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调宿

作品:《玫瑰之约

    陆怀远连续三天早出晚归,完美避开了与盛亦声的所有交流。


    周五下午,他推开宿舍门时,意外


    地看到盛亦声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盛亦声迅速将纸张翻面,动作快得可疑。


    “你在啊。”陆怀远干巴巴地说,把背包扔到自己椅子上。


    盛亦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蜂蜜般的色泽:“嗯,今天没社团活动。”他的目光在陆怀远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回到面前的纸上,“你这几天很忙?”


    “嗯,课程预习。”陆怀远随口应道,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盛亦声手下的纸张上。


    从背面看,似乎是某种表格。


    盛亦声注意到他的视线,手指微微蜷缩:“那个...你要用桌子吗?我可以去图书馆。”


    “不用。”陆怀远转身去拿换洗衣物,“我先洗个澡。”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热水冲在脸上时,陆怀远突然想起开学第一天女生说的话。


    盛亦声会是...那种人吗?


    他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个念头。


    就算他是,又关自己什么事?


    从浴室出来时,盛亦声已经不在宿舍了。


    陆怀远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发现那个被冷落多日的小风扇不见了。


    桌上多了一张便利贴:「风扇我拿走了,看你好像不需要。亦声。」


    字迹工整清秀,像它的主人一样干净利落。


    陆怀远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许久,最后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是社团招新日。


    陆怀远一早就去了计算机协会的摊位。填表时,隔壁音乐社团突然传来一阵钢琴声。


    那旋律清澈透亮,像山间溪流般流畅自然。陆怀远的手顿住了,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


    “那是盛亦声,钢琴专业的,”计算机协会的学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说去年拿过全国大奖,怎么,有兴趣?”


    陆怀远摇摇头,强迫自己继续填表:“只是觉得弹得不错。”


    表格填完后,他鬼使神差地朝音乐社团方向走去。


    透过敞开的教室门,他看到盛亦声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他微闭着眼睛,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陆怀远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地听完了整首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教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盛亦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门外陆怀远的视线。


    两人都愣住了。


    陆怀远率先移开目光,转身就走。


    他心跳得厉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


    走出教学楼,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他这才想起自己没带水,喉咙干得冒烟。


    “陆怀远!”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到盛亦声小跑着追上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给你的。”盛亦声递过一瓶水,气息有些不稳,“天太热了。”


    陆怀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瓶身冰凉,显然刚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来。


    “你...来参加音乐社团?”盛亦声问,眼睛亮晶晶的。


    “不,计算机协会在隔壁。”陆怀远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你弹得很好。”


    盛亦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星:“谢谢!那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你喜欢的话,我可以...”


    “我只是路过。”陆怀远打断他,声音比预想的要冷,“我先走了,还有事。”


    盛亦声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瓶:“哦...好的。”


    陆怀远转身离开,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盛亦声这么刻薄,更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对方失望的表情时,胸口会隐隐作痛。


    回到宿舍,陆怀远发现门虚掩着。


    推开门,一个陌生男生正坐在盛亦声的床上翻看他的乐谱。


    男生听到动静抬起头,上下打量着陆怀远。


    “你是陆怀远?”男生站起来,比盛亦声高半个头,肩膀宽厚,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类型,“我是程诺,亦声的朋友。”


    陆怀远点点头,走到自己书桌前:“盛亦声不在。”


    “我知道,我去音乐社团找他了。”程诺的语气带着一丝挑衅,“他说你这几天一直躲着他。”


    陆怀远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我没有躲他,只是很忙。”


    程诺哼了一声:“听着,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问题,但亦声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敢欺负他...”


    “程诺!”盛亦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快步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那瓶没喝完的水,“别这样。”


    程诺撇撇嘴,但还是退后了一步:“我只是来给你送这个。”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外婆做的桂花糕,你最爱吃的。”


    盛亦声接过盒子,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替我谢谢外婆。”


    程诺揉了揉盛亦声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陆怀远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找我。”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怀远一眼。


    门关上后,宿舍陷入尴尬的沉默。


    盛亦声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上:“程诺他...有点保护过度。抱歉。”


    “没关系。”陆怀远盯着电脑屏幕,假装专注,“你们认识很久了?”


    “从小一起长大。”盛亦声的声音柔和下来,“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陆怀远“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盛亦声犹豫了一下,拿出那个桂花糕盒子:“你要尝尝吗?程诺外婆的手艺很好。”


    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六块金黄色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陆怀远本想拒绝,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这才想起自己午饭还没吃。


    “...谢谢。”他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确实好吃。


    盛亦声看着他,眼睛弯成月牙:“喜欢吗?”


    陆怀远点点头,突然注意到盛亦声书桌上那张被翻过来的纸:“那是什么?”他指了指。


    盛亦声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迅速把纸塞进抽屉:“没什么,一些笔记。”


    陆怀远没再追问,但心里埋下了疑问的种子。


    晚上十一点,陆怀远从图书馆回来时,盛亦声已经睡了。


    桌上放着半盒没吃完的桂花糕,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留给你,别浪费了。晚安。」


    陆怀远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许久,最后小心地把它和便利贴一起收进了抽屉。


    周日早上,陆怀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同学!你们宿舍水管爆了!快开门!”是宿管阿姨的声音。


    陆怀远从上铺跳下来,差点踩到地上的水。


    整个宿舍地面已经积了一层水,正从浴室方向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盛亦声也被吵醒了,一脸茫然地坐起来。


    “怎么回事?”他揉着眼睛问,声音还带着睡意。


    陆怀远没回答,径直冲向浴室。水管连接处正在喷水,像个小喷泉。


    他试图拧紧阀门,但水流太急,一下子喷了他一身。


    “该死!”陆怀远抹了把脸,衬衫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


    盛亦声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看到这一幕,立刻转身去拿毛巾:“我去关总阀门!”他赤脚踩在水里,动作灵活得像只猫。


    五分钟后,水终于停了。


    但宿舍已经一片狼藉,两人的拖鞋像小船一样漂在水面上。


    “我的乐谱!”盛亦声突然惊呼,冲向书桌。


    最下层抽屉进了水,里面的纸张全都湿了。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乐谱,但墨水已经晕开,看不清音符了。


    陆怀远看着盛亦声颤抖的手指和发红的眼眶,心里涌起一股愧疚:“抱歉,我应该早点发现。”


    盛亦声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是你的错。”他轻轻抚平一张乐谱,但纸张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这是我下周要用的...算了,我再抄一份吧。”


    宿管阿姨叫来了维修工,两人不得不暂时离开宿舍。


    盛亦声抱着抢救出来的几本书,站在走廊上发呆。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发抖。


    陆怀远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穿上吧。”


    盛亦声惊讶地抬头,接过外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陆怀远的手。


    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


    “谢谢。”盛亦声小声说,穿上那件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外套。


    袖子长出一截,他不得不卷起来。衣服上带着陆怀远的气息,一种清爽的、带着淡淡松木香的味道。


    陆怀远别过脸去,“不用谢,只是...室友之间应该做的。”


    盛亦声突然笑了,眼睛亮亮的:“所以我们现在是''室友''了?不是陌生人了?”


    陆怀远没想到他会这么解读,一时语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亦声的笑容淡了一些,但没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站在走廊上,等待宿舍修复。


    中午时分,水管终于修好了。


    宿管阿姨叫了几个学生帮忙清理积水。


    陆怀远和盛亦声回到宿舍时,地面已经干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我去买些除湿剂。”陆怀远说,转身要走。


    “等等。”盛亦声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神秘的纸,“既然你都看到了...这是我的调宿申请表。”


    陆怀远僵在原地:“你要换宿舍?”


    盛亦声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得来,你好像不太喜欢我,我也不想勉强你。”


    陆怀远胸口一阵发闷,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想说自己没有不喜欢他,但又觉得这样说很虚伪。


    这几天的刻意回避,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什么时候走?”他最终只问出这一句。


    “下周一,如果辅导员批准的话。”盛亦声轻声说,“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陆怀远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宿舍。


    走在去超市的路上,他不断问自己: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不用再面对那个让你心烦意乱的室友了。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空落落的?


    买完除湿剂回宿舍的路上,陆怀远遇到了程诺。


    对方显然也听说了调宿的事,看他的眼神充满敌意。


    “终于如愿以偿了?”程诺拦在他面前,“亦声说你一直躲着他,现在他主动搬走,你高兴了吧?”


    陆怀远握紧了手中的袋子:“这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程诺逼近一步,“你知道他为了准备和你做室友,提前一周就来学校看宿舍吗?他特意选了靠窗的下铺,因为听说北方人都怕热,他还买了两个小风扇,一个给自己,一个给你。”


    陆怀远愣住了,想起那个被收回的小风扇。


    “他以为你们能成为朋友。”程诺冷笑一声,“结果你呢?就因为听说他可能是gay,就把他当病毒一样躲着?”


    “我没有...”陆怀远的声音弱了下去。


    “省省吧。”程诺打断他,“亦声值得更好的室友。希望你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看着程诺离去的背影,陆怀远站在原地,手中的塑料袋勒得手指生疼。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