从嘴角硬挤出来一个微笑用来打招呼。


    妈妈完全没察觉出问题，认真叮嘱：“我家小琪脾气不好，你以后……”


    杨承朗看了眼金灿琪，又看了眼屏幕，没等说完，伸手挂断。


    “欸，你不多聊两句？”金灿琪见杨承朗面色阴沉，仍继续说，“怎么说都是你长辈，好歹多聊两句嘛。”


    “无聊。”


    “我就简单应付一下家里。”金灿琪边回复妈妈消息，边说，“什么风给你吹来了，能让你余尊降贵地来我这地方，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安排工作的事情怎么没下文了？我着急等着开工。”


    “自己看。”杨承朗把手中文件撂在桌上，“给你发邮件为什么不回我？”


    “工作邮箱被公司冻结了，还没解锁。”金灿琪打字的手越来越快，对妈妈那边越描越黑，“你先放那吧，待会就看。”


    杨承朗迟迟未走，金灿琪能察觉出有双能将人灼穿的锐利目光凝视着她，浑身不自在。


    她赶紧把妈妈那边应付完，腾出空看了眼文件。


    【研发部、市场部、广告部联合投诉信】


    标题几个大字映入眼帘，金灿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解释一下，谁允许你更改‘臻品’项目的策划案了？”杨承朗阴冷质问，“马上改回去，做人应该有个分寸。”


    “我还以为多大事呢。策略部目光短浅，都吃干饭的，早该换人了。”金灿琪对杨承朗的指控很不满意，也不放在心上，“再说了，我给我自家狗研究点平价狗粮有错吗？”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不要做贪得无厌的小人。”


    金灿琪拍桌而起，把桌上投诉信扫到地上，食指指向杨承朗鼻尖，“我怎么就成小人了，我让全天下的狗吃点便宜的好狗粮怎么了。”


    “请不要把你的宽宏大义，安插到无关员工身上，公司里其他员工没义务陪你闹。”杨承朗毫无波澜，面不改色，冷静得令人发指，仅往后退了半步，“做你该做的，手不要伸得太长。”


    杨承朗越是冷静，金灿琪就越是觉得不被放在眼里。


    “这个项目我改定了！”她眼神坚毅，不容争辩，“我奉告你，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马上就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我手机里有照片。”


    “你不会——你不敢。”


    她的确不敢，她还需要留在公司，将陷害她的凶手抓起来。


    杨承朗言语平静，却犹如利刃，让原本气鼓鼓的金灿琪泄了气。自以为的把柄，在杨承朗面前不值一提。


    “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杨承朗补完最后一剑，转身离去，“香薰也趁早换，品味差的要命。”


    香薰?


    金灿琪从未有过点香薰的习惯，她回想这个房间原来的主人，周明辉有点香薰的习惯，难道是没散干净？可仔细闻了闻，还是没能闻出来。


    “狗鼻子还挺灵。”她小声嘟囔一句。


    金灿琪心思完全被这个“狗鼻子”占据，又想到她察觉出杨承朗有不自觉吸鼻子的习惯，一个绝妙的想法在脑海中迸发，一定能凭借灵敏的嗅觉将周明辉等人一网打尽。


    那么这个香薰就是破局之处。


    到时候收获杨承朗的信任，研发新产品事情也就不成问题。


    金灿琪即刻追了出去了，在杨承朗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挤了进去。


    “你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是吗？”


    杨承朗强撑着点了点头，后退半步到角落。


    金灿琪跻身前去：“周明辉吃回扣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想不想找到证据。”


    杨承朗忍着刺鼻的气味，皱着眉，还不忘刻薄：“用不着你给我添乱，最好本分一点。”


    “切～，你要是能查出来，早就查出来了。”金灿琪白了他一眼，信誓旦旦嘲讽道，“我有捷径能帮你，确定不想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