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送伞
作品:《玫瑰之约》 周一早晨,陆怀远醒来时发现盛亦声已经不在宿舍了。
窗外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暴雨来临前的沉闷。
他看了眼手机,气象台发布了橙色暴雨预警。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我去交调宿申请,下午有课,晚上回来收拾东西。——盛亦声」
陆怀远盯着那张纸条,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他慢吞吞地起床洗漱,机械地完成早上的例行事项。
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这几天的睡眠质量差得离谱。
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衣柜里拿出两把折叠伞塞进背包。
一把是他的,另一把是开学时学校发的,一直没用过。
计算机系的课程排得很满,但陆怀远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
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黑板上的代码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符号。
他的思绪不断飘向那个即将不再是室友的男孩。
“陆怀远!”教授突然点他的名,“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陆怀远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教室里一阵低笑,他的耳根烧了起来。
“抱歉,教授,能重复一下问题吗?”
下课铃响后,陆怀远匆匆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窗外已经开始下雨,起初只是零星雨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雨真大。”旁边的同学抱怨道,“你带伞了吗?”
陆怀远点点头,摸了摸背包里的两把伞。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盛亦声带伞了吗?
他记得早上盛亦声出门时天气只是阴沉,还没开始下雨。
掏出手机,陆怀远盯着通讯录里盛亦声的名字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们之间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过,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下午三点,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陆怀远站在图书馆窗前,看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校园。
艺术楼就在图书馆对面,盛亦声的钢琴课通常在那里上。
如果他没记错,盛亦声的课表上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有一节专业课。
陆怀远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四十了。
他鬼使神差地走向图书馆出口,站在屋檐下犹豫不决。
雨水在地面上汇成小溪,流向低洼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里的伞。
“算了,就当还他人情。”他自言自语道,撑开伞冲进雨里。
从图书馆到艺术楼不过两百米距离,但雨太大了,等陆怀远跑到艺术楼门口时,裤腿和运动鞋已经完全湿透。
他收起滴水的伞,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盛亦声具体在哪间教室。
艺术楼大厅空荡荡的,只有值班的保安在打瞌睡。
陆怀远看了看墙上的课表,钢琴专业课在三楼306教室。他轻手轻脚地上楼,生怕惊动保安。
三楼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钢琴声。
陆怀远循声走去,停在306教室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盛亦声独自一人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
教室里没有老师,可能已经下课了,盛亦声是在加练。
雨声和钢琴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陆怀远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
这首曲子他不认识,但旋律温柔又带着淡淡的忧伤,像在诉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曲子结束后,盛亦声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乐谱。
陆怀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像个偷窥狂一样站在门外,赶紧后退几步,假装刚到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盛亦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陆怀远推开门,看到盛亦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你?”
“我...正好在图书馆,看到下雨了。”陆怀远干巴巴地说,从背包里拿出那把全新的折叠伞,“想着你可能没带伞。”
盛亦声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困惑,然后又变成了一种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他站起身,走到陆怀远面前,接过那把伞:“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艺术楼?”
陆怀远的耳根热了起来:“呃,我记得你说过周四下午有钢琴课。”
“今天是周二。”盛亦声轻声说,但嘴角微微上扬。
陆怀远僵住了,血液直冲头顶。
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他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解释。
盛亦声突然笑出声来:“开玩笑的,今天确实是周四,谢谢你的伞。”他俏皮地眨眨眼,“不过你怎么有两把伞?”
陆怀远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学校发的,一直没用过。”
“哦。”盛亦声点点头,把伞放进自己的背包,“那...一起回去?”
“好。”陆怀远简短地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谁都没说话。
大厅里,保安已经醒了,正奇怪地看着这两个学生:“这么大的雨还走?等会儿再走吧,天气预报说这雨马上会小一点。”
盛亦声看了看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又看了看陆怀远:“要不...再等等?”
陆怀远摇摇头:“我还有作业要写。”他撑开伞,转向盛亦声,“走吧。”
盛亦声犹豫了一下,站到陆怀远身边。
伞不算大,两个成年男子挤在一起难免肩膀相碰。
陆怀远能闻到盛亦声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莫名地好闻。
“你靠近一点,不然会淋湿。”陆怀远说,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盛亦声往他这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
陆怀远能感觉到对方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滑的路面上。
雨太大了,即使有伞,裤腿和鞋子还是很快就被雨水打湿。
在一个水坑前,盛亦声差点滑倒,陆怀远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腰。
“小心。”陆怀远说,随即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松手。
盛亦声的耳尖红了:“谢谢。”
两人继续前行,谁都没提刚才那个短暂的接触。
路过一棵大树时,一阵风吹来,树叶上积攒的雨水哗啦一下全洒在他们身上。
“啊!”盛亦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往陆怀远怀里躲。
陆怀远也被淋了个透心凉,但看到盛亦声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我们白打伞了。”
盛亦声抬头看他,水珠从他的睫毛上滴落,看到陆怀远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至少头发没湿太多。”
两人站在雨中相视而笑,那一刻,所有的尴尬和隔阂似乎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回到宿舍后,陆怀远立刻去浴室拿了干毛巾递给盛亦声:“擦擦吧,别感冒了。”
盛亦声接过毛巾,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你也是,全身都湿透了。”
陆怀远这才注意到盛亦声的白衬衫被雨水浸湿后几乎透明,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他迅速移开视线,抓起自己的毛巾进了浴室:“我去冲个热水澡。”
热水冲在身上,陆怀远的大脑才开始正常运转。
他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特意去给盛亦声送伞?
为什么看到他笑的时候,胸口会有一种奇怪的温暖感觉?
等他洗完澡出来,盛亦声已经换上了干衣服,正在书桌前整理被雨水打湿的乐谱。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我煮了姜茶,给你也倒了一杯。”
桌上确实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陆怀远道了谢,拿起一杯抿了一口。
又甜又辣,但意外地好喝。
“你还会煮这个?”他有些惊讶。
盛亦声笑了笑:“小时候经常淋雨,外婆就教我煮这个预防感冒。”他顿了顿,“今天...真的很谢谢你。那把伞我会晒干净还你的。”
“不用急着还。”陆怀远说,然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又补充道,“反正调宿申请已经交了,对吧?”
盛亦声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嗯,交了。”他低头继续整理乐谱,“不过辅导员说最近宿舍紧张,可能要等一两周才能批下来。”
陆怀远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宿舍里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和雨滴敲打窗户的声响。
盛亦声突然哼起了一首小调,声音很轻,像是无意识的。
陆怀远猛地抬头,那旋律异常熟悉,像是从遥远的童年记忆深处传来。
“这是什么歌?”他忍不住问。
盛亦声停下哼唱,有些不好意思:“啊,抱歉,我都没注意到自己在哼歌,这是小时候学的民谣,我们那边的童谣,叫《月亮桥》。”
“《月亮桥》...”陆怀远喃喃重复,那种熟悉感更强烈了,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怎么了?”盛亦声好奇地看着他。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耳熟。”陆怀远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归咎于错觉。
雨一直下到晚上。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但气氛比之前融洽多了。
陆怀远偶尔会抬头看一眼盛亦声的背影,而盛亦声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小心翼翼。
睡前,陆怀远发现自己的湿衣服不见了。
他正疑惑,盛亦声从阳台回来,手里拿着晾衣架:“你的衣服我洗好晾起来了,明天应该就能干。”
陆怀远愣住了:“你不用...我是说,我可以自己洗。”
盛亦声笑了笑:“就当是谢谢你今天的伞。”他顿了顿,“晚安,陆怀远。”
“晚安。”陆怀远轻声回应。
躺在床上,陆怀远久久无法入睡。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那个奇怪的童谣旋律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隐约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人给他唱过这首歌。
是谁呢?
记忆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模糊不清。
另一边的下铺,盛亦声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平静。
陆怀远悄悄翻了个身,透过床栏的缝隙看着月光下盛亦声安静的睡颜。
这个他曾经想要疏远的“麻烦室友,”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想盛亦声搬走。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赶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他想,明天也许可以问问盛亦声关于那首童谣的事。
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